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霄
摘要:馬克思恩格斯的“典型”理論可以說是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中的一個關鍵性問題,它揭示了人物與環境、個性與共性辯證統一的關系。除了文學以外,美術作為藝術領域的一個重要分支,也同樣涉及并面臨著馬克思主義典型理論所著眼的實質問題。本文將以羅中立的油畫作品《父親》為例,對其中蘊藏的“典型”理論進行分析和研究。
關鍵詞:馬恩“典型”理論? ?藝術典型? ?《父親》
中圖分類號:J205?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 ? 文章編號:1008-3359(2019)03-0030-02
人們平時說到“典型”,通常是指足以代表某一類事物特征或特性的形式。在希臘文里“典型”一詞的原意是“鑄造用的模子”, 它最初是西方文論中的概念,可以歸納為共性與個性的關系問題。19世紀80年代末開始,馬克思主義文藝觀對典型的共性、個性的關系作出了辯證統一的總結,馬恩“典型”理論逐漸形成并在不同民族的傳播中豐富和發展起來。20世紀的中國,作為一個經歷著巨大變遷的國家,也受到了典型理論的巨大影響。
馬恩“典型”理論研究即對于馬克思主義典型學說的研究,包括了馬克思與恩格斯對于典型問題的見解,這些見解大多散落在他們的著作和書信之中,如恩格斯的《致敏·考茨基》《致瑪·哈克奈斯》《致保·恩斯特》等。
馬恩“典型”理論主要包括兩個部分,首先是關于個性與共性的關系問題。在恩格斯的《致敏·考茨基》中,有這樣一番話:“……我以為您都用您平素的鮮明的個性描寫手法刻畫出來了;每個人都是典型,但同時又是一定的單個人……”這是在說“每個人”都是“一類人”的代表,在這種代表性存在的同時又具有自己獨特的個性,即共性與個性的統一。
其次,馬克思主義典型學說還對于人和環境的關系作出了經典的闡釋。他曾經說過“人的性格是由環境造成的。”因此,揭示人物和其所處的階級、社會、時代以及揭示典型人物與典型環境的關系是藝術創作,尤其是現實主義藝術創作的重要原則。只有描繪出了典型環境,才能塑造出典型人物。
藝術典型其實是藝術理論中常用的概念,它是指高度真實和高度概括的藝術形象,這些形象既能反映生活的真實,又比普通的實際生活更鮮明、更具有普遍性。在文學領域中比如魯迅筆下的阿Q,就是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的代表,生活中沒有阿Q這個人,但阿Q又能代表所有人,在他身上所體現出來的各種性格特征,正是那個年代多數人身上所共有的。當我們讀到阿Q時,就能想象到當時的社會面貌,激發起強烈的民族情感。
一般來說,一個藝術典型一旦被創造出來,進入到受眾者的感官中,通常會因為它的普遍性引起受眾者的共鳴,并且如果這個典型是積極的,便會對受眾者產生教育功能。現在人們接觸到藝術作品的途徑越來越多,除了書本、展館以外,互聯網使藝術受眾者的范圍更加擴大化,各個階層、各個崗位的人,都可以更大幾率地接觸到藝術作品,受到作品藝術形式比較直觀的影響。在中外文學作品中,已經涌現出許許多多人們耳熟能詳的經典形象,但對于作為藝術領域的一大分支——美術,它所創造出來的藝術典型,談論得相對較少。西方經典油畫作品《蒙娜麗莎》是繪畫塑造典型的成功案例,其人物不僅再現了文藝復興時期的歐洲婦女的典型形象,也擁有著自己強烈的個性,同時又充分反映了“以人為本”的價值內涵。以下將結合馬恩“典型”學說的經典理論,分析我國20世紀80年代的經典油畫作品《父親》的內涵與價值,并相信這樣的探討對于我國油畫未來的發展有著一定的積極意義。
20世紀70、80年代,中國社會處于深刻的變革時代,人們的價值觀念發生了巨大的改變,主體意識漸漸開始覺醒,藝術家們尤其是中國的油畫家們對普通人民大眾的日常生活產生了極大的興趣,越來越多的視線聚焦在了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身上,放在柴米油鹽的市民生活當中。羅中立的《父親》,就是在這樣一個藝術氛圍下誕生出來的。下面我們將根據馬克思主義典型學說中的兩個重點,系統地分析《父親》的創作過程和現實意義。
第一,《父親》所創作出來的農民形象充分地體現了個性與共性的關系問題。首先,畫面中的“一個人”是“一類人”的代表,即代表了中國20世紀80年代最廣大農民群體的共同形象和精神特征:常年飽受風吹日曬的皮膚上布滿皺紋,眼神中透露著對生活充的期待,有著樂觀的精神和堅韌的奮斗力。其次,《父親》有著屬于他自己的“個性”。作者羅中立創作《父親》不是憑空想象出一個具有代表意義的人物,他的長相、動作、神態都屬于一位真實的農民原型——鄧開選老人。也就是說,這位老人所生活的環境、經歷的事件,包括他自己獨有的相貌、衣著、神態,都決定了《父親》所描繪的“這個人”獨一無二的“個性”,這是與其他任何一位農民區別開來的。這映證了馬恩“典型”理論中關于個性與共性的辯證統一的關系問題。
第二,《父親》的創作背景充分說明了典型人物與典型環境的關系問題。羅中立在訪談時回憶到,當時他要深入工農兵群眾當中去從事教學活動,他支教的地方在大巴山,當時安排他住宿的老人就是后來《父親》的原型。羅中立在和老人相處的過程中深刻體驗到了大山里普通農民的現實生活,漸漸開始萌生以此為創作題材的想法。那個時期巨幅頭像油畫作品很是流行,他便又一次回到了大巴山。剛創作完成時,因為受到了拾糞農民形象的觸動,他將作品的題目最初定為《收糞的農民》,后來變成《我的父親》。吳冠中先生認為,題目里面用“我的”把范圍框定得太小了,應該直接用“父親”,因為在他看來,羅中立這幅作品所創造出來的形象完全可以代表父親那一代。
還有畫面里老農耳朵上那支圓珠筆,采用了角度非常大的透視,雖然在畫面中的視覺強度被減弱,但是一旦觀察到它,就會使人產生無限的想象。我們都知道,筆一般都是知識分子的標配,而它卻出現在了一位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老農身上,這其中的原因就在于那個獨特的“典型環境”:當時的中國,正處在新舊社會交替的時代,新時代的來臨不僅對年輕的知識分子意義重大,同樣也影響到了這個社會的最底層,很多大山里的農民也開始意識到知識的重要性,他們開始學讀書學寫字,隨身帶一支筆也變得不足為奇。
從油畫的繪畫技術來講,現當代的很多油畫家們都已經可以做到甚至更寫實的地步了,但不能否認的是《父親》內在的精神情感以及它的社會意義,在那個時代背景消逝之后,就不可能再被復制了。這一切都充分的映證了馬恩“典型”觀中“只有典型環境,才能塑造出典型人物”的關鍵理論。
羅中立的油畫作品《父親》無論從形式內容上還是對于受眾的影響上都可以說是取得了巨大的成功,這取決于他所處在的特定的生活環境和時代背景。他給我們創造出的藝術典型,無論是當時的人看到還是現在的人看到,都會被深深觸動,都能夠激起人們對于普通勞動人民由衷的贊美和尊重,讓現代都市人真正了解社會底層人民樸實與堅韌之后,內心受到洗禮和升華,感受到自己對這個社會肩負的重量。高爾基曾說過:“作家要塑造成功的典型,首要的條件就是作家要同人民群眾保持血肉關系。”對于畫家來說,何嘗不是呢?他們要找出能代表蕓蕓眾生的“那一個”,可以給廣大人民群眾在獲得審美體驗的同時,又樹立起正確、積極的價值觀。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中決不可忽略的就是對于人的本質問題的探討,只有在社會環境的勞動實踐中,人的價值才能得以體現。而美術作品中的藝術典型,恰恰更夠有效地給人們傳達這樣的信息。一種理論和學說能否得到傳播和發展,不僅要看它是否具有真理性,更為重要的還要看它是否能夠滿足不同時代、不同民族社會實踐的需要。只有當它同新的實踐相結合,并能不斷總結新的實踐經驗時,才能獲得向前發展的不竭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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