李俊領
(中國社會科學院 近代史研究所,北京 100006)
近百年來中國政治的演進,跌宕起伏,復雜多變。在這一歷史進程中,中國共產黨的執政文化建設無疑是貫穿其中的一條重要脈絡。新近由人民出版社付梓的盧少求《中國共產黨執政文化建設史論》(下文簡稱為《史論》)一書,可稱是黨的執政文化研究的最新成果。該書是作者所著《延安時期中國共產黨執政文化建設研究》(安徽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的姊妹篇,也是在后者基礎上的延伸與拓展。近讀該書,一個突出的印象是,作者試圖從執政文化建設的角度,對1931年至2011年間黨從局部執政到全面執政之歷程進行縱覽式的觀察與解讀,述其來龍去脈,論其長短得失。此亦即該書題目中“史論”二字的用意之所在。誠然,此書并非史學研究意義上的“史論”或“論史”,而是以相關史實為論據的政治文化研究。限于學力與學識,筆者只談幾點自己讀后的心得體會。
在學術研究上,能否提出一個有意義的問題,考驗著學者的學術功力與主體意識。自20世紀50年代以來,政治文化研究呈現多元化趨勢。其中,中國共產黨執政文化建設無疑是一項富有挑戰性的研究專題。《史論》作者長期從事黨的執政文化研究,對該領域的既有成果與前沿動態頗為熟悉。他寫作此書時,清楚地看到學界對此問題“關注不多,史論方面的專著還不多見”[1],但“在全面從嚴治黨的背景下,加強黨的執政文化建設研究”,“尤為必要和緊迫”[1]。可以說,作者的相關研究具有明確的現實關懷,而這種關懷在相當程度上體現其問題意識。換言之,作者意圖通過學術研究的方式,為解決某些現實政治問題提供學術依據與可行性建議。
《史論》作者認為,改革開放以來黨的執政文化建設面臨著多種風險與挑戰。其要端即“‘官本位’與‘民本位’的錯位、理想信念動搖與黨內教育乏力、個體道德與執政道德的背離、主流意識形態認同弱化與西方價值理念滲透等”[1]。應當說,作者對現實政治有著深刻認識,而且充滿憂患意識。為此,他從歷史經驗與現實對策的角度給出若干直接的建議,如“堅持馬克思主義在黨的執政文化建設中的指導地位,批判和抵制各種錯誤社會文化思潮”[1],“堅持執政制度文化建設,提高黨的執政文化建設的自覺意識”[1]等。這種注重實際應用的研究路數,體現作者從事的思想政治教育專業研究的學術特色。時賢指出,“(治學)須將經驗與書本匯合為一,把經歷鍛煉和書本知識相互證明,才會有真體會,有真心得。對現實的觀察有多少深度,對歷史的理解就會有多少深度;反之亦然”;“如果對現實生活漠然無所心動,完全悶在書齋里,無所用心,不敢思想,學問的格局不會大”[2]。此話雖是對歷史學者而言,但用以衡量《史論》作者,亦可見其在盡力把握1931年至2011年黨的執政歷史的基礎上,深入思考現實問題的意識與格局。
《史論》作者有意立足于黨的歷史討論現實問題,但其在問題意識上與歷史學者不同。有人提出,史學的問題意識是指歷史學者基于當下現實生活的觀察和經驗,將對人類命運的深切關注轉化并升華到歷史學層面,在史學領域提出兼具學術性與現實性的問題,并自覺尋求答案的一種主體意識[3]。換言之,史學的問題意識是歷史學者通過對現實生活的觀察和體會,以一定的人類命運關懷為出發點,在重建史實、揭示真相的基礎上,自覺尋求歷史智慧的一種主體意識。雖然史學研究的問題意識源自歷史學者對現實社會的思考,但歷史學者是以重現、反思歷史故事的方式,綜合考慮全局因素,間接表達其對現實問題的基本立場和解決思路,并不直接提供建議和方案。以《史論》注重現實應用與直接給出建議的學術路數而言,這顯然有別于史學研究的問題意識與表達方式。
作者積極將政治文化研究與中國近現代史研究的問題意識結合起來,細致總結“黨的執政文化建設的歷史經驗與現實啟示”[1],從而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史論》基本觀點的說服力。其討論黨的執政文化建設,雖不乏政治學層面的理論分析,但更多地借助相關史實的梳理與解讀。
不同于純粹的政治文化研究,作者有意將理論探索與歷史敘事融為一體,尋求一種貫通的理解。正如其在《史論》后記中所言:“我覺得執政文化研究僅有理論研究是不夠的,還必須有‘史’的支撐,以論為主,以論代史,才有歷史厚重〔度〕和理論高度。”[1]。這一“史”的支撐既要根基于中華民族上下五千年的文明發展史,大力弘揚以愛國主義為核心的優秀傳統文化,也要注重傳承黨的紅色文化基因,持續弘揚五四精神、井岡山精神、長征精神、延安精神、抗戰精神、抗美援朝精神、大慶精神、雷鋒精神等獨具特色的文化精神,在發揚革命傳統和樹立優良作風的時代潮流中,譜寫新時代宏偉篇章。可以說,作者在中國共產黨執政文化研究上,既欲言之有理,又想持之有故。《史論》作者尋求的貫通理解,一則體現為我們黨執政文化建設歷程的縱向貫通。書中論述了1931年至2011年黨的執政文化建設歷程的基本脈絡與長短得失。討論這一時段黨的歷史,當具備“通識”,以免出現盲人摸象、顧此失彼的偏頗。若無對1949年之前中國共產黨執政歷程及執政文化的深入認識,也就不易準確把握1949年之后黨的執政文化的特質。作者在《延安時期中國共產黨執政文化建設研究》一書中,宏觀考察了當時中國共產黨執政的背景與嘗試、理念與方略、實踐與活動、經驗與啟示。這為其縱向貫通地理解黨的執政歷程奠定了良好基礎。由此,作者清楚地辨識出黨掌握全國政權后對局部執政經驗的繼承和存在的局限。如其對新中國成立之初的法制建設問題分析稱,當時黨和政府充分認識到,“只有依法辦事,才能確認和保護有利于社會建設的關系和秩序,保障和促進經濟的發展,符合廣大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1]。過渡時期的法制建設雖然取得了一定成績,但也存在有法不依的官僚主義、家長制作風等問題[1]。作者指出,上述問題出現的原因在于“新法制的時代局限,社會治理的運動化方式以及長期戰爭思維的慣性”[1]。可以說,這一判斷具有一定的歷史眼光。再如分析改革開放前后黨執政的社會環境,作者從經濟、文化與政治三方面說明當時“黨的執政生態環境呈現一元為主向多元共存發展的趨勢”[1],把握住了現代中國社會演進的基本脈絡與實際走向。憑借前后一致的貫通理解,作者更深刻地揭示當前黨的執政文化建設所遇問題的根源。
《史論》作者尋求的貫通理解,二則體現為法學專業與史學專業的橫向貫通。隔行如隔山,真正做到法學專業與史學專業的貫通并不容易,何況前者在立論時可能會依照其需要,策略性地選用某些史實作為證據。作者努力跨越兩個學科之間的壁壘,嘗試改變思想政治教育專業不自覺地給人留下的“說教”印象。此前在撰寫《延安時期中國共產黨執政文化建設研究》一書時,作者較多閱讀這一時期黨的歷史文獻,基本理清當時其執政文化建設的思想脈絡、基本構成、運行機制及歷史經驗等。在該書中,作者依據中國本土的歷史經驗,將“執政文化”解釋為“執政主體為實現其代表的階級或階層的根本利益和價值目標,在運用國家權力管理社會事務的過程中創造、推行并不斷發展的一系列富有一定意義和秩序的思想、理論、觀念、制度和作風等精神形態的綜合及其表現”[4]。在《史論》一書中,作者又將“執政文化”界定為“執政主體為實現其代表的階級(階層)的根本利益和價值目標,在運用國家權力掌管社會事務的過程中開創、完善并不斷發展的文化價值體系以及建立于其上的意識形態、價值觀念、執政制度和執政作風等精神形態的綜合及其表現”[1]。相對而言,作者后來對“執政文化”概念的界定比過去更為精當,也更符合黨的執政文化建設歷程及其特征。在作者看來,執政文化包括五項基本內容,即執政價值觀、執政制度、執政心理、執政形象與執政作風。為何將“執政形象”列為執政文化的主要內容?作者解釋說:“如果把執政形象排除在執政文化研究之外,實際上就‘斬斷’了執政主體與社會評價之間的聯系,執政的好壞完全成了執政黨自身的事情,這明顯有悖于執政文化研究的使命,也有違執政黨施政的初衷。”[1]可以說,作者充分考慮到黨自蘇維埃時期以來重視執政形象建設的歷史特點及其執政效能的社會評價,具有一定的創新性。
《史論》一書對1949年前后黨執政文化建設局限的考察,尤其注重“執政心理錯位”[1]的分析。執政心理側重于當政者的心理世界和個人體驗。以此為分析角度,可以更深入地探討20世紀五六十年代歷次政治運動的醞釀、發軔與延續等問題。這對于我們從個體心理與群體心理的角度理解當政者的認知能力、行為邏輯與思維方式具有啟發意義。作者對“執政心理錯位”解釋稱,在“革命勝利后的慣性思維,社會主義建設的初步成就,黨內日益滋長的‘左’傾理論和實踐,以階級斗爭為綱及其二元對立的政治思維模式,國際國內反修的交互作用等”因素的影響下,黨的執政文化建設“被鎖定在既有的路徑內運行,引導甚至支配執政文化及其實踐在一段相當長的時期內沿著它約定的方向發展”[1]。這一判斷與晚近以來史學界對中國共產黨革命史的研究基本契合。有學者提出,“1949年政權更替并不意味著革命的終結,而是另一場更深入、更大規模革命的開始。……1949年以前的革命,主要是武力革命,參與革命的人數尚有限;而1949年以后的革命,則是全民性的社會革命。”[5]還有學者認為,“1851—1949年為中國革命史的前半場,1949—1978年為中國革命史的后半場”,這一看法的根據在于“1949年新中國成立之后的前三十年,盡管現代化建設是我們追求的目標,但戰爭年代革命的思維、革命的行動并沒有完全停止,繼續革命和現代化建設幾乎是同步進行的。革命與建設之間的矛盾、沖突及其效果暫且不論,總之革命仍在進行之中”[6]。可以說,《史論》作者與前述兩位學者的相關論述確有相通之處。或者說,其對于黨的執政文化建設的探討具有跨專業與跨學科的貫通性,言之有理,持之有據。
值得注意的是,作者雖然運用革命史的話語和敘事框架,但不乏冷靜而中肯的學術分析。誠然,每一時代的學術研究不可能完全脫離政治,但學術與政治不能混為一談,因為學術研究畢竟有其獨立性。“如何處理學術與政治的關系,是革命史、黨史學者面臨的極大難題”[6],對于黨的執政文化建設研究而言,更是如此。在堅定正確的政治方向前提下,研究者要從現實需要出發,擯棄過去的口號式宣傳與說教,站穩政治立場,堅定政治信念,忠于黨和人民,以冷靜態度和客觀立場使既定領域的研究獲得令人信服的解釋力和權威性。
目前,學界在毛澤東與張聞天論述新民主主義文化的問題上有不同看法,或認為二者相同,或認為二者不同。《史論》作者依據《毛澤東年譜》中的相關記錄,認為毛、張“關于新民主主義文化建設的基本內容和方向是完全一致的,中央在這樣一個重大的理論和實踐問題上,認識是一致的,不存在所謂文化問題上的兩條戰線斗爭”[1]。如果不考慮毛、張在“民主”觀念上的細微差異,作者這一見解具有相當的可信度,也是其對學界相關研究仔細甄別的結果。誠然,如果《史論》作者進一步梳理1939年8月至1940年初周恩來、張聞天與毛澤東思考、討論新民主主義文化建設的全過程,當會使其上述見解的論證與表述更為周密。
1949年以來黨的執政文化建設有長亦有短,見其長而不避其短是學術研究應有的客觀態度。《史論》作者認為“過渡時期黨的文化政策遵循文化建設的內在規律要求”,“采取一系列正確的方針政策,取得了一定的成效”[1],同時也指出“這一時期黨的文化政策表現出短暫性、不穩定性,出現了不少偏差和失誤,教訓不可謂不深刻”[1]。揆諸事實,作者的這一判斷客觀而公正。《史論》較為細致地敘述了1956年4月“雙百”方針出臺的背景與過程,以及毛澤東、劉少奇、鄧小平、陸定一等領導人對“雙百”方針的講話。作者分析說:“上述這些講話不僅回答了為什么要實行‘雙百’方針,而且分析了這一方針提出的時代背景、理論依據和基本內容,是一個內涵不斷延伸,外延不斷擴大的愈益豐富的遞進過程,有力地促進了黨的文化政策的建構和發展。”[1]作者還提出,20世紀50年代末60年代初,“由于政策環境的變化和各種復雜因素的干擾,……這一方針政策的精神實質并沒有得到全面的貫徹執行。在實踐中過于簡單、粗糙地要求表現工農兵生活,配合政治運動以及黨的路線、方針和政策的宣傳,混淆了政治問題、思想問題和學術藝術等問題的不同界限,從而導致‘百花齊放’僅僅停留在題材、形式和風格上,而較少涉及思想內容和學術觀點的‘百家爭鳴’,從根本上背離了這一方針政策所主張的人民內部的學術民主和藝術民主的精神實質”[1]。可以說,作者對當時“雙百”方針貫徹之局限的分析切中肯綮,有史家秉筆直書的冷靜與力量。十七大以來世情、國情和黨情均發生了深刻變化,黨的執政文化建設面臨著多重考驗。作者在總結相關歷史經驗與教訓的基礎上提出,應“力圖避免出現形式上熱鬧、短期內績效、長期無可持續發展的惡性循環,在內容、效果和形式上相匹配下功夫”[1]。這一建議語重心長,雖在用詞上可再斟酌,但的確是在慎重考慮之后提出的富有見地的主張。其核心內容似乎繼承了1957年鄧小平關于“雙百”方針的講話之意。當時,鄧小平指出:“如果我們不注意,不搞‘百花齊放、百家爭鳴’,思想要僵死起來,馬克思主義要衰退,只有搞‘百花齊放、百家爭鳴’,各種意見表達出來,進行爭辯,才能真正發展馬克思主義,發展辯證唯物主義。”[7]無疑,這一論斷至今仍有令人警醒的指導意義。
《史論》作者對黨的執政文化建設之歷史局限和現實困境的理解與思考,確有自己的依據與體會。不過,書中的個別論斷還有可以繼續討論的空間。
其一,對“執政生態環境”的解讀。作者討論改革開放后黨的執政文化建設,運用了“執政生態環境”概念,充分注意到作為執政基礎的社會環境是一個有機的整體系統。其認為,“所謂執政生態環境,就是指黨執政所處的歷史、時代、條件和文化狀況等要素,它〔們〕從不同的方面制約著黨的執政文化建設的進程和效果”[1];在具體內容上,“執政生態環境包括執政主體的生態環境、執政對象的生態環境和執政主體內部的生態環境,關涉經濟環境、政治環境、文化環境、社會環境和黨的建設環境等”[1]。嚴格說來,將黨的執政生態環境解釋為“黨執政所處的歷史、時代、條件和文化狀況等要素”的表述尚有進一步精確化的余地,像“歷史、時代、條件”這些詞語的意涵可作更具體的說明。另外,《史論》“論及的執政生態環境,主要涉及國內執政生態環境,國際生態環境不作為論證的主要方面”[1]。這里的“國際生態環境”當指國際執政生態環境。在實際討論中,該書對1931年至2011年間世界局勢的變化及其對黨的執政文化之影響的分析似顯不夠。若將來運用全球史視野,在近現代世界政治格局變遷的脈絡中考察黨的執政文化建設的生態環境,或將實現本土歷史與世界歷史的貫通,增加研究的深度與高度。
其二,“潛規則”“大眾文化”的概念運用。《史論》一書數次使用“潛規則”概念,比如“健全黨規黨法,有效清除潛規則盛行的土壤”[1],“加強黨內民主建設,有效克服潛規則帶來的危害”[1],但對“潛規則”的內涵未作具體說明。就學理研究而言,似應對執政文化建設中的“潛規則”進行界定和辯證分析。該書使用的“大眾文化”概念也稍顯模糊,比如“大眾文化往往以世俗的、平淡的甚至是庸俗的內容影響著人們的價值取向,同時,在運作方式上往往以經濟利益為著力點,逐利性不可避免”[1]。《史論》沒有解釋什么是“大眾文化”或“大眾文化”包括哪些內容。就其上下文語境而言,這里的“大眾文化”大約是指某些披著文化外衣的商業營銷活動。若以此斷定原本包羅萬象、良莠并存的大眾文化“逐利性不可避免”,有欠深度考量和周密性。
其三,歷史和社會發展的規律問題。《史論》總結中國古代變法革新的歷史啟示,提出“變法革新理念要順應歷史和社會發展規律”[1]。顯然,這一論斷的前提是歷史和社會發展是具有規律的。至此,忍不住要追問歷史與社會發展的規律是什么。《史論》從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的角度對社會發展機制作了一定的解釋,但未清晰說明歷史發展規律的內容。而以此為基礎作出的論斷如“中國古代治國理政文化以儒家思想為核心……體現了當時生產力的發展要求,反映了歷史發展的潮流”[1],也就顯得不夠充分。何況現在學界較普遍地認為,帝制時代中國政治的特色是“陽儒陰法”[8],當政者兼用霸道與王道,以維系一家之天下,較少考慮生產力的發展要求。歷史發展是否有規律的問題,學界至今仍在探索。早在19世紀末,恩格斯曾談及這一問題。1893年5月11日,法國《費加羅報》記者向恩格斯提出“你們德國社會黨人給自己提出什么樣的最終目標”的問題,他回答說:“我們沒有最終目標。我們是不斷發展論者,我們不打算把什么最終規律強加給人類。關于未來社會組織方面的詳細情況的預定看法嗎?您在我們這里連它們的影子也找不到。”[9]由此可見,恩格斯經過多年的政治實踐與學理思考后,并沒有肯定人類歷史有“什么最終規律”。若考慮人類歷史進程的多線性及偶然性因素,對歷史演進規律的問題宜謹慎以待。
整體而言,《史論》一書比過去的相關研究更進了一步。有理由相信,隨著作者對現代西方社會與中國共產黨黨史了解的不斷深入,隨著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越走越寬廣,其會給出更富有歷史智慧的建議。如此,才不負《史論》字里行間蘊含的憂患意識與淑世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