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龍一號核電在阿根廷和巴基斯坦國家面臨的知識產權風險研究

□王 鐳

一、國際市場知識產權風險簡介

國際市場知識產權風險[1]主要指在國際技術合作中，由于企業知識產權未來的不確定性對企業實現其經營目標的影響。

從不同角度分析，國際市場知識產權風險具有不同的表現形式[2]。第一，從知識產權風險類別劃分，國際市場知識產權風險可以分為戰略風險、財務風險、市場風險、運營風險、法律風險等。第二，從新產品的不同階段劃分，國際市場知識產權風險可以分為研發階段知識產權風險(主要包括研發前未進行調研檢索、研發后未及時進行有效保護、落入競爭對手知識產權陷阱、未明確約定知識產權歸屬等)、生產階段知識產權風險(主要包括采購時未進行知識產權調查和評價、未明確保密責任等)、銷售階段知識產權(主要包括產名或服務名稱相似、商標侵權、包裝裝潢侵權等)。第三，從企業生產經營角度劃分，國際市場知識產權風險可以分為技術轉讓的知識產權風險(比如技術不可實施、無法達到宣傳效果、技術權利瑕疵等)、貼牌生產(OEM)的知識產權風險(比如產品質量風險、品牌聲譽風險等)、特許經營(加盟)的知識產權風險(主要包括特許方商標未注冊等)、購買產品的知識產權風險(主要指購買了侵權產品或服務)。第四，在國際市場知識產權風險中，企業設立和對外投資中的知識產權風險也是值得重視的一種。其主要包括：一是企業名稱(商號和字號)選用中的知識產權風險；二是知識產權出資或投資中的法律風險(主要指知識產權出資估值、出資比例、有效期限、出資后知識產權轉移等風險)。

二、阿根廷知識產權政策與核電專利情況

(一)知識產權政策。阿根廷的知識產權制度建立較早，1864年已頒布了國家專利法。經過百余年的發展，阿根廷現行的知識產權制度主要由阿根廷憲法、本國知識產權法律法規以及阿根廷加入的國際條約組成，保護的客體包括專利法、商標法和版權法，同時阿根廷也對工業品外觀設計、植物新品種提供保護。阿根廷的知識產權法采用單獨立法的模式，并未編入《阿根廷民法典》，這表明阿根廷的知識產權制度采用了獨立于傳統民法體系的新體系。

(二)知識產權法律制度。阿根廷本國的知識產權法律制度主要包括專利法、商標法和版權法，同時阿根廷法律也對工業品外觀設計、軟件著作權、植物新品種這些新興的知識產權客體進行保護。主要的知識產權法律法規包括：《發明與實用新型專利法》(2004年修訂)、《工業品外觀設計法》(1963年)、《商標和標記法》(1980年)、《知識產權法律制度》(2009年)等。

阿根廷的專利制度主要依據1995年通過的第24481號法律《發明與實用新型專利法》所確立，由第24572號和第25859號法律進行了兩次修正，主要內容包含了關于發明、實用新型、技術轉讓、知識產權相關法律的執行以及知識產權監管機構的規定。阿根廷的專利管理機構為國家專利行政管理局(以下簡稱“國家專利局”)。國家專利局是一個隸屬于國家工業產權局的政府部門，負責授予新產品或方法的發明人專利權或頒發實用新型證書。在專利法保護的期限內，專利作為一項財產性權利，授予權利人禁止他人在阿根廷國土內開發該發明創造的排他性權利。發明專利保護期為20年，實用新型專利的保護期為10年，自申請日起算，不能續展。專利權期滿后，該發明或實用新型進入公共領域。

阿根廷對工業品外觀設計的保護采用了單獨立法的模式，主要法律依據為1963年通過的第6673號法律《工業品外觀設計》，主要包括了外觀設計的期限、注冊、效力等規定，對與工業產品有關的形狀和設計進行保護。由于設備的功能未在保護之列，使得這類保護在應用于技術創新時會受到一定程度的限制。然而，由于這項保護可以在短期內獲得，因此它在實際使用時頗為重要。該法第7條規定：“本法令授予的保護期限為5年，自繳納保證金之日起算，并且可以根據所有人的請求續展兩次，每次5年。”

根據阿根廷商標法的規定，任何對申請商標具有合法利益的人均可申請商標注冊，包括本國和外國的法人、自然人以及社會團體等。商標需要經過注冊才能獲得該商標的所有權和獨家使用權。商標注冊基于申請在先原則，商標的在先申請人將獲得商標注冊，而未注冊商標則無法律保障。注冊商標有10年的有效期。商標有效期可無限地每10年延展一次。整體而言，阿根廷的《商標法》較為先進，但問題在于注冊程序太緩慢。目前，阿根廷政府已經對這一問題開始關注，并已致力于改善這一情況。

阿根廷的著作權制度主要依據的法律規定為1933年的第11723號法律《知識產權制度》，2009年經過最新修訂形成現行法律文本，已基本達到國際標準，主要內容包括了關于著作權、鄰接權的規定。針對計算機軟件和數據庫的保護，阿根廷在1998年專門通過了第25036號法律對《知識產權制度》中的相關條款進行了修訂，明確將計算機軟件和數據庫納入著作權法的保護中。

(三)加入國際條約情況。根據阿根廷憲法的規定，在沒有國內專門立法的情況下，阿根廷可以直接適用知識產權國際條約中的規則處理知識產權糾紛等問題，因此知識產權國際條約構成了阿根廷知識產權制度的重要組成部分。

阿根廷是多個國際知識產權條約和協議的成員國，并且加入了世界知識產權組織和世界貿易組織。阿根廷于1966年加入了第一個保護工業產權的國際公約《保護工業產權巴黎公約》(以下簡稱《巴黎公約》)；1980年加入了《建立世界知識產權組織公約》成為世界知識產權組織的成員國；阿根廷還加入了保護版權和鄰接權的一系列國際條約，包括《保護文學與藝術作品伯爾尼公約》《世界知識產權組織版權條約》以及保護其他類型知識產權的《國際保護植物新品種公約》《建立工業品外觀設計國際分類的洛迦諾協定》《商標注冊用商品和服務國際分類尼斯協定》等國際條約。

但是阿根廷目前沒有加入《專利合作條約》(以下簡稱“PCT”)和《商標國際注冊馬德里協定》，使得在阿根廷申請專利和商標注冊必須單獨進行，不能在國際申請或國際注冊中完成，也不能享有相關的優待和權利。這意味著國外申請人要在阿根廷申請專利和注冊商標，無法通過PCT和馬德里商標注冊等國際申請程序進入阿根廷，只能通過委托當地代理人向該國專利和商標管理部門提出申請。但由于“在沒有國內專門立法的情況下，可以直接適用知識產權國際條約中的規則處理知識產權糾紛”的規定，《巴黎公約》和TRIPS協議可以作為阿根廷法院的判決依據。

(四)知識產權執法情況。在專利申請的審查狀況方面，國家專利局是審查申請人專利申請的專門機構。當前，阿根廷國家專利局的實質審查存在案件積壓的情況，需要大約5年的時間來完成實質審查，從而使得從專利申請到授予專利權的整個程序達到六至七年之久。專利申請和審查的程序為：自申請日90天內，國家專利局對專利申請進行初步審查，并解決所有形式上的瑕疵；初步審查后，專利申請自申請日起18個月內被公開，國家專利局再進行實質審查來評價發明創造是否符合新穎性、創造性活動和實用性的授予專利權的條件；任何人可以基于申請專利或提供的文件證據不滿足法律規定條件的理由而對申請的專利提出異議。阿根廷的專利法律制度關于無效規定較為簡略，專利權撤銷的理由均為程序性問題，沒有對專利授權再次進行實質性審查的規定。

在專利的司法審判方面，阿根廷沒有專門法院來處理知識產權問題。大多數知識產權問題屬于聯邦法院的管轄范圍，審判的法官都是知識產權專家。專利法、商標法和民法提供法律手段對抗任何侵犯知識產權的行為。知識產權人可以采取訴前措施，根據文件證據要求扣押貨物或進行緊急財產保全。根據TRIPS協定，當事人可要求和解或調解聽證會。如果一個人的專利或商標申請被駁回，他可以在行政系統內尋求解決手段，并可以申請進一步的司法救濟。此外，在法庭訴訟之前，阿根廷的法律制度提供私人訴訟調解，以便給予所有權人和解的機會。

盡管保護措施還不夠得力，但是近年來阿根廷政府致力于完善知識產權法律法規體系，加強知識產權執法和保護力度，取得了一些成效。阿根廷的專利法、商標法和著作權法等知識產權法律已基本達到國際標準，知識產權制度日趨完善。

(五)核電方面的專利情況。阿根廷官方語言為西班牙語，由于歐洲專利局(EPO)收錄了阿根廷專利信息，從歐洲專利局(EPO)數據庫中檢索阿根廷1992～2015年公開專利的檢索，詳情如下：國別：AR阿根廷。公開日：1992年后。IPC分類號：一是單獨使用分類號：G21C(核反應堆)、G21D(核電站、核發電廠)；二是分類號+關鍵字組合檢索。分類號：HO5B(電學)、F16(工程元件或部件；為產生和保持機器或設備的有效運行的一般措施；一般絕熱)、G01(測量；測試)、G21F(X射線，γ射線、微粒射線或粒子轟擊的防護；處理放射性污染材料；及其去污染裝置)、F22(蒸汽的發生)、F01K(蒸汽機裝置；貯汽器；不包含在其他類目中的發動機裝置；應用特殊工作流體或循環的發動機)、F17(氣體或液體的貯存或分配)、F04(液體變容式機械；液體泵或彈性流體泵)。檢索結果如下：AR+G21C+1992年后:42件；AR+G21D+1992年后:3件。其他搜索組合均為相關專利。

三、巴基斯坦知識產權政策與核電專利情況

(一)知識產權政策。巴基斯坦政府致力于強化本國經濟、提升國際競爭力、加快與全球經濟的接軌整合。在此過程中，巴政府認識到，克服阻礙知識產權有效管理的機制弊端，加大本國知識產權執法力度，改善不斷惡化的知識產權保護現狀，構建強大的知識產權制度是在當今全球化經濟環境下實現競爭型經濟的關鍵。

(二)知識產權法律制度。巴基斯坦現行專利制度由《專利法2000》所確立。根據巴基斯坦專利法的規定，只要滿足新穎性、創造性且工業上能夠實施就可以被授予專利權，專利的期限是自申請之日起20年。專利和工業設計的審查和管理機構是專利局。巴基斯坦專利局成立于1948年，目前屬于由內閣部門管理下的巴基斯坦知識產權組織的下屬部門。

根據專利法的規定，專利申請和審查的程序為：專利申請遞交后，審查員應在作出合理的時間內向管理人(分配專利申請給審查員的專利局工作人員)做出報告，通常是自專利申請提交之日后十八個月內；如果審查員做出專利申請不符合法律或細則規定的報告，管理人在必要的情況下，應當給予申請人一次或多次機會修改的機會，以克服審查員報告中可能提及的缺陷；除提出上訴(即復審)的情形外，若一件申請未在自申請日之日起十八個月內被接受，該申請應當被視為駁回。

巴基斯坦專利法中還包括了一項對損害巴基斯坦國家或者公共安全專利信息的特殊規定：當向專利局提交一項發明專利申請時，如果管理人認為該發明屬于聯邦政府公開可能損害巴基斯坦國防種類中的一種，或者他自己認為如此時，那么他可以做出禁止或者限制發明公開和向任何特定個人或群體傳播的命令；如果管理人認為任何這樣提交的申請的說明書包含公開可能損害公共安全的信息，管理人也可以做出禁止或者限制該信息公開或者向任何人傳播，直到該期限結束(該期限從決定作出之日起不超過3個月)。

巴基斯坦商標法屬于英美法系，商標注冊基于使用在先原則。巴基斯坦商標法保護商品商標、系列商標、聯合商標、證明商標、防御商標和彩色商標。商標可自申請之日起注冊10年，并可續展10年，續展沒有次數限制。連續5年不使用注冊商標，將予以撤銷。巴基斯坦知識產權組織的商標注冊處(TMR)是負責巴基斯坦商標注冊和服商標服務的機構。商標注冊處是聯邦政府機構，并同時作為商標糾紛的一審民事法庭，對其判決不服可向省高級法院提出上訴。商標注冊處由司法常務官為首，其辦事處設在卡拉奇。

巴基斯坦1962年頒布的版權條例及其2000年的修訂版是巴基斯坦最重要的著作權法律制度，對包括軟件作品在內的原創的文學、藝術和科學作品提供保護。著作權的保護期通常為作者終生及其死亡后50年。根據該法律規定，巴基斯坦知識產權組織下屬的版權局于1963年在卡拉奇成立，而后升級為位于伊斯蘭堡的教育部的下屬部門。巴基斯坦版權局對各種創意產業，比如包括計算機程序/軟件/數據庫在內的文學作品、工業印刷品、藝術作品、電影作品和記錄作品等提供支持服務。但目前巴基斯坦還未出臺專門的計算機軟件保護法律法規。

(三)加入國際條約情況。在專利國際條約方面，巴基斯坦是世界貿易組織(WTO)、世界知識產權組織(WIPO)和巴黎公約成員國，但未加入專利合作條約(PCT)。這意味著，如果國外申請人要在巴基斯坦申請專利，無法通過PCT申請指定國的形式進入巴基斯坦，而只能委托當地的代理人向位于卡拉奇的巴基斯坦專利局提出申請。

在商標國際條約方面，巴基斯坦是保護工業產權巴黎公約的成員國和世界知識產權組織成員國，并采用《商品和服務國際分類尼斯協定》作為商標注冊用商品和服務分類。但巴基斯坦非馬德里聯盟成員國，因此，只能通過單一方式予以辦理，即向巴基斯坦商標總局進行逐一國家申請注冊得到品牌商標保護。

目前，中巴簽訂的與知識產權有關的雙邊條約有2個：2006年11月24日簽訂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和巴基斯坦伊斯蘭共和國政府自由貿易協定》(以下簡稱“自由貿易協定”)和2009年2月21日簽訂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和巴基斯坦伊斯蘭共和國政府自由貿易區服務貿易協定》(以下簡稱“服務貿易協定”)。

(四)知識產權執法情況。國際社會普遍認為巴基斯坦的知識產權保護狀況極為惡劣：商業軟件聯盟認為該國盜版軟件的市場占有率高達82%；美國商務部認為巴基斯坦的專利侵權和假冒商標問題持續惡化，并呼吁美國企業重點關注；世界銀行發布的報告認為，知識產權問題仍是制約外國對巴直接投資(FDI)的最大障礙。

為更好地實現知識產權綜合管理和執法協調的目標，2005年4月8日，巴基斯坦政府決定聯合分別隸屬于工業、生產和開發部、商務部及教育部的專利局、商標登記處和版權局，組建巴基斯坦知識產權組織(以下簡稱IPO)，使之成為知識產權綜合管理和執法協調的核心，管理巴基斯坦境內的商標、專利、工業設計和版權申請和授權事宜，其總部設在伊斯蘭堡。組建伊始，IPO就采取了一系列組織、行政及職能措施來改善機構基礎設施，改革、調整和重組巴知識產權管理框架。此外，WIPO和歐盟均對IPO的執法協調工作予以了及時的技術援助和財力支持。上述執法協調措施使IPO不僅與公共部門執法機構建立了有效聯系，且實現了與私營調查機構攜手調查知識產權侵權活動的運作方式。由于措施得當，配合協調，巴基斯坦的知識產權知識產權保護狀況目前已取得一定程度的改善。

但是，由于巴基斯坦政局多變和經濟發展整體水平仍然較低，巴基斯坦知識產權制度仍處在發展初期。突出表現在專利局沒有任何在線數據庫可供檢索，且專利公開的信息僅限于每周一期的英文版專利公報。在專利公報中，新申請僅公開申請日、申請號、申請國家和發明名稱，授權專利除了公開上述著錄項目外，還公開說明書摘要信息。因此，巴基斯坦知識產權信息渠道有限，信息化程度低，獲取所需信息難度大、工作量繁重。

(五)核電專利情況。通過對巴基斯坦時間跨度從2010年11月～2012年7月專利公報分析(分析對象包括1,358件申請專利的專利名稱和發明人信息以及390件授權專利的專利名稱、發明人信息和摘要信息)，僅檢索出1件核電相關專利，其具體信息為：申請人：Babcock & Wilcox Nuclear Operations Group；發明名稱：Control rod drive mechanism for nuclear reactor；公告日：2011年3月12日；法律狀態：未授權。

四、知識產權風險分析及規避建議

通過對阿根廷和巴基斯坦的知識產權法律以及申請專利狀況研究，分析得出目前阿根廷可能有對核電“華龍一號”落地的知識產權沖突，但是考慮核電特殊性，一般很少能有個人去起訴侵權的案例。但是考慮其他的核電國際公司有可能會抓住某些非關鍵設計點進行專利戰略布局，為以后的狀告侵權做鋪墊。

中國目前是世界知識產權組織的成員國，已經納入了國際專利保護的體系，已簽署了《巴黎公約》《關于集成電路知識產權保護條約》《商標國際注冊馬德里協定》《伯爾尼公約》《世界版權公約》《保護錄音制品制作者防止未經許可復制其錄音制品公約》和《專利合作條約》，中國專利局成為專利合作條約的受理局、國際檢索單位和國際初步審查單位。

綜上所述，我方出口“華龍一號”更多的是將面臨西方國家的專利壁壘。巴基斯坦已經開工建設“華龍一號”，目前沒有遭遇相關的侵權訴訟。阿根廷還沒有簽署“華龍一號”商業合同，但是要及時跟蹤阿根廷方面的知識產權動向。阿根廷知識產權體系健全，核領域法律法規完善，外資企業在阿根廷投資、承包項目享有國民待遇，只要我方依據阿根廷相關法律法規和加入的國際公約開展出口核電的相關工作，將不會受到限制。在申請的核領域專利中，阿根廷本國專利有13項；國際申請者主要來自法國、美國、加拿大、韓國、英國和德國等。其中法國在阿根廷申請的專利最多，主要為阿海琺公司。美國和加拿大少于十項，韓國電力集團和韓國水電核電公司也有幾項。阿根廷現有和在建反應堆為重水堆和研究堆，外國企業和本國機構在阿根廷注冊的核領域專利絕大多數不會對中國“華龍一號”構成技術專利威脅，因此，在阿根廷注冊專利將不會遇到障礙或造成糾紛。但是由于核方面專利申請審批耗時較長，建議相關專利申請要及時進行自我保護申請和知識產權布局申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