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AA制能避免繼承糾紛嗎

孟祥林

三年前，孫先生的女兒與繼母對簿法庭：一方手持父親遺囑和繼母簽名的《情況說明》請求判令父親名下房產歸己所有;另一方拋出“夫妻共同財產”等諸多書證主張法定繼承。夫妻AA制為何未能讓家庭財產問題防患于未然？孫先生的遺產究竟是法定繼承，還是遺囑繼承？

再婚家庭，男主人去世引發繼承糾紛

光陰倒轉到1993年3月。在市拖拉機廠工作的孫慧峰經鄰居介紹認識了棉紡廠女工王燕紅，羞澀莞爾的“北方妹子”讓他一見鐘情。鄰居告訴他，1956年8月出生的燕紅比孫慧峰小一歲，離異與10歲大的兒子相依為命。孫慧峰與她的境遇相同，妻子兩個月前因病去世，留下一個13歲的女兒。

高大、帥氣的孫慧峰讓王燕紅孤兒寡母的生活變得五彩斑斕。兩人相見恨晚，不到三個月便閃婚。再婚后，燕紅搬到了老孫的住所居住（孫慧峰前妻單位棉紡廠家屬院）。從此燕紅精湛的廚藝拴牢了老孫的胃。然而，讓老孫頭疼的是，女兒孫美霞與繼母時常上演蝸角之爭，他卻束手無策。

日子就這樣過著，三年后老孫單位在辛莊北路集資建房，老孫和家人商量后湊足了4.5萬元，買下一套兩室兩廳的房子。又過了幾年，棉紡廠家屬院舊房改造，夫妻二人又換購了一套110平米的大房子。看到孫慧峰一家衣食無憂過著小康生活，鄉下的表弟余剛夫婦決定把女兒丹丹送給孫慧峰撫養。“城市的教學水平比農村好很多，丹丹來我們身邊可以上重點中學。”老孫欣然接納丹丹，為她改名為孫美麗，還將其戶口遷入市區。

2008年3月，孫慧峰的女兒孫美霞考上大學，王燕紅的兒子姚利也中專畢業前往廣東工作。身體每況愈下的老孫，不想自己百年后讓兒女因財產發生矛盾，思來想去，他來到一家律師事務所，當著兩名律師的面陳述下遺囑：“我和王燕紅婚后曾約定，生活上施行AA制。1996年12月，我在辛莊北路購買一套房產，購房款全部是我個人所出，按約定房子是我個人的私有財產……在我百年之后，辛莊北路上的房產歸女兒孫美霞所有。”

老孫字斟句酌后，讓兩名律師簽下名字才悄悄地將遺囑藏于家中。2010年5月，老孫因血管堵塞住院做心臟搭橋手術，兒子姚利專門從廣東趕回來和母親及孫美霞一起守候在老孫的床前，一家人互幫互助，共渡難關的場景讓老孫幸福滿滿。

2015年10月，老孫因患食道癌醫治無效離開了這個世界。辦理完喪事，王燕紅召集親友協商老孫單位送來的6萬撫恤金和喪葬費分配問題。王燕紅覺得自己跟老孫同床共枕二十多年，受了不少罪，應該多分一些。可是孫美霞不予認可，協商無果而終。

對簿公堂，遺囑內容中有無“夫妻共同財產”

孫美霞拿著父親生前遺囑向王燕紅索要房產證，卻碰了壁。“這套房子是我和你爸共同出資所購……房子還有我一半呢！按法律規定，遺囑人以遺囑形式處分他人所有的財產，遺囑的這部分內容應認定無效。你爸未經我同意擅自處分了屬于我這一半的房產，是無效的。”

幾番爭執，雙方互不相讓。孫美霞只得將繼母告上法庭，請求法院判令王燕紅交付辛莊北路5號房產證，并將父親6萬元撫恤金和喪葬費的五分之一歸她所有。孫美霞還向法院提交了父親的《情況說明》和遺囑等書證。

橋東區法院受理后，孫美霞將姐姐孫美麗追加為原告。王燕紅接到應訴通知書，在答辯書中寫道：“我和孫慧峰結婚時，他前妻治病花光了家中全部積蓄。1993年購辛莊北路房子時，我的月工資一千元左右，而老孫僅有200元。我們借了一部分又一點點攢才湊齊了4萬多房款。”王燕紅將鄰居開具“夫妻共同出資購房”說明和同單位出具的1993年工資情況說明等證據一同交到了法院。

庭審中，雙方圍繞孫慧峰夫妻AA制情況說明和孫美麗是否屬于收養子女等四個焦點展開激辯。孫慧峰父親孫懷華坐在原告席上情緒激動地說：“我兒子前妻病故后，孫女美霞和繼母合不來，王燕紅還常虐待孩子，美霞沒跟王燕紅夫婦生活，一直由我們撫養到高中畢業。我兒子和王燕紅曾訂立《情況說明》，多年來夫妻倆的工資和經濟收入都是各自管理，就連子女婚嫁也是各自承擔。美霞上大學后學費、生活費等開銷一直都由孫慧峰承擔，王燕紅沒有盡到撫養女兒的義務。”

孫老漢還說起兒子收養孫美麗的前因后果：“當時孫慧峰表弟余剛有四個閨女和一個兒子，子女太多，生活困難，所以就把三女兒送給我兒子撫養，后來改名為孫美麗，還上了戶口簿。”

被告席上的王燕紅反駁稱：“美霞上大學的學費都是我和老孫共同出資的……老孫的工資卡一直由我保管，這說明我們不是AA制。2015年7月，老孫的食道癌病情惡化，要去石家莊四院治病，我給了老孫一張1萬元銀行卡和5萬元現金，還讓女婿去陪他看病。另外，我還曾向親屬借了3萬元用于老孫治病。2016年1月，女婿說報銷老孫醫療費2.7萬元，這筆錢都在孫美霞手里。我和孫慧峰的生活如同大多數普通家庭一樣，所有收入和財產都是夫妻共同財產！”王燕紅向法院提交了孫美霞結婚、孩子滿月時的禮單、共同支付家庭大項物品開支及共同出資購房的證明材料。

法院判決：男主人所立遺囑合法有效

法庭質證環節，對于孫美霞出示的《情況說明》，被告王燕紅承認上面的簽名是自己親筆書寫，但她稱這份《情況說明》內容“各自工資收入各自管理，子女生活、教育、婚嫁等都各自負擔，經濟始終沒有合伙”系孫慧峰偽造。原告孫美霞認為：“王燕紅出示的‘夫妻共同出資購房等書據上的證人都是王燕紅親戚和同事所寫，不是事實……我結婚時王燕紅沒有出嫁妝，姚利結婚時我父親也沒有出資，我父親和王燕紅是遵守AA制約定過日子的。”她還補充說，我父親的工資卡密碼和身份證由我掌握。

庭審中雙方各執一詞，所出示的證據內容也相互矛盾，這給案件審理增大了難度。合議庭查明孫慧峰和王燕紅共有兩套住房：一套位于辛莊北路5號房產登記在孫慧峰名下，另一套在棉紡廠家屬院，房產證登記是王燕紅的名字。

針對這份沒有注明日期的《情況說明》，法官調取到孫慧峰工資卡明細表，對開支項目一一分析，并對孫美霞、姚利教育、婚娶等情況進一步核實。最終，合議庭討論認為：被繼承人孫慧峰和王燕紅共同在《情況說明》上的簽字，證明雙方再婚后對夫妻財產做過約定，該約定系雙方當事人的真實意思表示，合法有效。故孫慧峰和王燕紅各自名下的財產和存款歸各自所有，孫慧峰有權立遺囑處分個人財產，其所立遺囑合法有效;孫慧峰單位發放的撫恤金和喪葬費是給死者親屬的生活補助，具有精神安慰性，不屬于遺產繼承范疇，可參照繼承法中的遺產處理原則分割。

孫慧峰收養的女兒孫美麗該分得一份遺產嗎？一審法院指出，孫慧峰未在民政部門為孫美麗辦理收養登記手續，且孫慧峰去世后孫美麗與孫美霞的關系更改為堂姐妹，所以孫美麗不屬于孫慧峰的第一順序繼承人。

2017年6月28日，橋東區法院判決：孫美霞享有位于辛莊北路5號房產所有權;6萬元喪葬費、撫恤金由孫慧峰第一順序繼承人共有，王燕紅分得3萬元，孫懷華夫婦分得2萬元，姚利、孫美霞各分得5000元。

王燕紅不服提起上訴，邢臺市中級人民法院審理后做出“駁回上訴，維持原判”的終審判決。隨后，王燕紅不停地向上級司法機關申訴。2018年8月12日，河北省高院和檢察機關先后審查該案后均駁回了王燕紅的申請。

（文中人名均系化名）

編輯：黃靈? yeshzhwu@fox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