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平
楊樹漫不經心的綠
讓我的專注露出破綻
我對這棵楊樹的如此經意
緣自一片月光
月光下的一雙手
曾在這棵楊樹的背陰處
摘下一片新葉送我:
給你,春天!
此刻,沒有月光
是綠葉的掌聲走漏了風聲?
我想不出一個比暗還暗的詞
右手摘下同一枝頭的新葉
送給自己的左手:
春天,給你——
天上的云悠悠然
我的手勢比坦然還坦然
我又可以坐擁書香
在午后的陽光里,閉上眼
想象陶淵明的
——桃花源
他鄉,桃花的紅,杏花的白
只是——他,他們的
而我花粉過敏,關節酸痛
我喜歡的艾香,他人
視作瘴氣,避之不及
在他鄉,我心懷忐忑
笨拙的低眉順眼
補不住四處的破綻
回到了西窗
我盡可以發呆成一截木頭
甚至把百合蓮子粥熬煳
還可以,邊喝著熬煳的粥
邊讀伍爾芙《自己的一間屋》
不見了西郊那片最后的麥地
在路邊遇見了玉蘭
失之東隅卻收之桑榆
帶著些許的質疑走近玉蘭
是她,我在杭州見過的玉蘭
是,詩人大衛一再寫的玉蘭
眼前的玉蘭稀疏而潦草
甚至整棵樹,只舉著一朵
孤獨的花苞,憂傷的干凈
震撼到了我內心雜質的部分
我不知玉蘭在等誰
卻堅信,我就是這個小城
讀懂她南方式憂傷的那個人
鋪開《文藝報》
坐進玉蘭的安靜中
沖一杯白咖啡,開始輕輕地
給玉蘭朗誦大衛的詩句
“不是一棵樹遇上另一棵樹
是頭疼——淹沒了偏頭疼”
春天,這個樹木花草的女王
她的旨意不容篡改:
柳樹、楊樹、槐樹依次綠
桃花、杏花、梨花漸次開
山楂花耐著性子
等候開花的指令
小脖子都抻細了
差點兒就被關在春天門外
山楂花的小白傘一打開
喧鬧的春天很快安靜下來
哦,那小小的,白得炫目的山楂花,是女王
留給自己送終的小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