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談音樂劇“聲光合一”的美學特點

江中鴻 李駿

[摘要]闡述音樂劇中音樂與燈光的關聯性，以及音樂與燈光“聲光合一”的幾種形式，燈光的輔助讓音樂更加形象化、視覺化。

[關鍵詞]音樂劇;音樂;燈光;聲光合一;美學特點

文章編號：10.3969/j.issn.1674-8239.2019.09.002

人是靠眼睛看實物、耳朵聽聲響，兩者結合才能對事物有一個相對全面的了解。在專業舞臺領域，似乎更強化、應證了這一事實。誠然，舞臺藝術是視聽結合的綜合藝術，燈光之于舞臺，主要任務是探索舞臺時空的各種視覺表達;而音樂，則是對音符和時間進行排列的藝術。

尼采說：“沒有音樂的生活只是一場錯誤。”可見，音樂在人們的生活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這就使得音樂劇成為一種喜聞樂見的藝術形式，而美輪美奐的燈光效果會使音樂劇增光添彩，音樂與燈光的完美融合可以創造出令人耳目一新的視聽盛宴。

在舞臺上，撇開光的傳播速度比聲波快許多倍的物理因素，由于近距離的原因，人們的眼睛和耳朵幾乎分不清感官靈敏度的先后，可以說是“眼到耳到”。但在音樂劇中，聲音的地位甚至超過燈光，因為導演的編排是以音樂的曲調、旋律和節奏為基本脈絡的。從某種角度來說，音樂劇是先有音樂、才有舞臺燈光的時空表達，當整臺戲劇合成完畢后，才能做到聲光同步、合二為一。

1音樂與燈光的關聯性

眾所周知，音樂劇是20世紀出現的一門新興的綜合藝術，它是集文學、詩歌、音樂、繪畫、歌唱、舞蹈、表演、雕塑、建筑于一體的藝術。雖然電影、電視、多媒體是晚于舞臺藝術成長起來的藝術門類，但舞臺音樂劇具有很大的包容性，海納百川、兼容并蓄是音樂劇的重要法寶，這些藝術形式不僅為其所用，還能別具創新地煥發出新的生機和活力。其中，繪畫、雕塑、表演、歌舞、建筑、電視、電影都需要燈光的參與，它們都不能離開光而存在。

音樂與舞臺燈光，從理論上說，似乎是兩種不相關的藝術。音響訴諸人的聽覺感官，技術與光訴諸人的視覺感官。但在現實的藝術活動中，所謂音樂中的燈光意象和燈光中的音樂感，往往是藝術創作者經常談論的話題。換言之，人們可以聽“顏色”和看“聲音”。

在音樂劇或其他的戲劇表演中，經常談到“聲光合一”或“聲光同步”的特點。比如，舞臺燈光的“色彩”一詞，經常作為音樂的用語，出現在音樂的創作論述和理論文章之中。人們在談論舞臺藝術作品時也經常說，“這段音樂有畫面感，像一幅壯美的風景畫，或像一幅淡雅的水彩畫。”再比如，音樂中的術語“節奏”，也往往作為舞臺空間用語，出現在舞臺美術的理論文章中。

這些術語或用語不只是一種文學性的描述或比喻，而是出于藝術經驗，是人們在長期的藝術實踐和藝術感受中形成的一種感性經驗，而且能反映作為視聽藝術的時空表達。它們之間存在共通性，即燈光可以表現音樂的屬性，音樂也可以表現燈光的某些屬性。也就是說，它們之間存在著一定的通感現象或其他的關聯關系。

筆者認為，舞臺燈光視覺感受的基本特點是空間性、多方面性和選擇性。在相關技術的支持下，光想照亮哪里就照亮哪里，這是燈光設計最基本的法則。而聲音否定占據空間的固定客觀存在，否定物體所需的空間形態，這也就是音樂理論家所說的：“音樂是一種偉大的發明，是一種‘無中生有，同時聲音這種否定又被物體的反作用否定的特點，使之成為隨生隨滅、自生自滅的外在現象。”可見，聲音訴諸聽覺感官產生相關的聯想與視覺互動是有理論基礎的。

2音樂與燈光“聲光合一”的形式

聲音出現在舞臺演出中，往往被分為三大部分。首先是人聲一一演員的臺詞、歌唱以及笑、哭、嘆息、呻吟聲等;其次是音樂;第三是音響效果。其中，音樂在音樂劇中處于主導地位，另外兩部分也不是從屬關系，它們同樣具有不可替代的藝術魅力。

音樂與燈光是音樂劇的兩大主要支撐，兩者之間具有互補性。在藝術創作過程中，需要將燈光和音樂聯系在一起，找尋它們之間相關聯、相契合的美學形式。例如節奏、韻律、單純齊一、對稱均衡、調和和對比、多樣統一等。對于音樂劇的燈光與音樂共同的形式美，還需要通過實踐和理論研究進一步加以論證。

但凡音樂劇成功的案例，其燈光和音樂無不遵循“聲光合一”的原則。以下談談音樂劇的畫面感與燈光視聽合一、聲光同步的幾種基本形式。

2.1模仿自然界的聲音以及燈光的視覺呈現

對任何事物來說，它與自然的關系是首要的。音樂藝術的特點之一是模仿自然界的聲音，可以暗示舞臺的環境，倘若舞臺風格與之相融合，會讓這一特點更加大放異彩。音樂雖然完全脫離構成視覺形象的一些要素，但是仍然可以喚起聽眾的聯想。燈光與音樂都有“聯想”這一特性，如果在舞臺上輔以再現性的光效，就能更深刻地感受到音樂與燈光相互映襯的關系。

例如，音樂劇《貓》是百老匯上演時間最長的經典作品之一。演出開場，舞美與燈光共同營造出一場清冷月光下破舊垃圾場的場景，杰里科貓族群們一年一度的舞會華麗上演，這個開場就是利用音樂與燈光的自然特性來進行視覺傳達的。當小偷貓蒙哥杰利從下水道爬出，此時伴隨著鳴笛聲，汽車的車前燈掃過舞臺的光效，惟妙惟肖，燈光與聲音的自然模仿乃神來之筆。此外，劇中肥貓巴斯特夫第一輪表演結束后轉場時，燈光模擬自然光效，產生電閃雷鳴的效果也屬于這一特性。

2.2音樂“線條”與燈光“線條”的特性關系

在舞臺上，音樂的旋律是以時間為畫筆、在不同音高的位置勾畫出來的“線條”。這是一個很恰當的比喻，因為音樂中的旋律一方面體現在縱向的音程關系，另一方面體現在橫向的時間關系，兩者缺一不可。

這種音樂的“線條”，與舞臺燈光“光束”的線條或通過“光點”組合成的線條，具有本質的區別。舞臺燈光的線條是燈光造型的一種方式，線條的方向性最終會創造出不同的空間畫面;而音樂中的“線條”，不僅僅是一種抽象的運動方向，也是一種抽象的寫意。兩者通過意象結合在一起，使得燈光“線條”的裝飾性、抽象化與音樂還是比較接近的。燈光“線條”的作用和關系，遵循視覺“線”的構成法則。通過音樂和燈光的“聲光合一”，可以使抽象的音樂視覺化。

在音樂劇《貓》中，奇怪貓若騰塔格出場時的音樂節奏活潑，呈現線性跳躍的意象。此時舞臺光效光束感明顯，視聽效果兼容合一。當杰利科舞會正式上演時，音樂的線條感與燈光的光束交相呼應，其中音樂與燈光之間確實存在著某種聽覺和視覺“線性”關聯的關系。

2.3音樂的色彩與燈光融合

燈光設計師經常通過音樂的色彩暗示與想象，來指導燈光的創作。在燈光用色時，首先會聽音樂的旋律、聲調以及節奏的特點，再考慮使用怎樣的色調與之相配合。從物理學的角度來說，音樂中的音色和舞臺燈光的顏色都是一種波動，即聲波與光波。音色與燈光的顏色同樣能給人以明朗、暗淡、恬靜、悠揚、低沉等不同的感受。燈光色彩的“聲音”很明確，幾乎沒有人能用低沉的音調來表現鮮明的黃色，或者用高音來表現深藍。正因為音色與顏色能給人們以相類似的感覺，藝術創作中會將它們聯系在一起。

在音樂劇《貓》中，曾經美麗的老貓格里澤貝拉第二次登場，在輕輕響起的音樂聲中開始獨白。第一次唱出《記憶》時，歌聲表達的是意猶未盡之感，音樂表達了孤獨、無助、凄涼的情緒。此時燈光氛圍營造出凝重的空間效果，與音樂的情緒相呼應。當她第三次出場再唱《回憶》時，觀眾從她的眼睛里看到的不只是對過去歲月的悔恨、對自己虛度時光的悔恨，也看到她對未來的憧憬。緊接著，小貓杰米瑪也唱起主題曲《回憶》，舞臺上流淌著希望之光，暖暖地進入觀眾的心田。格里澤貝拉唱道，“我不能退縮，當黎明到來時，今晚已成為過去，而新的一天即將到來……”所有的貓族都注視著她，仿佛在鼓勵著她。此時音樂變得歡快、舒暢，舞臺的場景也隨之明亮起來。

2.4通過音樂的造型映襯燈光的空間造型

人們常說，“燈光是可視的音樂、流動的詩。“音樂是運動的建筑。”這些比喻并不一定準確，但至少說明燈光與音樂具有某種造型性的特點。

音樂的造型顯然不可能像繪畫那樣，用線條和顏色在空間組合成特定的圖形，它是一種無形的音響造型，但特定的音響組合可以象征性地表現某種上、下、左、右、前、后、遠、近等空間關系。音樂作品的音律體現出一種整體的空間范圍，復調體現出旋律與旋律之間的位置;主旋律與伴奏體現出前景與背景的前后空間關系;音強與音弱的對比也能體現一種近與遠的空間感。復調與和聲使音樂真正成為三維世界，并與有節奏的時間形成三維聽覺空間，但它們有時又過于復雜，甚至走向支離破碎。正如燈光的色彩過多、過雜，點、線、面構圖太亂，這些都會影響舞臺的空間美感。

通常，音樂會通過運用基調來使樂曲統一，這就是音樂作品的調式。而燈光也會通過一個基本色調和基本的構成要素來統一風格。它們都遵循在統一中找變化、找沖突、找對比的原則。音樂與燈光空間塑造的處理方法異曲同工，音樂的空間并不是真實的，而是讓聽眾形成一種感覺，存在人們的心中。

音樂劇《貓》的開頭是筆者最喜歡的部分。當一切都靜悄悄，出現各式各樣、造型獨特、個性鮮明的貓，從不同的空間方位如貫而至。尤其是展現杰里科貓的那一段齊唱，燈光由各個點的局部變化到最后慢慢集中到一個大的光區。這樣自然、順暢、干凈、簡潔的開場，交代了舞臺整體空間的特點，導演的編排和燈光設計手法獨特、簡練、高明。

2.5音樂的運動狀態與燈光的運動相契合

音樂的聲響不總是靜止在一個高度，而是在不斷上行和下行地運動。它在時間的進程中勾畫出一條條旋律的線條，從燈光視覺的意義上來說，這些線條無疑是抽象的。但這種抽象的線條往往與燈光所表達的視覺語言相契合，從而產生共鳴，引起觀眾各種各樣的聯想。只要這種聯系存在，運動的節奏就會從一個領域自然地過渡到另一個領域。其中，音樂的運動形式與燈光的運動還是有相關、相同之處的，如音樂的變化帶來演員空間調度的變化，與此同時，燈光也會發生相應的運動變化。

音樂劇《貓》中，壞蛋貓麥克菲提劫走貓族領袖老杜特羅內米，他們憤怒地叫喊，氣氛頓時變得緊張，黑暗中尖叫聲充斥著整個舞臺。燈光此時的變化也很激烈，燈光與音樂的運動節奏相契合，為舞臺營造出恐懼、慌亂的氣氛，最后在魔術貓的指揮下才恢復平靜。

2.6渲染情緒氣氛是燈光與音樂共同的特點

音樂是最富激奮性的藝術形式之一，它能更強烈地作用于人的情緒領域。而隨著燈光技術的不斷發展以及各交叉學科的高度融合，燈光也更富有激情。

在舞臺上，一種情緒氛圍可以有多種解釋。通過燈光的進一步視覺化，會讓音樂更加貼切、生動，讓聯想更加具體。音樂的情緒與燈光的視覺隱喻具有某種共同性，視聽合一、聲光同步能更好地表達出含義。

聲音是一種表情藝術，很容易形成氛圍感，更好地顯示出聲調與色調（明暗、色相、飽和度）的同步性，它更不能與造型藝術割裂開。在音樂和燈光的共同作用下，很容易讓觀眾被引導、被感動，對眼前的視聽畫面產生共鳴。

燈光的氛圍效果遵循戲劇的結構和演員的心理歷程，燈光設計應該強調它在創造情感氣氛方面的作用，光影關系應該植根于音樂的情緒之中。有時燈光可以擺脫所有寫實要求，不考慮光源的色彩和角度的合理性。舞臺的忽明忽暗是為了解釋一個角色的心理狀態，舞臺上的亮暗必須服從戲劇人物本身的需求。在氛圍的營造和人物情緒的外化方面，燈光可以進行強有力的表現。燈光如今已成為表現主義者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資源，它能夠開拓出各種獨特的氛圍形式。

2.7音樂與燈光同步可以表現音樂劇的精神內涵

在文化藝術領域，視聽藝術已成為核心力量。單個的藝術形式只能表達有限的情感，甚至是抽象的、模糊的，而當各種藝術手段參與并融合時，創作者的思想和觀念就貫穿其中。音樂劇中音樂和燈光的結合，具有無限的穿透力、震撼力、感染力、擴散力。

有時在音樂劇中既沒有演唱也沒有表演，只需要一個音樂結合燈光的場景，就能直接表達音樂劇的內涵。人們通常談到形式服從內容，在視聽藝術極其發達的今天，形式本身就是內容。有時音樂自成一體，甚至只需要燈光照亮即可，就能直達劇作文本內容的精神內涵。

音樂劇《貓》中，前后四次出現主題曲《回憶》，成為《貓》的招牌和象征。一場精心、獨特的燈光場景也能表達出劇作內容，甚至不需要劇作文本，只通過燈光、音樂，就可以實現精神內涵的升華。

3結語

音樂劇集歌、舞、劇為一體，采用高科技的舞美手段，不斷追求視覺效果和聽覺效果的完美結合。音樂與燈光的聲光結合是一個具有普遍意義的現象。在大量的舞臺實踐中，燈光視覺審美的功能是輔助性的，可以讓音樂插上有力的翅膀，更加形象化、視覺化。音樂和燈光像兩座城堡，各自有著復雜的體系，既有層次，又有完整的結構，而且看上去都是穩定堅固的。在舞臺范圍內，音樂劇讓這兩座城堡重新架構，更加有層次。

隨著燈光技術的不斷突破，燈光在舞臺上的作用也越來越重要，它是時間和空間的統一者。光影與音樂旋律應該高度統一，只有這樣，才能完成音樂劇的最高任務，實現精神內容的升華。

伴隨著中國經濟的快速發展，人民群眾對文化娛樂的需求也出現多元的變化。音樂劇以視聽兼備、雅俗共賞的特質，吸引著不斷擴大的受眾人群。求變是音樂的個性特質，沒有一種藝術像音樂那樣快速地變化著，這就迫使燈光也要與之相適應。作為燈光設計師，只有不斷適應時代的變化，才能靈活、創新地將音樂劇“聲光合一”的審美理念發揚光大。

（編輯：王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