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一粒后悔藥

傳說，對著樹洞講出你的心事，心情會釋然。找到你的樹洞，埋藏進所有的眼淚和哭聲，讓我為你守望。不知不覺中你就會長大。

主持人——柳眉兒

給我一粒后悔藥

坐在柳眉兒隔壁的蘑菇醬平常除了編編寫寫之外，還是個網購達人（狂）。春天到了，編輯部里最先復蘇的不是花盆里那不知名的小苗，而是開啟“歡快購買”模式的蘑菇醬。這天，當蘑菇醬興奮地拆開第十八個包裹，向我們展示了一堆無比神奇、用處待定的“寶貝”后，我捏捏手中的信，突發奇想地問：“以你如此清奇的網購風格，能幫我買一粒后悔藥嗎？在線等！”

我從來沒覺得自己是個壞孩子。相反，我學習還不錯，好朋友也多。可是現在，我懷疑了。不，確切地說，在那個人眼里，我就是校園欺凌的始作俑者吧！如果她還不知道什么叫“校園欺凌”，那么我的額頭上一定有“壞蛋”兩個字。

我記得，她是小學六年級的時候轉到我們班的。出于對新同學的好奇，我和其他同學一樣，有意無意地關注著她。我很快就發現，她是個呆呆傻傻的人，不怎么說話。不管問她什么，她都得好半天才說上一句。可想而知，她的學習成績很不好，女生們也不愛跟她玩。大約是知道她反應慢，老師們從來不批評她，反而對她特別有耐心。上課提問，她被問到的也是最簡單的問題。我們幾個男生私下里都喊她“傻子”。

那一天——現在回想起來，大約是惡意叢生的日子，老師先是提了一個特別簡單的問題，點了“傻子”的名字，她答對了。沒一會兒，老師又提了一個難度很高的問題，我不幸被點中了，還不幸答錯了，更不幸地被老師批評了一通。我紅著臉坐下，感覺周圍或明或暗的眼神投過來，我猜那些眼神正表達著：你還不如個傻子！

那節課剩下的幾十分鐘大約是我有記憶以來最難熬的時間。好不容易等到下課鈴響了，我轉過頭，狠狠地瞪了“傻子”一眼。“傻子”就是傻，一點反應都沒有，慢吞吞地蓋上文具盒，慢吞吞地收拾課本。我握了握拳頭，決定給她點顏色看看。

第二節課下，趁著大課間，所有同學都到操場上去了，我讓好哥們兒替我望風，然后把“傻子”的書包迅速塞到她身后一張空桌肚里，再一溜小跑趕去做操。回教室的時候，我和其他幾個男生一改往日你追我打的風格，故意跟在“傻子”后面。當她發現書包不見了，先是一臉茫然，愣了好半天才左右來回看了幾下，然后就趴在桌上哭起來——惡作劇成功，我們幾個笑得肚子疼！

從那以后，我們就經常逗“傻子”玩。時不時把她的筆、橡皮、尺子夾到她自己的書里，明明是不算隱秘的地方，她卻怎么也找不到;下課的時候，我們還故意從背后撞她一下，再迅速跑開。盡管她每每都被撞得差點跌倒，但只要回頭看不到人，“傻子”就以為是自己不小心。時間長了，我們發現“傻子”根本不知道跟老師告狀，就越發明目張膽起來，想出了各種怪招。我們騙她說放學之前要把課文抄三遍，她就坐在教室里使勁抄。看她速度太慢抄不完，我們就嚇唬她，說老師要通知家長！看她想哭又不敢哭的樣子，我們擠眉弄眼地一哄而散……完全不管這呆呆傻傻的女孩要在空蕩蕩的教室里惶恐多久。

到了初中，“傻子”居然還跟我一個班，我不禁在心里惡意地猜測：她爸媽大概花了不少錢才把一個“傻子”送進來吧。我和男生們的惡作劇依然每天上演，樂此不疲。

直到寒假前最后一天，我走出校門，正好看見“傻子”在一個煎餅攤子前面站著，大概在買餅子吃，我故意走過去對她說：“多放點辣椒啊，好吃！”結果，“傻子”還沒說什么，做煎餅的大媽接過話：“小同學，你要多放辣？等下我給你做啊！”說著，麻利地把手里的餅子裝好，遞給“傻子”，“傻子”轉身走了。

“我不買。”我轉身就走，想著怎么把“傻子”的煎餅弄掉，結果被煎餅大媽喊住了：“哎，同學，你是不是跟樂樂一個班啊？”

我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樂樂就是“傻子”！

“來來來，大媽免費送你一個餅子，加雞蛋！你在班上多照顧照顧樂樂啊！這孩子真可憐，跟我住在一條街上。她八九歲的時候，家里煤氣泄漏，一家人差點都沒了。好不容易救回來，結果孩子小，傷了腦子，她小時候可聰明了……”

我聽愣了，手指被塞過來的餅子燙了一下才回過神來，大媽還在絮絮叨叨地說著：“這孩子不愛說話，受了委屈也不會說，麻煩你多照顧照顧她啊……”

“哦、哦！”我支支吾吾地應著，忙把餅子塞到嘴里，好遮擋一下自己不自在的神色——嘴里、心里頓時都不是滋味。

回到家里，我越想越羞愧，越想越后悔，晚飯沒吃幾口，做作業也老走神。好不容易睡著了，我還做了個噩夢，夢見自己成了傻子，別人都來欺負我……到了現在，我依然提不起精神來，只要想到以前的種種，我就覺得自己罪孽深重。柳眉兒姐姐，我要怎么面對樂樂啊？

同學，你過去的種種惡意行為確實需要反省！你們以為的“惡作劇”“玩笑”，卻是別人生活中的一大片陰影和心靈上的道道傷痕——不是辱罵和拳腳相加才叫欺凌！

好在你終于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以前的一切不能抹去，再厲害的網購達人也買不來后悔藥。但你可以用實際行動去彌補，這比你無精打采的羞愧和后悔要有用多了。比如，你可以認真地給樂樂道個歉，甚至當著同學和老師的面道歉，并從新學期開始，在學習和生活上多幫助她，別讓好哥們兒還有其他同學再欺負她……

最后，柳眉兒提醒同學們：校園里，我們不應該欺負弱者，也不應該欺負任何一個普通的同學。假如，我們自己成了被欺負的那個人會怎樣呢？

（講述/胡溪嚴 整理/冰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