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蘊嶺
2018年是中日和平友好條約簽訂40周年,以此為契機,中日做出努力,推動關系改善,讓兩國關系重新走上正軌,并就兩國如何深化合作達成重要共識。在2018年10月26日安倍首相訪華期間,兩國簽署了52份合作協議,就貨幣合作、金融合作、在第三方合作等達成協議,此舉被認為中日關系進入一個合作的“新時代”。除夕夜,東京塔首次點亮“中國紅”,安倍首相錄視頻用中文向華人祝福春節,祝愿兩國關系取得新發展,這是多年沒有過的。
中日“在第三方合作”具有特殊的含義。自從中國提出“一帶一路”倡議,推動成立“亞投行”以后,日本就采取了“不合作的政策”。一是政府抵制,拒絕加入;二是另起爐灶,推出針鋒相對的方案,比如,亞投行資本金為1000億美元,日本出資1100億美元設立專項,針對“一帶一路”建設,推出高質量的基礎設施建設計劃等。這些確有惡性競爭的味道,把日本放在了與中國對立的位置上。
國家間有利益競爭,各國為此采取對己有利的措施,并非不可理解。問題是,本該合作的事情搞成對立,無論對本國還是他國都沒有好處。中國倡導和推動“一帶一路”,日本也推動自己倡導的帶路項目,其他國家也有各自的倡議與項目,這樣,實際上是“多帶多路”。如果出現多家、多項目間的惡性競爭,必然會搞成多種標準,導致重復建設,這對于基礎設施建設來說是災難性的,會付出很大的代價。
如今,各國相互聯系緊密,需要形成互聯互通的網絡,基礎設施建設也是如此。所謂互聯互通,按照基本定義,主要包括三個內容:一是物理聯通,即基礎設施相互連接,以便可以順暢通過;二是法規聯通,即有一致的或者相互承認的法律規則,以便跨區、跨境方便快捷;三是人員相通,即便利人員流動。要達到這樣的標準,顯然需要開展合作。東盟本身制定了互聯互通計劃,推動區內的基礎設施現代化。但是,東盟本身的建設基金有限,主要靠吸引外來投資建設。因此,需要投資各方開展合作。
中日是對東南亞投資的大國,兩國在該地區的合作非常重要。筆者認為,落實中日在第三方合作的共識,首選要把在東盟的合作坐實,使其成為在其他地區合作的“樣板”。現實地說,如果讓中日兩國政府直接操作,共同制定標準,難度不小。前不久我在東京開會,與日方相關人士談到中日在第三方合作的問題。日方的一些人士對與中國方面合作頗有微詞,認為中國的標準落后,忽視質量,投資不規范,搞債務經濟,等等。言外之意,如果要合作,中方應該執行日本的標準和做法,云云。
看來,一個可行的方法是讓東盟牽頭,以東盟為中心,制定東盟基礎設施建設標準。畢竟項目在東盟,按照東盟互聯互通的方案,制定符合東盟地區情況與需求的標準(在規格、技術、投資、建設等方面統一標準),即“東盟標準”,不僅讓投資者便于參與,避免相互間的矛盾,而且對東盟地區內部的一體化網絡建設也有好處,免得不接軌。由此,東盟應該擔起組織者與主持者的角色,邀請中日參加,成立東盟地區基礎設施互聯互通標準專家組,提出統一的東盟技術標準和實施辦法。
這樣,根據東盟制定的標準,中日就可以在項目招標、建設、分工等方面開展合作,有法可依,可以避免惡性競爭和重復建設。事實上,在第三方市場合作的主體是企業,政府只是給予支持,優化合作的環境。另外,參加東盟基礎設施互聯互通建設的不僅有中日企業,還有其他國家的企業。東盟在制定標準的時候可以邀請其他相關方參加,同時對所有投資方一視同仁。
另外,筆者也認為“在第三方合作”應利用好區域合作機制,比如“10+3”(東盟+中日韓)合作機制、東亞峰會(東盟+中日韓+澳新印+美俄)合作機制、亞歐合作機制(ASEM)等,在這些合作機制下,就實施“東盟標準”達成共識,也可以把“在第三方合作”列入對話與合作議程。再進一步,一則,可以把基礎設施領域合作的經驗推廣到其他領域,比如通訊領域、金融領域等;二則,可以把在東盟領域的合作推廣到其他地區。
總之,合為貴、合則通、合則利,需要把“在第三方合作”坐實。不然,如果只有意愿而缺乏具體行動、只有意向而缺乏可執行標準的話,意愿也好、意向也好,都只能是空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