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久
設立“改革開放以來大陸儒學研究”欄目,是本刊編委之一王進教授首倡的,我們都很贊成。改革開放,不僅深刻影響了中國的經濟、社會,而且深刻影響了價值取向、哲學視野等——當然也包含儒學?;厥?,反思總結,抬頭,勉勵展望,是再前行之必需。因此,本刊擬以當代儒學幾位有代表性名家為專題,作較詳細的評介;其實,郭齊勇、廖曉煒兩先生已從學理上就四十年的儒學研究發表過文章,系統、深入而中肯。1如果說郭、廖的文章,像在俯瞰儒學研究的大潮;那么我們想做的,是聚焦于其中幾個“弄潮高手”。
觀潮也罷,弄潮也好,或應先回溯引發潮流之故?儒家思想在中國長期占領著主流意識形態的崇高地位,之所以被冷落,我以為,緣于一個多世紀前那幾場戰爭。中華傳統的農耕、家庭血緣、神圣禮俗、天人合一等等,有機組成的謀生、組織、行為、心態的生存系統,在與西方工業、民主、法治、科學等組建的生存系統兩相匹敵時,全然沒有還手之力。換句話說,包含傳統儒學在內的中國文化體系,并不能保障民族的生存和發展。如馬恩所言:“資產階級……迫使一切民族——如果它們不想滅亡的話——采用資產階級的生產方式……它使未開化和半開化的國家從屬于文明的國家,使農民的民族從屬于資產階級的民族,使東方從屬于西方。”2于是,中華仁人志士一百多年來為“救亡圖存,振興中華”而奮斗。我還以為,此中有四大變革:必需同樣的武器對壘才得圖存,而向西學堅船利炮,因此有洋務運動;必需有相應的制度來兼容強大,而向西學習“君主立憲”或“民主共和”,因此有戊戌變法、辛亥革命;必需新內容來振興文化,因此向西引來“德”“賽”二先生,因此有五四運動;必需發展經濟并融入世界才得富強,而向西引入市場經濟,因此有四十年來前的改革開放。該歷史過程,馬恩稱“東方從屬于西方”,而李澤厚叫“西體中用”。在此背景下,儒學被懷疑遭冷遇挨批判,自有其歷史合理性;而信奉儒學者于堅守中也力圖申傳統而救國圖強,終生為國學招魂,雖昂然孑立,悲壯之中自顯高貴。
于是,中國進入新時代:“救亡圖存”業已完成,“振興中華”近在眼前,所以用“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來提振精神;西向一百多年,而自家挾十四億民眾五千年文明,最有可能走出一條異于歐美的新現代化之路,所以提“文化自信”“中國經驗”;市場經濟帶來富強,也符合邏輯地帶來重利益而輕道義、重個人而輕集體、重競爭而輕互助等,所以號召“人民有信仰,民族有希望,國家有力量”……值此歷史時段,深掘儒學精華,對認識和改造世界、治國理政、重建道德等,確有重大歷史意義。儒學新的使命在此,正所謂“應是鴻蒙借君手”。而優秀的學者們也不負使命,不失初心,砥礪而行。
本期介紹陳來先生。由其高足劉昊、張洪義和紐則圳三人撰文,分別從陳先生的先秦哲學研究、宋明理學研究和重建當代價值體系的努力三方面入手,力圖勾勒出陳來先生的儒學學術成就,以及推陳出新的精神和與西學較短量長的氣魄與情懷。
愿本欄目為祖國新時代文化精神建設,盡到一分微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