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媒體報道組
春節前夕,冬日暖陽鉆出云層,在榮昌區龍集鎮清河村的田野和阡陌間投下斑駁光影。
在田間地頭和屋宇樓舍之間徜徉,CQDK采訪團隊似乎感覺到,腳下那隆冬的土地堅硬而又滾燙。
沒錯,就是滾燙!
在過去的十多年里,身材黑矮、心卻赤紅如火的張希良,帶領清河5000多名父老鄉親開山辟路,愣是讓這個干群不和、基建缺位、產業滯后的后進村,一點點“蝶變”成了遠近聞名的先進村、模范村。
而清河村現在和未來的模樣,正是張希良心中的夢想。
對,就是夢想——一個共產黨員和農村黨組織書記最質樸的夢想!
這個夢想,照亮了張希良人生的方向,也賦予了他攻堅克難、銳意開拓的力量;就算在生命逝去之后,“張希良”這個名字,也因此繼續煥發光芒。
在這個隆冬,CQDK采訪團隊兩度走進清河村,在這片逐夢的熱土上,努力還原張希良的人生軌跡,去竭力觸摸這位優秀村黨支部書記赤誠的“初心”——
僅用一年多,他就帶領5000多名鄉親消滅了“空殼村”
和西部不少村莊一樣,清河村集體長期“囊中羞澀”,是一個名副其實的“空殼村”。
村集體沒錢,就無力帶頭實現村級產業“破冰”,更不能給村里的貧困群眾進行保障“兜底”。
為發展村級集體經濟這件事,張希良愁白了頭。
2017年,榮昌區啟動了村級集體經濟發展試點。
經過努力申請,清河村順利成為全區首批試點之一,獲得了100萬元發展集體經濟啟動資金。
在短短一年多之后,清河村集體經濟賬面增加了10萬元純利潤,實現了“零”的突破。
從一窮二白的“空殼村”急轉身——清河村是怎么做到的?
這要從領到100萬元啟動資金后說起。
有了“本錢”,張希良緊鎖的眉頭并沒舒展。
他又開始琢磨:“怎么才能讓100萬元變成200萬元、300萬元?”
憑借豐富的創業經驗和敏銳的洞察力,他和村“兩委”班子一合計,提出了發展村級集體經濟的“四個一”路徑——
一是“打造一個市場化平臺”。
針對當地農戶日常生產這一剛性需求,張希良決定依托上級補助的100萬元,買來2架無人機、1臺耕整機和1臺收割機,注冊成立了清聯建農機專業合作社,以優惠價格為本地及周邊群眾提供農機服務。
2018年,農機專業合作社初戰告捷,盈利上萬元。
二是用好“一片葉”。
清河村自然資源豐富。為利用好這些資源稟賦,張希良團隊反復接洽重慶原始薌農產品有限公司,并最終確定合作模式——由村集體資金15萬元入股原始薌公司,引導支持后者在清河村發展竹葉加工項目。每年由后者收購、加工并銷售本地粽葉、麻竹葉等產品,并向參與農戶進行保底分紅,以此保證參與農戶“旱澇保收”。
讓農戶“旱澇保收”——原始薌公司為何如此爽快?
因為在原始薌公司入駐后,張希良全職當起了“服務員”,協調解決了企業招工、用地等一系列問題,以一顆真心贏得了企業主的真情。
三是激活“一群人”。
依托清河村富余勞動力資源,張希良和村主任郭宗軍牽頭成立了一家建筑公司和一家勞務公司,前者由張希良負責,后者由郭宗軍擔任法人代表,專門組織本村青壯年勞動力參與一些建筑工程和勞務輸出項目。目前,兩個公司已經走上正軌。
四是做大“一匹布”。
自清朝起,龍集鎮就是榮昌非物質文化遺產“榮昌夏布”的重要生產基地。依托這一先天資源稟賦,張希良帶領村“兩委”一班人緊盯夏布產業化“瓶頸”,成功說服創業達人黃秀英入駐清河村發展夏布產業化項目。
目前,該項目已經在當地布局了集生產、展示、營銷及旅游于一體的夏布產業鏈。
……
隨著四條路徑逐一打通,張希良和村“兩委”班子硬是開辟出了一條消除“空殼村”的村級集體經濟發展之道。
“他是村里的‘點子大師”
2018年7月的一天,龍集鎮黨委組織委員周浩早早來到清河村便民服務中心,參加了村黨支部召開的一場“特殊的例行活動”。
說“例行”,因為這是一場按規定進行的黨組織生活。
說“特殊”,是因為在遵守黨章相關規定的基礎上,這場組織生活融入了不少創新元素。
活動開始前半個小時,全村在家黨員便相繼到場,除了黨員,還有不少列席的村民也帶著孩子來到現場。
活動開始后,擔任主持人的張希良按程序進行了組織生活各個環節。半小時后,組織生活進入增設的“現場咨詢服務”環節——
來自榮昌區相關學校的教師登上講臺,開始向與會的黨員和群眾講解“如何填報高考志愿”。
講臺下,學生家長和孩子們聽得聚精會神。
看到與會者專注的神態,張希良和周浩相視一笑。
他們知道,清河村“開放式組織生活”的第一次嘗試初戰告捷。
何謂“開放式組織生活”?
“這是張書記針對以往組織生活形式單一、內容枯燥等問題,所推出的一種創新形式。”周浩說,具體而言,即在按照黨內相關規定規范化開展組織生活的基礎上,實現了“四個開放”:
一是“人員開放”——邀請有意愿參與組織生活的村民列席,近距離觀察村黨支部內部運行及決策過程,并結合自己的觀感提出改進意見和建議。
二是“地點開放”——根據當期組織生活主題,將活動現場搬到田間地頭、工程現場、農戶院壩,緊貼主題實現無障礙交流。
三是“內容開放”——在村務公開欄、村民微信群等平臺公開當期組織生活內容,并邀請有參加意愿的村民留下手機號碼報名列席。
四是“時間開放”——在保證組織生活規定頻度的基礎上,根據村發展和民生需要,適當增加組織生活會場次,專題收集、研究和解決問題。
“開放式組織生活”一經推出,不僅黨員參與熱情高漲,廣大鄉親也踴躍列席。
對此項創新的提出者張希良,周浩評價道:“張書記熟悉基層黨建、經濟和民生等工作的‘短板和問題,并善于依托黨組織書記這個身份,以黨建為引領思考解決之道,堪稱龍集鎮基層黨建的‘點子大師。”
除了“開放式組織生活”,這位“點子大師”還有另一件得意之作——“雙向傳遞院壩會”。
在多年的基層實踐中,張希良越來越深刻地體會到一個問題:以往干部下村收集到的民生訴求,往往只進行了“單向傳遞”,即上報相關部門之后,相關訴求無論解決與否都僅僅反饋到鎮一級,常常讓苦等回音的村民不勝其煩。因此,龍集鎮民意調查得分在全區長期墊底。
針對這個問題,張希良提出了“雙向傳遞、面對面反饋”的解決之道——打造一個面對面的溝通平臺,定期將鎮職能部門、村干部及有相關訴求的村民齊集一堂,實現民生訴求的無障礙反饋。
聽到這個點子,周浩一拍大腿:“干!”
在鎮黨委指導下,張希良和村“兩委”依托院壩會的形式,整合鎮黨建、安監、宣傳、社保等職能部門和村組干部一道,在每周二和周四輪番進入一個居民小組召開院壩會,收集民需、現場登記,并在一個月內通過下一次院壩會進行反饋。
隨著一場場院壩會定期召開,“單向傳遞”的瓶頸消弭于無形。
“目前,這項創新機制已經在全鎮推廣——全鎮民調排名也躍居全區第四。”周浩說。
連戰皆捷,“點子大師”依舊步履不停——擔任村支書十余年間,張希良提出了多項黨建創新機制,解決了一系列基層黨建難題。
直到2018年12月22日去世,“點子大師”才停止了思考。
試驗田里的守望
清河村位于龍集鎮東端,距縣城23公里,幅員面積4.75平方公里,全村現有1181戶,人口5000余人,是典型的農業村。
以前,村里大片土地閑置,而且種植方式單一,效益低下——選擇發展哪種產業項目,就成為張希良的關注焦點。
擔任清河村黨支部書記之初,張希良就開始尋找振興村級產業的道路。
有人說,可以結合鎮里的產業規劃發展葡萄種植,有人說,可以發展利潤高的名貴魚養殖……總之是眾說紛紜,毫無頭緒。
“凡是經濟發展得好的地方,所選產業都是符合當地實際、有一定基礎的。”張希良多次外出參觀學習后,在筆記里寫下了這樣的心得。
經過多方討論后,他決定:走水稻制種這條路子。
“首先,水稻制種是我們村的傳統產業,有30余年的歷史,村民在技術方面比較成熟;其次,水稻制種見效快,不到一年就可以見到效益,資金回籠快;最后,風險較小,由于我們依托種業公司,簽訂了相關合同,即使種植失敗,公司給我們的損失賠付也能夠解決土地承包費,這樣村民就不會受損失。”這是張希良的理由。
然而,水稻制種的過程卻并非坦途。
種植過程中,為節省開支,打藥、搖花,張希良都親自參加,并且不計報酬。炎炎夏日,總是可以看到一個黢黑的身影,在阡陌間騎著三輪車跋涉,茂盛的水稻,幾乎把個子不高的他淹沒。
那時,張希良已經患上了高血壓,但還是一邊吃藥,一邊堅持每天都到現場去指導技術。
制種成功了,晾曬也是個很費勞力的工作。夜已深,把曬好的一批制種打好包后,張希良又馬不停蹄地去鎮上辦公室加班。
這樣的奔忙,已成為他的工作常態。白天搞“試驗”耽擱了工作,還得利用晚上時間補回來。
因為產業項目逐漸發力,村里留守的老人婦女也有了活干,去張希良的試驗田栽秧子、打谷子、除草、施肥,每天就可以領到100元左右的工錢。
“在張書記地里干活,我一年能掙個8000到10000元。”一位在試驗田打工的老人說。
在開展“試驗”的過程中,村民們的很多荒地也都被張希良承包起來,種植水稻、開墾荒地,每年也會請40多個村民幫忙插秧、打谷。
2018年,張希良試驗水稻種植面積已經達到600多畝。
為探索更多效益農業項目,他又盯上了行情看好的蓮花白,開墾上百畝菜地進行試種。
2018年冬季,為能最大化利用土地,張希良又在蓮花白田里“見縫插針”,均勻種下了桑樹幼苗。“今年的蓮花白肯定會賺錢,一畝地1200多斤,兩塊錢一斤都要賣2000多元錢。以后再加上桑苗的收成,復合型效益農業就初具雛形了。”
2018年冬至,張希良因病去世。
一個月后,蓮花白成熟,收購蔬菜的卡車來到田邊,大伙兒將一顆顆飽滿結實的蓮花白,整整齊齊地碼上貨車。
此時,地里剛種下的桑樹苗,也吐出了新芽。
“大忙人”的情懷
在龍集鎮干部群眾的記憶里,張希良留給他們最深刻的印象就一個字:“忙”。
不管是在辦公室處理村務,還是進組入戶解決問題,他好像永遠都忙得腳不沾地。
一次,鎮黨委書記廖順全和同事準備到清河村看望困難群眾,于是先來到張希良家邀他同行。
一走進張家門,卻沒看到張希良的人。只見餐桌上,擺了一碗插著筷子的白米飯,旁邊還放著一碟小菜。
“剛才有村民打電話,他接了電話就出去了。”張希良的妻子說。
聞言,廖順全瞄了一眼時間:已經下午2點過了。
半個小時后,張希良才回到家里。
聽說廖順全計劃看望村里的困難群眾,張希良轉身進到里屋取來車鑰匙,領著干部們就出了門。
“你不吃飯么?”廖順全指著已經涼透的飯菜。
“快4點了,回來再吃。”張希良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他可真忙啊。”這次經歷,從此烙印在廖順全心里。
對于張希良的“忙”,鎮經發辦主任唐志軍的印象同樣深刻。
唐志軍曾在清河村擔任駐村干部,和張希良共事了多年。
他依稀記得,2006年,上級撥付給清河村5萬元資金,并要求鎮里進行資金配套,準備修建一個供村里五保老人生活的集中供養點——“五保家園”。
可是,當時鎮財政捉襟見肘,一時間給不出那么多配套經費。
怎么辦?
張希良坐不住了:“我們村五保老人較多,居住環境也很不好,而且住得又很零散——修建‘五保家園,這些老人就能住到一塊兒,不僅居住環境改善了,生活上也能有所照應。這可是黨委、政府體貼民生的好政策!”
為讓好政策真正發揮作用,張希良竟然使出了一個“大招”——自己出錢墊付“五保家園”建設費用;同時利用自己熟悉建筑行業的優勢,無償為修建“五保家園”介紹靠譜的建材供應商和建筑隊。
有了張希良“托底”,再加上上級資金配套,龍集鎮第一個村級五保老人集中供養點——清河村“五保家園”就這樣拔地而起。
看著村里的困難老人相繼入住,張希良心里就像喝了蜜。
卻不想,新問題又冒了出來。
因為“五保家園”安裝的是總電表,因此并不能準確統計每個住戶的用電量。
由此,有入住老人認為電費不應該由住戶平攤,而應“多用多交”。
矛盾產生后,一度導致“五保家園”電費無法正常收取。
聞訊,張希良又及時出面,一面找區、鎮相關部門和供電所協調解決,一面再次使出了自己的“大招”——在問題解決前,先把電費墊付起來。
在張希良的推動下,供電所派來電工,給入住老人安裝了分電表,問題就此妥善解決。
“五保家園”各項事宜理順之后,張希良一有空就會提著水果和營養品來看望老人們,還幫他們洗衣服、曬被子、陪他們聊天。
如今,“五保家園”的老人們早已住得滿滿當當。
張希良就是這樣,永遠在為群眾的利益奔忙。
2018年11月底,張希良因病住院。村主任郭宗軍打來電話說,村里正計劃修建可供殘疾人使用的無障礙廁所。
聞訊,張希良堅定地說:“別急,你看不懂建筑圖紙,等我回來再好好合計。”
然而,這個諾言,張希良卻沒能兌現。
“墊”得廣廈上百間,大庇寒士俱歡顏
2019年1月底,張希良去世已一月有余。龍集鎮村建所所長張學武到清河村參加社員大會。
“希望給張書記辦一個追悼會,讓我們好好送送他!”會上,郭宗貴和呂玉潤等村民主動提議。
“有人說‘人走茶涼——張書記卻是‘人走茶不涼!”張學武不禁感嘆,“你心里有群眾,群眾心里也就有你!”
據張學武回憶,張希良去世后,許多遠在廣東等地打工的村民,爭相讓留守的家屬為張希良送來花圈。“我知道的就有十幾家!”
出殯當日,清河村上百位村民更是匯集到張希良家,沿著田間小道送張希良最后一程。
張希良為何能有如此威望?
“張希良一心為民辦實事,不僅不求回報,而且不計得失!”張學武說,“他墊錢幫不少有困難的群眾修房子,就是最好的例子!”
在擔任村干部以前,張希良曾創過業,拉起了一支不大不小的建筑工程隊。
以前,清河村人居條件不佳,不少村民特別是貧困戶的房子不是破就是舊。
看到這些鄉親棲身在破破爛爛的蝸居里,張希良心里很不是滋味。
于是,只要有村民找他修繕或新建房屋,他總是來者不拒;如果對方家庭條件比較困難,他還會主動要求“錢我先幫你墊著,等你有錢了再還”。
時間一長,張希良“可以賒賬建房”的名聲不脛而走。
不少貧困戶于是找他幫忙,他也很豪爽地答應下來。
別看張希良建房可以“賒賬”,但質量絕對上乘——經他手的房子,不僅不偷工減料,甚至還經常“超標”。
“人家覺得五六十平方米就夠了,你干嘛非要設計成七八十平方米?”張學武經常這么問他。
張希良總會給出一大堆“歪歪道理”——
“人家小孩就快結婚了,總要有個像樣的廚房吧?”
“人家孫子剛出生,總得有個浴室擺澡盆吧?”
……
充分替屋主考慮沒錯,但問題是超出的預算怎么辦?
對此,張希良又是自掏腰包!
鎮領導曾經計算過,僅僅是幫家庭比較困難的村民修房,張希良就墊支了大約4萬元左右。
張希良卻覺得,盡一己之力幫助鄉親們改善居住環境,僅僅是“兜底”;更重要的,是要讓他們找到增收門路。
對此,村民王輝全體會頗深。
王輝全是清河村低保戶。他患有慢性疾病,家里又有四個小孩。
看見王輝全家的房子破得不能遮風避雨,張希良不僅墊錢幫他修好了房子,還解決了王輝全的后顧之憂——只要有工程,他就邀請王輝全去自己的施工隊打打工。
雖然患有慢性疾病,但是王輝全做活路還是很“給力”。
這樣一來,王輝全一家的生活漸漸好了起來。
也因此,得知張希良去世的消息,王輝全簡直不敢相信:“這么好的人,怎么走得這么早?”
直到今天,每當路過張希良家門口,他還習慣性地側頭張望。
也許,他在尋找那個曾為自己雪中送炭的身影。
他讓“釘子戶”變身“帶頭人”
行走在清河村,不時奔馳而過的高鐵列車,已然和當地的青山綠水融為一體。
這就是跨越川渝、連接重慶和成都兩大城市的成渝高鐵。
在高鐵上往來穿梭的人們并不知道,在成渝高鐵清河段修建過程中,曾發生過一個“釘子戶”變“帶頭人”的感人故事。
這個故事的主角,正是張希良。
成渝高鐵建設啟動后,作為高鐵規劃區的清河村啟動了征地拆遷。
對于這個重大項目,鄉親們一開始有些抵觸:一是因為高鐵噪音較大,二是修建高鐵會占用自家土地。
見拆遷推進緩慢,張希良比誰都著急。
于是,張希良開始“兩班倒”——白天,他忙著處理村里大大小小的事務;夜里,他逐家逐戶地給村民講解拆遷政策,動員群眾主動參與。
當時,全鎮拆遷總共70多戶,清河村就有37戶,占了二分之一。
其間,張希良碰到了一位抵觸情緒強烈的“釘子戶”——3組村民老張。
原來,老張的女婿也曾參與修建高鐵。就在清河村拆遷啟動不久,他女婿因為工地上的一次意外不幸喪生。
“除了反對到底,當時我就沒別的想法!”老張說。
不僅自己不愿意,老張還和村里持反對意見的村民“抱團”。
面對這樣一個“刺頭”,張希良也沒有硬碰硬,而是一邊耐心細致地開展政策宣傳和思想引導,一邊以情化人、以心暖心。
老張的女婿來自四川。他去世后,從四川老家來奔喪的親戚,一茬接一茬來到清河村。
不管多晚,只要有死者親屬進村,張希良就親自開車,載著他們前往區殯儀館悼念死者。
在張希良一趟又一趟的義務接送下,老張的心漸漸軟化。
等女婿葬禮過后,老張主動找到張希良:“最初我聽不進去你的話,因為感覺你是跟我對著干的——現在我才知道,是我誤會了你,更誤會了黨和政府!”
就這樣,這位當初最“拗”的“釘子戶”,變成了清河村第一個同意拆遷的“帶頭人”。
老張的轉變,很快在村里引起了連鎖反應——包括老張在內的37戶村民,紛紛同意了拆遷。
這也讓清河村成為榮昌區第一個完成建設高鐵拆遷任務的行政村。
……
“沒有張希良,不知道清河村高鐵拆遷還要拖多久。”回憶起這件事,鎮干部們滿是感嘆。
多年以后回頭再看,高鐵的修建已經成為清河村發展的“分水嶺”——已是成渝高鐵必經之地的清河村,區位和交通上的“瓶頸”迅速消弭,由此乘上了快速發展的“高鐵”。
“憨書記”的“面子觀”
張希良的“憨”,在龍集鎮是出了名的。
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的“憨”是因為“好面子”。
對此,與張希良相識20年的鎮農業服務中心主任杜昌軍記憶尤其深刻。
一次,區農委出臺了一項支持種植大戶的政策:全區達到一定種植面積的產業大戶,可以根據種植面積向區農委申請補助。
作為清河村的致富帶頭人,張希良發展了600多畝水稻田。可是,他卻只按照500多畝進行了申報。
聞訊,杜昌軍急急找到張希良:“補助面積怎么少了這么多?”
張希良回答:“600多畝是第二次土地調查時無人機航拍計算的,500多畝是我手工丈量出來的——就按照少的來吧。”
見張希良又開始發“憨”,杜昌軍又好氣又好笑:“你覺得你比無人機還精確?面積少了,補助就少,你不傻么?再說了,無人機測算的是‘二調的正式結論,既符合政策也合情合理……”
杜昌軍振振有詞,張希良也不反駁,只是低下頭不吭聲了。
“啷個?沒話說了吧?”見張希良不開腔,杜昌軍決定乘勝跟進,勸他用“600”這個數字進行申報。
卻不想,張希良接下來的一句話讓他徹底語塞。
就見張希良慢慢抬起頭,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如果我盡想著自己多得一點,鄉親們就會說我占了國家的便宜——我可是村黨支部書記,被人家背后這么說,丟不起那人……”
聽到這話,杜昌軍明白,張希良的“憨”勁又上來了。
果然,在不少熱心鎮干部、村“兩委”同事甚至負責受領補助申請的區農委干部輪番勸說下,張希良依舊以此為理由,拒絕以更大數字申請補助。
而這次“補助風波”,僅僅是他“憨”的表現之一。
“他不僅‘憨,而且還很‘摳!”提起張希良的“憨”和“摳”,鎮黨委書記廖順全也直搖頭,“別的不說,他這輩子甚至沒穿過幾件像樣的衣服!對自己該得的利益也是‘能不得就不得。”
張希良的兒子張賢川年輕有為。一次,鎮黨委準備將他列入“本土人才”進行培養和扶持。對這樣一件好事,張希良聽說后卻找到廖順全,一邊一個勁地搖頭,一邊嘟噥“要不得”。
廖順全納了悶:“你兒子符合申報條件,怎么要不得?”
“符合條件也要不得!”張希良鄭重其事地說,“我兒子成了‘本土人才,我怕背后會有人說優親厚友——我可是黨支部書記,丟不起那人!”
“你這是什么歪歪道理!”聽到這個理由,廖順全又好氣又好笑。
在自己這個“憨老爹”堅持下,張賢川真的沒有被列入“本土人才”。
在張希良的工作搭檔、清河村村主任郭宗軍記憶里,張希良也做過不少“憨事”——
每年,張希良牽頭的水稻基地和苧麻基地需要雇用大量人手。一年水稻插秧季節,他急吼吼地找郭宗軍:“借我5000元,我要給雇工發今天的工錢!”
“才插了一天秧就結算,你不嫌麻煩?為啥不等全部秧苗都插了再給錢?”郭宗軍說。
張希良更急了:“鄉親們上我的田坎就要發錢,這是我的規矩!”
“他是怕鄉親們遲遲拿不到工錢會抱怨——這會讓他冒冷汗……”知道老搭檔“好面子”,郭宗軍苦笑著借了錢。
在擔任村支書的十多年里,張希良留下了很多這樣的故事。
當被問及張希良“憨”的原因時,廖順全這樣回道:“因為他是村支書,總是把公家和群眾放在自己前面!只有這樣,他才覺得不‘丟人。”
神秘“消失”的發票
從榮昌城區坐車到龍集場鎮,會經過清河村便民服務中心。
每次上班,龍集鎮副鎮長呂見都會經過這里。
張希良去世之后,每當呂見看見便民服務中心里明亮的燈光,心里都會隱隱一痛。
他眼前,也會一次又一次地浮過那疊厚厚的發票。
因為張希良,這疊發票曾“消失”過很長一段時間。
那是2018年夏天,呂見到清河村便民服務中心協調工作,偶然發現了一個“秘密”。
在中心辦公室里,存有一疊厚厚的發票。
呂見仔細一看,發現這是村便民服務中心從2009年一直到2018年的電費報賬發票。其中,有一些月份的發票已經殘缺。如果不算上這些殘缺的,總額都在上萬元!
按照規定,各村便民服務中心正常使用的電費產生后,應由村干部憑正規發票到鎮農業服務中心報賬。
而這疊發票的存在,也就意味著清河村很久沒有報過電費了。
呂見一驚,急急找到張希良詢問:“差不多10年了,村里都沒報過電費?”
不問不知道,一問嚇一跳——原來,清河村近10年的電費,都是由張希良墊支的。
“既然墊了錢,怎么不到鎮上報賬?”呂見問。
張希良卻答非所問:“不急、不急。”
張希良不急,呂見卻急了。
他把這些發票帶回鎮農服中心,向中心工作人員進行了查核,發現清河村的確很長一段時間沒報過電費了。
“這是怎么回事?”呂見問工作人員。
“清河村的電費一直由張書記墊付。我們讓他來報賬,他總也不來。”工作人員回答。
“為什么不來報?”呂見又問。
工作人員聳了聳肩:“不知道——我們催他,他總說‘不急……”
經過仔細查核,這些發票沒有任何問題。于是,呂見也不再催張希良,而是直接貼上報賬單,按照規定程序報了賬。
當他把錢送到張希良面前時,張希良依舊在念叨“不急、不急……”
在呂見的記憶里,張希良的“急”與“不急”,從來都是涇渭分明——
因為村里的事太忙,張希良到鎮上開會從來不吃工作餐,總是急著往村里趕。別人勸他“到食堂吃了飯再走”,他卻把頭搖得像撥浪鼓:“家里做了飯!”
他自己不吃“公家的飯”,卻把自己家變成了“新人宿舍”和“干部食堂”——有年輕干部或大學生村干部來村里工作,他總是把這些初來乍到的年輕人領回自己家,分文不取、包吃包住。
張希良家的谷子地里,停放著一臺壞了的打谷機。呂見讓張希良抽空修一修,他總說“空了來”。然而,一直等到這個成天忙工作的村支書去世,那臺打谷機還是原地沒動。
……
提及這些事,呂見時至今日依舊眼眶濕潤:“公家的事,他跑得比誰都急;而他自己的事,好像永遠都不急……”
心甘情愿“倒貼”之謎
行走在清河村,你可以看到寬敞平坦的村道兩側,靚麗齊整的“小洋房”鱗次櫛比。
這些民居,大都是張希良幫助修建的。
作為清河村數一數二的個體工匠,張希良在過去的20年里一直在從事建筑行業。在他手下,也有一支不大不小的建筑工程隊。
按照當地的“市場行情”,作為“包工頭”的張希良,本應早已賺得盆滿缽滿。
然而,事實卻并非如此。
張希良去世之后,他的家屬對家里的賬目進行了一次盤點,發現他不僅沒留下多少積蓄,反而還欠著銀行六十多萬元債務,以及一大疊年深日久的借條。
張希良的錢都去了哪兒?
“當上村支書之后,他接鄉親們的業務就不賺錢了。”龍集鎮村建所所長張學武說。
為什么不賺錢?
接受采訪的多位干部群眾,都給出了相同的答案:“因為碰到家庭有困難的農戶,張希良經常給人家墊錢做工程,還主動加工加料,‘超標準修出更好的房子;房子修好了,他也不急著討要工程款——村里有些困難群眾,至今還欠著他的錢。”
不僅自己墊錢做工程,還“超標準”加工加料,對正當收入被拖欠也毫不在意……因此,雖然張希良因為工程質量過硬而承接了不少業務,卻越做越不賺錢。
就算這樣,他依舊十年如一日吃“虧”如故——他這樣做,究竟圖個啥?
綜合當地干部群眾給出的答案,CQDK全媒體記者總結出了以下兩個原因。
第一個原因,是他有一顆“反哺”之心。
張希良年少時家庭貧困,經常靠鄉親們接濟才不至于餓肚子。因此,成年后的張希良雖然有了賺大錢的本事,卻將這種本事用來反哺鄉梓、報恩鄉鄰。
第二個原因,是熊熊燃燒在他心中的信念之光,以及在這種光芒照耀下油然而生的責任感。
在張希良的遺物中,保存有厚厚一疊黨課學習筆記。
“理想信念”“服務發展”“服務群眾”……翻開這些被記得滿滿當當的筆記本,張希良認認真真地寫下了作為一個共產黨員的心路。
他筆下這樣寫,人生亦這樣做——由此,才有了這個村支書十年如一日主動“倒貼”的故事。
而張希良的“倒貼”,卻得到了另一種回報。
2019年春節前夕,張希良去世已一月有余。
龍集鎮人大主席祝萬華,依舊經常能聽到群眾這樣說——
“張書記去世這么久了,黨委、政府怎么都不給他搞個追悼會?如果搞,我一定參加!”
“我還欠張書記兩萬元。如今張書記不在了,我也一定要把錢還上,不然怎么能心安?”
“張書記是為了村里累死的,他不在了,是清河村的一大損失!”
……
祝萬華覺得:“如果老張聽到鄉親們這些話,他定能含笑九泉吧。”
“他的品質深深影響了我”
2月2日下午,榮昌城區,和張希良共事的點滴,如放電影般閃過吳家鎮副鎮長蘭志奎眼前。
在榮昌縣委(現榮昌區委)組織部任電教中心副主任時,蘭志奎曾到清河村進行過為期兩年的掛職鍛煉。
雖只有短短兩年,卻在這個年輕干部心中留下了終身難忘的印記。
“其實,張書記給我留下的第一印象不是很好。”蘭志奎坦言,“以前,我看人比較感性,有點‘以貌取人——而張書記不僅個子矮,還長得圓滾滾的。”
在到組織部履新之前,蘭志奎曾有過在電視臺工作的經歷。
“言談舉止能看出一個人的個性。”這是蘭志奎在電視臺工作期間總結出來的經驗,“也不知道為什么,張書記說起話來很費力,感覺聲音就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一樣,但語氣卻很斬釘截鐵。因此,我斷定他是一個敢作敢為的人。”
蘭志奎告訴記者,當他抵達清河村的時候,其實是蠻郁悶的:“當時村里發展滯后——除了幾棟磚瓦房,就只有村委會辦公室孤零零地立在道路邊上,還破舊不堪。”
然而,張希良對工作的熱情,卻很快讓蘭志奎心里的郁悶一掃而空。
“作為土生土長的清河村人,張書記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讓村子變富變美。這也成了他最質樸的夢想。”在蘭志奎看來,從一個連一條像樣的路都沒有的“空殼村”變成全區冒尖的先進村,清河村的“蝶變”絕非偶然。
清河村當初的模樣,至今仍清晰烙印在蘭志奎的腦海——當時,全村靠幾條機耕道串聯在一起,老舊的民居散布全村,沒幾棟像樣的房子。農舍和田野之間,還有幾個零星的小魚塘。而最讓蘭志奎不能理解的是,“當時不少村民都懷著一種‘認命的心態”。
面對村里發展的各種“瓶頸”,張希良并沒低頭。
“上級安排的工作、組織交辦的任務,他不僅從不敷衍,而且還想方設法將本村實際和上級部署更好結合。”蘭志奎說。
比如,清河村的三年發展規劃就是張希良和蘭志奎合計出來的成果。
在蘭志奎提議下,張希良和他進行了反復討論,最終繪就了這幅指導全村發展的“藍圖”。
“在充分了解村情的基礎上,我們又到附近發展得比較好的村鎮考察學習,并結合上級要求、外地經驗和本村實際,制定了清河村發展的路徑——其中很重要的一點,就是將清河村打造成為基礎完善、產業振興、社會和諧的新農村。”蘭志奎說。
在接下來的實施環節,張希良又和蘭志奎一起,對各項工作進行了進一步細化和完善。比如說,圍繞村便民服務中心等陣地,打造新農村樣板,提振廣大村民參與發展的精氣神。
除此之外,他們還一起議定,向區級相關部門申請資金,建設休閑廣場,并安裝LED顯示屏,宣傳上級政策和種養殖新技術,激發村民發展新興產業項目的熱情,并推動打造苗圃基地。
“藍圖”繪就之后,剩下的就是貫徹——
在這一階段,張希良的口頭禪變成了:“我們決不放‘空炮!”
在蘭志奎印象中,不管是隨后的黨員大會、村民大會,還是平時和鄉親們的交談中,張希良總會抓住一切機會貫徹“藍圖”,“他天天念、月月念、年年念,好像要讓全村都記住他的口頭禪”。
在張希良不懈努力下,清河村的振興夢想也和“不放‘空炮”的口頭禪一起,逐漸深入村民們的腦海、烙印在鄉親們的心間,并影響到了全村的“氣場”。
如今,當年“藍圖”上描繪的振興圖景,已經逐一變成現實。
兩年掛職期結束時,蘭志奎對張希良的認識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他很進取。”蘭志奎這樣形容,“他文化程度不高,但不守舊,總是用包容的心態接納新觀念、新事物,腦瓜子也轉得快,還善于聽取意見。總之,只要是對村里有益的事,他都接受。”
掛職結束后,蘭志奎只要有時間,還是會經常回清河村看看——翻天覆地的村容村貌,以及一個個破土而出的效益農業項目,都遠遠超出了他當年的想象。
“張書記個子不高,但絕對是條漢子!”憶及這位老大哥,已經成為鄉鎮領導干部的蘭志奎依舊唏噓,“作為一個共產黨員,他身上的品質深深影響了我!”
“‘老哥子教會我和鄉親打交道”
唐開貴,集榮昌區清流鎮黨委宣傳委員、統戰委員、人大副主席等職務于一身。
他曾在清河村和張希良相處8年——正是這8年,讓他學到了踏實肯干的工作作風及和村民打交道的方式方法,為后來工作夯實了基礎。
2月2日下午,榮昌城區,49歲的唐開貴回憶起老搭檔張希良,數度哽咽。
2001年6月,榮昌縣撤鄉并鎮,作為原葛橋鄉農技站站長和林業站站長的唐開貴調往龍集鎮,兼任清河村駐村干部。
距今雖已18個年頭,和張希良相識的一幕仍清晰烙印在他腦海里。
“一天上午,我路過張希良家門口,見他正挽著褲腿挖地,便上前打了個招呼。他說話做事樸實無華,是留給我的第一印象。”唐開貴記得,一攀談,才知道張希良是清河村3組組長。
一來二去,兩人逐漸熟絡了起來。彼時,唐開貴吃住都在村辦公室,經常被張希良邀請到家里“打牙祭”。
“他大我4歲,年齡相差不多,話也談得來,工作、生活和兒女,幾乎無話不談。”唐開貴說,在平時,張希良稱他“書記”,他則稱呼張希良為“老哥子”。
作為駐村干部,發展黨員是唐開貴的一項主要工作。在經過黨組織反復考察后,張希良入了黨,唐開貴就是他的入黨介紹人。
2004年11月,全縣施行“精鎮壯村”政策,唐開貴當選為清河村黨支部書記。經村民選舉,張希良也當上了村主任。
由此,兩人成了工作搭檔。
為了更好地開展工作,兩人按職責和各自優勢進行了分工——唐開貴主抓黨建,張希良負責經濟發展和村民工作。
“老哥子生性耿直,從不說大話、假話、套話,很受鄉親們歡迎。”唐開貴說,不管大事小事,村民們都喜歡找到張希良主持公道。
唐開貴清楚地記得,張希良當上村主任后,清河村的矛盾糾紛大幅減少;更讓他豎起大拇指的是,關乎村民利益的事情,張希良時刻放在心上,從不推三阻四。
2006年8月初,又到了清河村收割稻谷的時節。
為了幫助村民們收割,張希良頂著烈日,往返步行6公里多,到附近鄉鎮與出租收割機的老板討價還價。“最終,老板被他的誠心所打動,以低價將收割機出租給了村里。”唐開貴說。
朝夕相處的8年,張希良和唐開貴從未紅過臉。
后來,唐開貴調回龍集鎮,任計生辦主任。再后來,唐開貴調離龍集鎮,雖然距離遙遠了些,但聯系從未中斷。
“生病住院這么大的事,他竟都沒有給我說一聲。”說起這事,唐開貴仰了仰頭,語氣中滿是埋怨,眼睛里卻淚光閃爍,“不過也對——這符合他的性格!”
在唐開貴的意識里,張希良除了有高血壓,身體一直不錯。
2018年12月23日,得知張希良離世的消息,唐開貴趕緊奔到清河村吊唁。
“老哥子教會了我很多,特別是和村民打交道的方式方法。”唐開貴抬了抬眼鏡,聲音有些顫抖,如果不送張希良最后一程,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心安。
“這么好的一個老哥子,怎么就這么走了呢?”采訪臨近結束,唐開貴埋頭低語道,既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埋怨張希良。
“爸爸的承諾,我來兌現”
2019年春節前夕,從各自務工地返鄉的打工者涌向清河村。
小轎車和摩托車匯集成滾滾車流,順著連接榮昌城區和清河村的鄉村公路一路奔馳。
在這條路旁,一條小河在丘陵和平壩間曲折蜿蜒。
雖然正值枯水期,河道中依舊綠水潺潺。小河兩岸,遍布田野農舍,遠觀近瞧,隱隱有桃園風范。
歸家心切的人們知道,只要看見這條河,便已進入了清河地界。
這條河名曰“清河”,清河村即是因此河得名。
然而,就在一個多月前,清河還不“清”。
原來,因為長年沒有清淤,清河淤積了大量泥沙,導致河道阻塞,嚴重影響了水體生態環境和沿岸群眾生產生活用水。
看見“母親河”一天天變成“臭水河”,張希良坐不住了。
在鎮黨委、政府支持下,他和村“兩委”班子決定:對清河進行清淤整治,并修繕兩側河堰,防止雨水泥沙進一步灌入河道。
這個河道整治項目,由清河村集體注冊的勞務公司承擔。
作為經驗豐富的“包工頭”,張希良主動擔負了“總工程師”的角色。
在他牽頭下,整治方案很快出爐,相關準備工作也穩步推進。
然而,就在河道整治即將啟動前夕,張希良卻突發疾病住進了醫院,并很快轉到主城大醫院,住進了重癥監護室。
為不讓同事和鄉親擔心,他特意讓家人不要聲張。
彼時,春節已近在咫尺。開春后半個月內,鄉親們就要開始春播。屆時,如果河道整治還沒完成,就會影響來年的收成。
為此,鎮相關部門領導曾打電話給張希良的兒子張賢川,一是關心張希良病情,二是詢問河道整治何時能夠開工。
接到電話,張賢川知道事情緊急,于是悄悄鉆進加護病房,詢問了父親的意見。
很快,電話那頭就傳來了張希良的回復:“我一回來就動工!”
聞言,還不知道張希良病情的同事們,不禁長出了一口氣:“張書記言出必行——他說回來就動工,就一定會這么做!”
卻不想,這句擲地有聲的承諾,卻成為張希良留給同事們的遺言。
2018年12月22日,張希良因病醫治無效,不幸去世。
消息傳來,清河村干部群眾無不悲慟。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在張希良出殯之后,河道整治竟然如期開工。
而在整治現場,人們還看到了一位和張希良一樣個子不高、身材結實渾圓的年輕人。
那是張賢川!
原來,在張希良不幸去世后,張賢川謹記父親的遺愿,主動找到村勞務公司,要求參加河道整治工作。
“父親是言而有信的人——他生前的最后一個承諾,我一定要幫他兌現!”張賢川說。
村勞務公司的老工人,大多是當年張希良建筑隊培養出來的“老戰友”,于是他們欣然應允。
就這樣,張賢川和父親的“老戰友”肩并肩走上了河道整治現場,立誓要讓張希良最后的諾言兌現。
短短十來天,整治完成。經過清淤疏浚,清河又一次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