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潔儀
(福建師范大學社會歷史學院,福建 福州 350007)
禁屠令是指統治者在特定的某些日子中,禁止全國百姓宰殺與食用肉類,撒網捕魚釣蝦的強制性政策。唐代禁屠令頒布頻繁,每年約近1/3的日子需要“斷屠”,政策貫穿唐朝始終。目前對于唐代禁屠令的研究多集中于從宗教角度對其進行探討,或從歷史角度對禁屠令的淵源、變化演變、具體內容及實施狀況進行分析;以生態環保為角度切入的則多集中于生態平衡、斷屠與災荒之間的關系研究上。本文亦是從生態角度入手,但著重探討從秦漢時期的“日書”“月令”到唐代“禁屠令”中一脈相傳的生態平衡思想;同時從生態與經濟角度分析了唐代不同階段的禁屠令頒布原因。
隨著魏晉南北朝時期佛教的發展與禁止殺生的教義的廣泛傳播,“禁屠”思想開始逐漸影響國家政策。六朝時期,祈雨儀式中開始出現“禁屠”的身影。文獻中最早可見的“禁屠”是在《魏書》卷八《宣武帝紀》的永平二年(509年)五月條:“辛丑,帝以旱故,減膳撤懸,禁斷屠殺?!保?]由于北魏宣武帝在位期間水旱災害頻繁發生,于是下令減少膳食和娛樂,并且禁屠。而祈雨儀式流程的正式確立是在隋代,從隋代起,“禁屠”開始成為祈雨儀式中的固定儀式之一。
不僅如此,隋代還將佛教的三長齋月推廣至國家層面,成為全國性政策。開皇三年(583年)隋文帝楊堅下旨:“京城及諸州官立寺之所,每年正月五月九月,恒其八日至十五日,當寺行道。其行道之日,遠近民庶,凡是有生之類,悉不得殺?!保?]即于每年的三長月禁屠,時長為每月八至十五日不等。三長月來源于印度佛教,其把每年的正月、五月和九月看作是萬物萌生,成長的關鍵時段,因而信眾應當在三長月的每月前十五日避禁持齋。[3]受到佛教這一護生觀念影響的隋代統治者,開始將原本僅需信眾踐行的禁屠擴大到全國范圍。
到了唐代,由于李唐皇室尊崇道家始祖李耳,因而在繼承了隋代以來的崇佛禁屠的傳統基礎上,進一步地將道教的十齋日融入其中。武德二年(619年)唐高祖李淵即位之初,即頒布斷屠詔:“自今以后,每年正月、五月、九月,及每月十齋日,并不得行刑,所在公私,宜斷屠釣?!保?]除此之外,唐代的禁屠還吸收了儒家思想,在皇家忌日,皇帝誕日、春秋社日等也實行禁屠。
但“禁屠”行為并非外來之物,并非隨佛教一同東傳而來,而是秦漢時期便已有之,且已有一定的實踐基礎。魏晉南北朝時期,雖然宗教性的三長月、十齋日、三元日等沒有被推廣為全國性的禁屠日,但非宗教性的國家層面的禁屠行為也是存在的,如《魏書》卷八《宣武帝紀》永平二年(509年)十一月條:“甲申,詔禁屠殺含孕,以為永制?!薄侗饼R書》卷屯《武成帝紀》河清元年(562年)正月條:“詔斷屠殺以順春令?!逼渲?,順春令中的春令應該指的是春季的月令,即《月令》中所劃分的十二時節,其中孟、仲、季三個時節為一季,每一季中都包含相關的規范和禁忌,將此稱為春令、夏令、秋令和冬令。如果春季行春令,則會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反之,如果在春季行夏令、秋令、冬令帶來天災人禍的惡果。另外,在在《月令》中也有不殺含孕的記載:“孟春之月……毋覆巢,毋殺孩蟲、胎、夭、飛鳥,毋麛、毋卵不僅不能殺已經懷孕的動物,處于幼年的鳥類幼獸也都不能殺?!保?]除月令外,秦漢時期還有把各種事宜按歷日進行排列的擇日的書——《日書》,該書吸收了天文、歷譜、時令、陰陽五行、雜占等知識,形成了一套用以占測吉兇選取時日的習俗,該書中也有在四季固定時間段不可進行屠宰牲畜活動的記載。如睡虎地秦簡《日書》甲種載:
殺忌
春三月甲乙,不可以殺,天所以張生時。
夏三月丙丁,不可以殺,天所以張生時。
秋三月庚辛,不可以殺,天所以張生時。
冬三月壬癸,不可以殺,天所以張生時。
此皆不可殺,小殺小央,大殺大央。[6]
《日書》與《月令》都是勞動人民從長期生產生活實踐中認識并總結出來的自然生長規律,從二者的按時令禁殺,不殺含孕等記載,可以看出它們是與動物的生長周期、四季天時相對照一致的。在生產力較低的社會中,實行“禁殺”“禁屠”是為了利用規律以保護社會再生產,它要求人們根據動物生長規律有節制地宰殺動物,在消費的同時能夠保證下一輪的繁衍循環。因其有利于促進社會生產力的穩定發展,有利于鞏固統治,《月令》開始被上升為“王術”,作為政令及律法推行,如秦簡和漢簡中出土關于《田律》的簡贖中載有:“春二月,毋敢伐材木山林及雍(壅)惿水不〈泉〉。夏月,毋敢夜草為灰,取生荔麛卵谷,毋□□□□□□四毒魚鱉,置穽罔(網),到七月而縱之。”即春二月禁止砍伐山林木材和阻斷水流,夏季時禁止取草燒灰作為肥料,禁止取未成熟的蕩草,禁殺幼獸和幼鳥,禁毒殺魚鱉,河海中置網捕魚要到七月份才能開禁。這體現了四時生殺的思想,脫胎于傳統的月令,并按照實際情況進行了調整與增刪的“四時之禁”。
秦漢以后,這些“時禁”思想被歷朝歷代一脈相承地繼承下來,至唐代亦是如此,且與宗教“禁屠”結合起來,如前文引述的武德二年正月時唐高祖頒布的詔令便有對于“月令”與“時禁”的繼承,“四時之禁,無伐麛卯。三驅之化,不取前禽。蓋欲敦崇仁惠,蕃衍庶物,立政經邦,咸率茲道。朕祗膺靈命,撫遂群生,言念亭育,無忘鑒寐。殷帝去網,庶踵前修。齊王舍牛,實符本志。自今以后,每年正月、五月、九月,及每月十齋日,并不得行刑。所在公私,宜斷屠殺。”[4]顯然,“禁屠令”除了受到宗教因素因而影響了具體日期以外,還受到秦漢時期四時生殺思想的影響,以保護動物繁殖與生態平衡。
縱觀唐代的禁屠政策可以發現,大部分的禁屠政策的頒布,宗教都并非主要目的,更為主要的是,遵循動物的生長規律,以便根據具體的社會狀況來調整動物的數量,恢復與發展生產力。
唐初期,由于唐初戰爭頻繁,先后鎮壓了薛舉、李軌、劉武周、王世充、丘師利、輔公袥等起義軍及割據勢力,殺傷眾多,社會動蕩,“革車屢動,繼以災歉,人多流離”[7],社會生產力尚未恢復。因此唐高祖在武德元年(618年)由于“國初草創,日不暇給”,[8]下令“其祭圓丘、方澤、宗廟以外,并可止用少牢?!保?]并且說明“待時和年豐,然后克循常理?!保?]即祭祀時改用少牢(羊、豬),而不用太牢(牛、羊、豬)。這是由于牛對于糧食生產及農業發展的作用至關重要,因而需要在生產力嚴重破壞的建國初期,著力保護耕牛的數量,等到經濟狀況基本能夠穩步發展時,再遵循舊禮,恢復用太牢祭祀。
武德元年至武德三年間,禁屠令開始逐漸擴展與固定,由最初的僅祭祀禁屠牛到長時段、多種類的禁屠,其主要原因則是由于該時期唐朝政府還未能直接有效地控制東部與江南地區,來自東部的糧食無法通過運河輸送至長安,[9]因而該時期長安及關中地區缺糧嚴重,導致該地區糧食價格飛漲,對于初立不久的唐政權危害極大。以武德元年為例,“十一月己酉以京師谷貴,令四面入關者車、馬、牛、驢各給課米,充其自食”[10]當時的唐政府已經需要向進關的車馬抽取米谷作為關稅,才能保證長安軍民的糧食需求。因而在這種情況下,唐朝政府更須保護牲口,以促進生產;禁止飲酒以緩解糧荒、谷價昂貴等問題。唐朝政府在武德二年(619年)開始禁止關中地區的屠宰與飲酒,“方今烽燧尚警,兵革未寧,年谷不登,市肆騰踴,趨末者眾,浮冗尚多。肴羞曲蘗,重增其費,去弊之術,要在權宜。令關內諸州官民,且斷屠酤?!保?]并于武德三年(620年)以“非惟務在仁愛,蓋亦示之儉約”為由,再次下詔“其關內諸州,宜斷屠殺……更為條式”?!保?]將斷屠定為永制。
由此可見,唐初期的禁屠令推行的主要目的是為了保障與發展生產力。但由于佛教的三長月的禁屠政策在前代已有實行,已有一定歷史基礎,因而借宗教之名推行禁屠政策能更好地保障其實施狀況,在推行上也能減少阻礙,更有效地保障生產力。
玄宗時期是唐代頒布禁屠令最為頻繁的時期,多達25道,平均每三年便頒布一道。該時期所頒布的禁屠令開始出現了對具體動物的禁屠,這些動物可以簡單分為三類,一類是與日常食物相關的雞、鴨、鵝、魚等肉類;一類是祭祀相關的牛、羊、豬;另一類是有助于生產的馬、驢、騾等。
首先,對日常事物相關動物的禁屠可能與唐人飲食習慣有關。該時期飲食行業發達,肉類消耗巨大,更衍生出了如運輸、屠宰業等一系列產業。[11]盛唐時期,唐代肉市發展迅猛,應運而生了一大批專職屠宰的人員,屠肆繁榮,在武則天時期,便有“屠釣關柝之流,鳴雞吠犬之伍,集于都邑,蓋八萬計。”[7]從業人數眾多,可見肉類消費之大。日常飲食中,唐人最為喜愛,食用最為頻繁的莫過于雞肉,幾乎家家戶戶均養雞。[12]玄宗時期,人們對于食用雞肉的熱忱更甚,與酒相配更是常見的食法,從當時的不少詩作中可見一斑:“斗酒烹黃雞,一餐感素誠?!保?3]“檐前舉醇醪,灶下烹只雞”[14];雞肉亦是普通農家待客的常見肉食:“故人具雞黍,邀我至田家?!?。[14]而南方地區由于自然地理因素,則以漁為命?;春印h中以南的廣大區域均是水產資源豐富,“地富魚為米”[14]的地方,因而魚蝦是該地百姓最主要的飲食。該時期南方地區漁業之發達顯示在三個主要方面:第一,大量的勞動者從事漁業以謀生,且分工細致。有專業的捕撈人員,“清渭之濱,民家之子有好垂釣者,不農不商,以香餌為業……多以油煎燕肉置于纖鉤,其取鮮鱗如寄之于潭瀨。其家數口衣食,綸竿是賴?!保?5]亦有專門的販魚人員“宣城郡當涂民,有劉城者,李暉者,俱不識農事,嘗用巨舫載魚蟹,鬻于吳越間”[15];第二,捕撈販魚業的興盛孕育出了繁榮的魚市。南方地區魚市尤為繁榮,從交通要道,到縣邑村野,無不魚市遍布,江河湖海邊更是如此,[16]虛中《泊洞庭》中曾載:“浪沒貨魚市,帆高賣酒樓”;第三,魚類副食品產業發達。捕獲量的巨大促進了魚類深加工產業的發展,根據前人研究,唐代魚類加工主要有以下幾類:鲊、干膾、含肚、海蝦子梃及糖蟹等[12]。與此同時,繁榮的魚市上不僅販賣新鮮的魚蝦,也出售許多深加工的魚類產品,如“池州民楊氏,以買鲊為業。”[15]大量的肉類魚類需求促進了肉市屠肆魚市的繁榮,但也難以避免雞鴨鵝魚蝦的大量消耗,打破了自然界的動物數量平衡,進而導致資源短缺的問題,而“順應天時”、順應動物生長規律,有規律地禁屠禁捕,便成為了最有效的保護舉措。因而這一時期,禁屠詔令中開始明確指明對日常食物有關的動物的禁屠。正是希望借以佛道教的禁屠護生思想來保障自然平衡不被打破,在遵守動物生長規律的前提下獲取飲食資源。
其次,禁止屠殺牛羊豬以祭祀的政策可能是由于天下州縣在春、秋社祭中所屠的牛、羊、豬過多?!段墨I通考》稱北魏“孝文時,自天地社稷以下,合千七十五所,歲用牲七萬五千五百頭”,分裂時期的北魏尚且如此,何況是已統一全國的唐代!其使用數量可能已造成牲畜供給的巨大危機。但由于祭祀同國家象征相關聯,血祭作為國家祭祀的重要儀式,也被視為一個國家或政權存在的象征。因而這一政策自推行以來便不斷在禁屠與開屠中反復。
最后,對于馬、驢、騾的保護可能由于盛唐時期對外戰爭導致戰馬消耗大,需要對其保護以便促進數量增長。太宗至玄宗時期雖然是唐代社會經濟向上攀升的時期,但并未減少對外征伐。高宗時征吐蕃,武后時征突厥、契丹,皆發大軍前往,動輒十數萬,戰馬消耗應不在少數。因而這一時期,對牛馬騾的禁屠令中開始出現了違者責罰的內容,先天二年(713年)六月,玄宗頒布“殺牛、馬、騾等犯者科罪,不得官當蔭贖。公私賤隸犯者,先決杖六十,然后科罪?!保?7]的詔令,唐政府對牛馬騾的重視程度開始提高,并超出了以往任何一種禁屠動物。斷屠政策從勸導轉變為了強制性的政策,并且此類政策最后被納入法律,《唐律》有“牧畜產死失及課不充”或“養療羸病畜產不如法”等,是官方畜牧業中因負責官員失誤而導致官牛、官馬死傷的規范;“故殺官私馬?!薄皻⒂H屬馬?!保?8]等則是以非官方畜產為對象的相關規范。
綜上,雖然唐玄宗時期的禁屠政策有部分的確出于宗教目的而頒布,但縱觀其所頒布的所有禁屠令可知,不論是對于祭祀禁屠政策的反復搖擺,還是對于具體動物的禁屠,都是以社會資源狀況為出發點,以保護動物數量及生產力的。
在唐代,牛對于農業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甚至關系整個國家的存亡,“君所恃在民,民所恃在食,食所資在耕,耕所資在牛;牛廢則耕廢,耕廢則食去,食去則民亡,民亡則何恃為君?”[19]。不論何種耕作方式都離不開牛耕,在南方更是如此。水田耕作對于牛耕有著更高的要求,其單位面積所需的牛力接近旱田的兩倍,[20]“牛之為畜,人實有賴,既功施播種,亦力被車輿”,[7]牛不僅是重要的農業物資,同時也是常用的交通工具。
唐代始終重視對于耕牛的保護。但安史之亂后,由于唐朝政府的隴右與河西監牧區皆失陷于吐蕃,這不僅導致了戰馬來源緊缺,更重要的是,監牧區所還飼養有牛與羊等,監牧區一失,官方的畜牧業便難以維持,只能依靠邊境地區的畜牧業支持,或是通過貿易的方式向回紇或吐蕃取得耕牛。這種情況隨著時間推移愈加嚴重,如在德宗時期,國內的耕牛仍然可以在區域間流通、相互供應,但到了寶歷元年時,已無法從內地取得耕牛,必須取之于“河東、振武、靈鹽、夏州”等西北邊區,[9]短短四十年間,唐帝國內地已無法自行供給耕牛,畜牧業逐漸式微。
除了畜牧業日漸薄弱外,該時期唐王朝內部農業發展情況亦是每況日下。一方面是由于安史之亂后,由于藩鎮對運河的控制與阻礙,導致南北糧食漕運幾乎難以展開。另一個方面則是由于是該時期自然災害頻發。自唐文宗至唐宣宗即位前的19年間,影響糧食生產的自然災害發生了41次,大大影響了農業發展及糧食生產力;而唐宣宗在位的12年間,饑荒更是成為了最為主要的自然災害,共發生了3次,以湖南地區饑荒最為嚴重,淮南地區最為頻繁,三年間反復發生了兩次。①因而恢復農業生產力,確保糧食產量成為了首要問題,耕牛作為“耕之所資”,在畜牧業式微的背景下,更是保護的重點,只有提高農業生產的關鍵物資得以保障,才能確保不論災年豐年糧食都能穩定生產,不至饑年頻發。
因而我們可以在該時期的政策中看出,雖然禁屠政策相較于之前減少許多,頒布的頻率也遠遠低于之前幾個時期,近八十年間僅頒布五道禁屠令,但其中就有兩條是明令禁止屠牛的,都頒布于唐宣宗時期。分別是大中二年(848年),禁止屠殺耕牛,且重申了屠牛的后果“有牛主自殺牛并盜竊殺者,宜準乾元元年二月五日敕,先決六十,然后準法科罪”[17];三年后,即“湖南大饑”[10]的大中五年,下令“兩京天下州府起大中五年正月一日已后,三年內不得殺牛享祀合用者,如郊廟享祀合用者,即與諸畜代”,[10]三年間不許殺牛,就是是祭祀這樣重要的儀典,也不例外,可見當時耕牛數量緊張的狀況。
綜上,由禁屠牛政策及屠牛刑責的一再重申,可以看出晚期的唐帝國內部,牛只需求同牛只供應的不平衡,帝國內部無法維持正常的供給量,因此必須以強硬的手段進行保護,只有保護了農業根本——牛,才能進一步保障糧食生產的穩定。因而晚唐時期的禁屠令已基本同宗教無關,其頒布與推行都是出自生態現狀與經濟狀況的考量。
禁屠令并非是宗教獨有的產物,它與秦漢時期早已實踐的《日書》《月令》中平衡生態,取之有度的思想不謀而合。雖然在唐代,禁屠的日期可能更多地受到了佛道二教的影響,但透過其宗教的外衣,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在唐代,基本上所有的禁屠政策都指向一個目的——即保障物種數量。
以此為出發點的政策在唐代不同時期,也常常出現補充、重疊乃至抵觸的現象。但不論是補充、重疊還是抵觸,都脫離不了現實生態環境乃至經濟因素的限制。補充可能是應現實環境所需而增加斷屠的時間與地區、斷屠的牲畜種類。如初唐時期,由于未有效控制東部與江南地區,關中糧食問題日益嚴峻,因此需要長時期、多種類地限制祭祀與飲食宰殺牲畜及禁止飲酒。重疊則可能體現了生態平衡破壞之嚴重或肉類消耗之大急需國家以不斷重申政策予以保護,如盛唐時期,居民飲食習慣與飲食行業的興隆,祭祀的大量消耗以及對外戰爭的頻繁使得政府需要通過禁屠來規范穩定日常飲食、祭祀及戰爭所需牲畜的基本供需,在消費的同時能夠繼續保障新一輪的物種繁衍循環;以及安史之亂后,由于唐王朝失去西北畜牧區及中央政府的控制力不足,牲畜來源日漸短少,到了晚唐時期已無法維持正常需求的供給量,加之自然災害與饑荒頻發,急需恢復與發展農業,因而需要政府以強硬手段對牛犢耕牛進行保護與斷屠。而抵觸可能由于根深蒂固的“血祭”思想難以撼動,因而禁屠政策執行不佳。
禁屠政策各有特點,但不離恢復物種平衡,保護其數量的目的。當時社會上廣泛流傳著業報與殺生關系的思想,宗教氛圍濃厚,因而在全國范圍內實行禁屠政策,更有助于減少政策推行的阻力,②借神力保障政策的效力,有利于政策背后“保護與恢復物種數量”的生態保護思想的實現。因而禁屠令不論是從歷史淵源來看,還是從實際實施背景來看,生態平衡都貫穿其始終。
注釋:
①見歐陽修,宋祁.《新唐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5年2月,卷八、卷三四至三六;劉昫.《舊唐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5年,卷十七下、卷十八下、卷三十七。
②李昉等編.《太平廣記》卷二一三載:“吳道子畫此地獄變之后,都人咸觀,皆懼罪修善,兩市屠沽,魚肉不售”,北京:中華書局,1961年9月,第866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