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主女科》中黑芥穗應用淺析

方笛

（上海市奉賢區中醫醫院婦科 上海201499）

《傅青主女科》（以下稱《女科》）是清代著名醫家傅山所著，其組方用藥自成體系，每病每證之后均有方劑及方義，內容簡明易懂、理法方藥嚴謹實用，對臨床大有裨益，頗受婦科醫家推崇。傅氏用藥以補益為主，攻邪為輔；用藥純和，少用峻品，收效良好；用古人之名，而不泥于古人之窠；引經藥應用獨特；對用藥的療效、療程把握精準；煎法明確；對炮制法有獨特的見解[1]。《女科》代表方劑有治帶下的完帶湯、易黃湯，治經水先期的清經散、兩地湯，治月經無定期的定經湯，種子門的養精種玉湯，治氣血兩虛、乳汁不下的通乳丹，產后篇所附的生化湯等。其中完帶湯、定經湯均用到黑芥穗。傅氏喜用炭類止血，如用荊芥炭、三七；血熱者加用貫眾炭、生地炭等；如經水過多者，則加用山萸肉、牡蠣、荊芥炭補腎止血。黑芥穗在《女科》一書中用之極廣，涉及到經、帶、產諸疾。傅氏在臨證處方中善用黑芥穗，考其所治之病，有出血之疾，亦有無出血之病。現將傅氏對黑芥穗的運用淺析如下：

1 《女科》中應用黑芥穗方劑

《女科》全書共載方劑83首，其中涉及到黑芥穗的有16首（見表1），占19.3%。黑芥穗廣泛應用于調經及對帶下、產后諸疾的治療中，入血分，功效以引血歸經、祛風勝濕為主。如順經湯（當歸、熟地、白芍、丹皮、白茯苓、沙參、黑芥穗）主治肝經郁火之經前腹疼吐血，方中黑芥穗入血分引血歸經止血；固氣填精湯（人參、黃芪、白術、熟地、當歸、三七、黑芥穗）主治腎精虧虛的行房小產，其中黑芥穗可止血塞流。

表1 《女科》中黑芥穗的用量及功效匯總

2 黑芥穗具體運用

2.1 引血歸經 《女科》中使用黑芥穗或芥穗炒黑有16處之多，用量不大，一般在五分至三錢，均取其入血分特性。其中提到“引血歸經”或近似說法的亦有8處，如交感血出之引精止血湯，“芥穗引敗血出于血管之內”；郁結血崩之平肝開郁止血湯，“荊芥通經絡，則血有歸還之樂”；經前腹疼吐血之順經湯，“于補腎調經之中，用引血歸經之品，是和血之法，實寓順氣之法也”，黑芥穗并無補腎作用，方中應為引血歸經之意；經水過多之加減四物湯，“荊芥穗炭能引血歸經，方妙極，不可輕易加減”；大怒小產之引氣歸血湯，“此方名為引氣，其實仍是引血也。引血亦所以引氣，氣歸于肝之內，血亦歸于肝之內”，方中黑芥穗實為引血歸經之意；正產胞衣不下之送胞湯，以荊芥引血歸經；正產氣虛血暈之補氣解暈湯，用荊芥炭引血歸經；以及產后氣喘之救脫活母湯，更加荊芥以引血歸經。蓋芥穗性辛而微溫，能行能通，炒炭入血分，則能散血分之滯，即“通經絡，則血有歸還之樂[2]”。肝為風木之臟，以血為體，以氣為用，體陰而用陽，其性喜條達而惡抑郁，肝血充而血不滯，則肝氣亦能順，肝氣順血自和，則經水蓄溢有常。故傅山曰：“用引血歸經之品，是和血之法，實寓順氣之法也[2]。”

2.2 祛風勝濕 白帶下篇中治療因“濕盛而火衰，肝郁而氣弱，則脾土受傷，濕土之氣下陷”所致的白帶量多，方用完帶湯。完帶湯主治婦人“終年累月下流白物，如涕如唾，不能禁止，甚則臭穢”之白帶病。傅山認為帶下俱是濕證，并認為濕盛而火衰，肝郁而氣弱，則脾土受傷，濕土之氣下陷而致帶下；因脾精不守，不能化榮血以為經水，反而變成白滑之物，由陰門而下，欲自禁而不可得也。治法宜大補脾胃之氣，稍佐以疏肝之品。方中重用白術和山藥各一兩以健脾，更以人參二錢助之，則健脾之力勝，脾健不但能運化水濕，更能杜絕水濕生成，實為治療脾虛濕盛諸疾之要。然而，既然濕盛，除健脾助運外，配伍祛濕之品理所當然。方用苦辛而溫燥之蒼術以燥脾濕，濕去則脾能運化；足厥陰肝經繞陰器，濕濁下注，因此用甘而微寒之車前子，并用酒炒，滲利下注之濕，引濕邪從小便而出。用陳皮理氣，氣行則濕化。風能勝濕以祛下注之濕，荊芥其善祛風，亦為其升散之性使然。既能升散，與風性相合，則濕亦隨之而去，濕氣收而帶自止，即有“風能勝濕”之意。因芥穗為荊芥之花穗，輕清升散之力更好，故用芥穗祛濕之效更捷。黑芥穗“可入血分，祛風勝濕[3]”，“風木不閉塞于地下，則地氣自升騰于天，脾氣健，濕氣消，自無白帶之患[2]”，方中以六分柴胡與五錢酒白芍相配，一方面疏肝柔肝以調達肝木之氣，即“稍佐以疏肝之品”；另一方面與升散之黑芥穗相伍，引白術、山藥、人參之氣上升，則清氣升而濁氣俱降，其濕氣自消。

3 討論

荊芥，“辛溫，無毒，歸肺、肝經，可散風熱，清頭目，利咽喉，消瘡腫，治項強、目中黑花及生瘡、陰、吐血、衄血、下血、血痢、崩中、痔漏”，為“風病血病瘡病之要藥[4]”。荊芥原名假蘇，早在《神農本草經》中就被列為中品，味辛溫，功能“破結聚氣”等。如若只以荊芥花穗入藥，即為荊芥穗或芥穗。芥穗炒至表面黑褐色即為黑芥穗。世人多以炒黑后的黑芥穗為止血之品而習用之，本無可厚非，但是僅以其止血而用未免有失偏頗。《女科》中以黑芥穗入血分，用其引血歸經，祛風勝濕，臨證中需細心體會，詳辨病機，領會傅氏所用黑芥穗之經驗，方得療效。傅氏的辨證理論對后世臨床實踐具有重要指導作用。“年老經水復行、經水先后不定期”的分型均是由傅氏首先提出，傅氏還明確指出了其病機及治療用藥，用藥均利用了黑芥穗的入血分特點。總之，傅氏對黑芥穗的獨特見解對后世醫者使用黑芥穗有很重要的指導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