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海洋大學經濟學院 山東 青島 266100)
伴隨經濟全球化,產品的生產過程越來越多的涉及許多國家連續的垂直貿易鏈,每個國家都專注于商品生產的特定階段,垂直專業化的概念應運而生并受到越來越多的關注。中美貿易戰的打響,讓我們再次聚焦到中美兩個國家之間的貿易問題。之所以中國和美國之間的存在愈演愈烈的貿易摩擦,在于美國的巨額的貿易逆差。究其根本,兩國貿易統計口徑的不同一定程度上夸大了美國的貿易逆差。這是因為美國在統計中美之間的貿易逆差時,并未考慮中國出口到美國的產品中所包含的從其他國家進口的中間產品的投入。這其中就涉及到我們現在所說的垂直專業化問題。
基于此背景,本文對垂直專業化領域的主要研究和相關文獻進行歸納和梳理。在現有文獻中,Hummels et al(1998,2001)最早使用出口中的進口投入部分來衡量垂直專業化,給出了垂直專業化一個較窄的定義,測度了主要經合組織國家和新興市場國家的垂直專業化水平及其增長狀況,并提出了貿易成本的下降推動了垂直專業化的增長。此后,Bridgman(2012)通過一個三階段垂直專業化的模型,得出了貿易成本的下降是垂直專業化貿易增長的重要原因的結論。國際文獻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垂直專業化水平及其與世界貿易增長之間的關系,以及垂直專業化的成因方面,這些經驗文獻的認識對研究我國制造業的垂直專業化具有重要的啟發意義。但是就中國的情況而言,研究的范圍更加寬泛。現有學者的研究已經不僅僅局限于垂直專業化的度量、成因及其與國際貿易增長之間的關系,更多地立足于國內制造業發展現狀展開研究。例如,梅冬州等(2017)基于全球垂直專業化分工的背景下,得出了一國制造業的發達程度越高,其垂直專業化水平越高,國內受到國外沖擊的影響越大,從而引發金融危機的可能性越高。
針對現有的文獻,本文著重考察中國制造業垂直專業化水平及其對經濟各方面的影響,通過對現有文獻的梳理進一步明確中國制造業垂直專業化的發展現狀,為制造業價值鏈升級提供方向。總的來說,現有文獻的研究主要聚焦于以下幾個方面:一是垂直專業化的測度與貿易增長,二是垂直專業化與全球價值鏈,三是垂直專業化與產業升級。
有關垂直專業化,大量文獻中都有對其概念和性質的論述,但這些文獻的達成的一個共識是,Hummels et al(1998,2001)最早給出了垂直專業化的一個較窄的定義,測度了世界不同國家制造業的垂直專業化水平,并以此解釋了世界貿易增長的問題。一個比較正式的定義是,垂直專業化通常發生在:一種商品的生產涉及兩個或兩個以上連續的階段;兩個或兩個以上的國家在商品的生產期間提供增值;至少有一個國家必須在生產過程中使用進口投入,且有部分商品出口到其他國家。簡單來說,就是使用進口投入來生產出口的貨物。這個概念的給出,方便了垂直專業化測度數據的獲取。對其測度多選取經合組織國家及新興市場國家的投入產出表,研究表明近年來垂直專業化貿易增長迅速,促進了世界貿易的增長。Hwang et al(2011)運用一個兩級結構模型,發現三國的垂直專業化水平均與貿易增長呈正比,垂直專業化確實促進了三個國家的貿易增長且資本密集型行業垂直專業化水平日益提高。Yang et al(2015)基于垂直專業化的測度研究了中國的加工貿易,中國出口中的一半屬于加工出口,大部分依賴于進口中間投入并捆綁上游和下游的貿易伙伴。但是,普通的投入產出表掩蓋了加工貿易的典型特征,即低估了中國的垂直專業化水平。通過使用調整的三維投入產出表,進一步闡明了中國垂直專業化水平的高增長。李金昌等(2014)對中國制造業整體、細分產業的出口增值份額、國別來源的測度表明,中國制造業整體出口增值份額存在較快的增長,且隨著生產分割技術的提高,部分中低技術制造業參與國際垂直專業化分工的現象日益凸顯,新興市場國家與中國形成垂直專業化分工的潛力巨大。
垂直專業化貿易增長迅速,重要的驅動因素之一是技術沖擊,包括生產技術和通訊技術的變化等,這些技術沖擊導致了不同地區生產的分散;驅動因素之二是貿易壁壘的減少,如關稅和運輸成本的下降推動了垂直專業化的增長(Hummels et al,2001)。Bridgman(2012)提出一個三階段垂直專業化的模型,模型中有兩個國家涉及三層生產,原材料是中間產品的投入,中間產品是最終產品的投入,三種產品均可進行交易,但是會產生冰山運輸成本,并可能會面臨關稅;最終,得出了貿易成本的下降是制造業和垂直專業化貿易增長的重要原因的結論。國內的一些學者則基于中國制造業的垂直專業化水平,研究了引起中國制造業垂直專業化增長的一些關鍵性的因素。陳豐龍等(2012)借助2002-2008年中國省級面板數據,研究顯示中國出口貿易垂直專業化水平東部與中西部之間的差異顯著,主要的影響因素是工業基礎、人力資本,對外開放程度、服務業水平等。唐東波(2013)使用中國1998-2007年的工業企業數據,主要研究了市場規模、交易成本和垂直專業化三者之間的關系,且研究表明市場規模決定了企業的垂直專業化水平,而且隨著市場規模的擴大市場規模越大,企業的垂直專業化水平也在提高,同時交易成本的下降也使得企業的垂直專業化程度得以提高。相較于市場規模的擴大,由市場化改革引起的交易成本的降低更能促進垂直專業化水平的提高。
大量的案例研究和實證研究均表明,垂直專業化水平的增長引起了國際貿易的巨大增長。但是,垂直專業化帶來貿易增長的同時,由此帶來各國之間垂直聯系的加強,外部沖擊給各國貿易帶來的風險也隨之加大,一定程度上又加劇了貿易的下降。倪紅福等(2016)基于2008-2009年經濟危機期間全球貿易的下滑,研究指出經濟危機作為一種供給沖擊嚴重破壞了價值鏈,引發生產率的下降,出現生產和出口供給的下降,使得垂直專業化水平大幅下降,這在一定程度上使得全球貿易的下降加劇。但是,代謙等(2015)關于垂直專業化波動與國際風險傳導的影響的研究則發現,各國受外部經濟沖擊的影響不同,這取決于各國在全球價值量中的地位。對于國際分工網絡中的領導者而言,垂直專業化有利于其內部經濟波動向外部世界傳導,使得外部世界對內部經濟的影響減小。但跟隨者的垂直專業化則加強了其對外部經濟波動的分擔,減小了其內部波動對外部世界的影響。不斷提高自身的全球價值鏈地位,成為各國緩解外部經濟波動影響的關鍵。
伴隨國際貿易自由化,垂直專業化水平的提高使得中國參與全球生產網絡的程度不斷加深,垂直專業化已經成為衡量中國參與全球生產網絡的程度的指標。垂直專業化一定程度上可以反映某一區域融入全球價值鏈的程度,因為垂直專業化反映了該區域參與全球化分工中使用區域外部的中間產品的比例,隨著垂直專業化程度的提高,該區域為參與國際分工使用區域外部的產品也更多,提高了生產的外向度,進而嵌入全球價值鏈的程度越深(潘文卿,李跟強,2016)。邱斌等(2012)用垂直專業化指數來衡量中國制造業參與全球生產網絡的程度,運用中國2001-2009年24個制造業行業數據研究了參與全球生產網絡對我國制造業價值鏈地位提升的影響,得出了垂直專業化水平的上升提高了我國參與全球生產網絡的程度,提升了我國制造業價值鏈地位,但是存在行業異質性。不同于上述垂直專業化與全球價值鏈地位之間是線性關系,趙增耀等(2014)認為垂直專業化分工與我國企業在全球價值鏈中的地位呈現非線性的“倒U”型關系,隨著進入全球價值鏈階段的演進,垂直專業化水平的提高,我國企業價值鏈地位呈現出先升后降的趨勢。高運勝等(2015)分解了中國1995-2011年制成品出口歐盟的增加值結構,發現中國的出口結構是進口大量的中間投入品,經加工組裝后再出口,從事的是大都是附加值較低的制造。高敬峰等(2017)基于垂直專業化分工,采用增加值貿易思想擴展的垂直專業化分工研究方法分析了中國參與全球價值鏈分工的區域特征,認為中國各行業參與國際垂直專業化分工的程度雖然存在很大的差異,但是各行業全球價值鏈的區域依賴性相對下降且全球依賴性相對上升。
現有文獻中,比較公認的測度全球價值鏈地位的指標是產業國際競爭力(貿易競爭力)和出口的技術復雜度。張小蒂等(2006)分析了中國自1990年以來產業國際競爭力的變化,使用顯示性比較優勢指數和貿易競爭力指數兩個指數,發現垂直專業化水平的提升,增加了中國產業的國際競爭力,特別是技術密集型產業。對中國制造業垂直專業化水平的測算發現,高技術制造業的垂直專業化水平和增長速度都明顯要高于低技術制造業(文東偉,冼國明,2009)。唐杰英(2013)將中國工業行業分為垂直專業化高的和低的行業,對于垂直專業化程度較高的行業,貿易比較優勢和貿易競爭力大多呈現出逐漸增強的趨勢。此外,垂直專業化水平的提高,也使得我國的出口技術復雜度提高。邱斌等(2012)分析得出中國2001-2009年大部分行業的出口復雜度總體上成上升趨勢,但由于經濟危機一些行業的出口復雜度存在一定程度的下降,這對資本技術密集型行業的影響最大。杜傳忠等(2013)也從垂直專業化的角度,計算和分析了中國2002-2011年工業制成品出口的國內技術復雜度,結果表明通過參與垂直專業化分工,中國出口品整體的國內技術復雜度呈現上升的趨勢,但是存在顯著的行業差異和地區差異。
專業化和一體化定義了產業升級的本質,Ernst(2001)將產業升級分為五種,包括:從低附加值產業到高附加值產業的行業等級內的產業間升級;從“資產”或“自然資本”轉變為“創造性資產”(的生產要素等級內的要素間升級;從“必需品”到“便利品”再到“奢侈品”的消費等級內的需求升級;從銷售和分銷到裝配和測試,再到產品開發和系統集成的價值鏈升級;從有形的商品類型的生產投入,到無形資產等各種知識密集型支持服務的前向和后向聯系等級內的升級。唐東波(2013)從全球價值鏈和垂直專業化兩個視角考慮,測算了中國出口貿易的垂直專業化水平以“在整個價值鏈條上能夠實現更高附加值的環節轉移”定義了產業升級,得出盡管中國的出口融入國際垂直專業化分工的程度加深,但是出口品包含了較高比例的國外進口中間品,國內附加值的貢獻遠遠低于出口總值的增長,國內產業升級緩慢。
盡管中國產業升級的速度緩慢,但是絕不是處于停滯的狀態。改革開放40年的成功經驗已經說明,中國的產業在全球價值鏈上處于上升階段。尤其是自中國加入WTO以來,中國制造業垂直專業化水平的提高,使得中國參與國際生產分工的程度日益加深,中國制造業參與國際分工促進了產業間的升級,各制造行業參與國際分工程度與產業內升級同向變化,且對勞動密集型行業產業內升級作用最大,對資本密集型的作用次之,對資本技術密集型的作用最小。(張彬,桑百川,2015)
垂直專業化一直是人們關注的一個重要的問題,對垂直專業化的測度、垂直專業化與貿易增長,垂直專業化與全球價值鏈、垂直專業化與產業升級等方面已經有了大量的研究和分析,形成了比較完整的認識。
第一,自加入WTO以來,我國制造業垂直專業化水平呈現出較快的上升趨勢,帶動了我國貿易的增長,行業差異和地區差異凸顯,高技術制造業的垂直專業化水平和增長速度都高于低技術制造業,且東部高于中西部。技術沖擊、貿易壁壘、交易成本、市場規模等因素成為影響垂直專業化水平的重要因素。
第二,垂直專業化水平的提高,促進了我國參與全球生產網絡程度的加深。但是,垂直專業化水平的提高能否提高我國在全球價值鏈中的地位還存在一定的爭議。一是認為垂直專業化水平與我國在全球價值鏈中的地位是線性關系,即垂直專業化水平的提高促進了我國總體制造業價值鏈地位的提升,但存在的行業的異質性。二是認為垂直專業化水平與我國在全球價值鏈中的地位是一種“倒U型”的非線性關系。
第三,中國制造業垂直專業化水平的提高,使得制造業參與國際分工的程度加深,促進了產業間升級;各個制造行業參與國際分工程度與產業內升級同向變化,不同行業產生的作用大小存在差異。
通過對文獻的梳理可以發現,盡管對中國制造業垂直專業化水平與我國在全球價值鏈中的地位的認識基本一致,但是由于選擇的樣本數據和計量方法的不同,也存在不同的觀點。因此,可能需要進一步的搜集更為合適的樣本數據,選擇恰當指標進行處理。再就是,垂直專業化與價值鏈升級和產業升級方面的研究相對較少,進一步的研究是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