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芳
摘要:從構詞法以及詞和語素的自由度兩方面對漢語和英語詞匯的空間性差異進行探討。漢語中的詞綴不是強制性的,位置比較靈活,有些甚至可以單獨使用。縮略詞、外來詞和離合詞也顯現出很大的靈活性,語素和詞的順序比較任意。這些現象體現了漢語詞匯在空間上的離散性。英語中的詞綴是具有強制性的,縮略詞和外來詞形式較為固定,詞匯在句中的位置較為固定。這些語言現象體現了英語詞匯在空間上的一維線序性。
關鍵詞:空間性;離散性;線序性
中圖分類號:H313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1-7836(2019)02-0133-03
引言
王文斌和于善志提出漢字內部各部件之間是二維合成的,具有塊狀性、離散性和可逆性,呈現出空間性的特征。而英語詞匯受構詞法的嚴格限制,結構相對穩定,隱性體現了英語構詞的一維線序性。本文將從構詞法和語素自由度兩個角度切入,探討漢語構詞在空間上的離散性和英語構詞在空間上的一維線序性。
一、構詞法
(一)派生法
派生法就是派生構詞,是指在詞根上加后綴而構成新詞。漢英兩種語言在詞綴的強制性、位置和派生法的構詞數量方面有很大的差異。由派生法構成的漢語詞匯結構松散,體現出漢語詞匯的離散性;由派生法構成的英語詞匯結構緊湊,體現出英語詞匯的一維線序性。
1.詞綴的強制性
漢語的詞綴是非強制性的,很多時候漢語沒有必要使用詞綴。當必須使用詞綴時,大多并不是真正詞綴的用法,很大可能是音節的填補。因為漢語擁有獨特的聲韻系統,音節在特定情況下可以起到語法的作用。例如:“三名同學”和“同學們”中的“同學”都是“復數”,“同學們”在有些時候可以被“同學”取代(例如:我的同學有好多當老師的)。表示“復數”的后綴“一們”不一定必須使用,但是在英語中必須使用復數形式“classmates”——“three classmates”或是“myclassmates”。由此可見,漢語的語法范疇不一定必須依靠詞綴表現,漢語的構詞也不一定必須依靠詞綴。漢語詞綴的使用場合取決于深層次要表達的意思(例如:“東北虎”和“東北的老虎”是兩個不同概念)。在一定條件下,詞綴在漢語獨特聲韻系統的支配下會反映在形式上,并非單純依靠粘著語素和自由語素。除此之外,動詞很多時候可以直接用作指代人的名詞,不需要加任何的詞綴。例如:教授、保安、督察、經理、掌柜等。漢語詞綴這種非強制性的特點體現了漢語詞匯松散的結構,也體現了它的離散性。
英語的詞綴是強制性的。它通過改變詞的形式來完成構詞,沒有詞綴這種形式就無法達到目的。Marchand認為,“如果把詞綴和詞根都理解為語素的話,英語的詞綴就是附著在自由語素即詞根上的粘著語素。”由此我們可以推斷:英語的詞綴是強制性的,是粘著的,英語的詞綴都是粘著語素。在英語中,無論是構詞還是語法范疇的表現都必須使用詞綴。只有使用了詞綴,我們才能了解單詞的詞性、語法范疇和部分意思。因此,英語的詞綴是強制性的。
2.詞綴的位置
漢語的詞綴位置靈活,詞語結構松散,詞語的構成主要依靠意義的支配。漢語中,與人有關的詞綴可以是后綴,也可以是前綴。例如:表示復數意義的后綴——“族”(啃老族、低碳族、樂活族、蟻族)、“代”(富二代、官二代、拆二代)、“眾”(聽眾、觀眾、受眾)等。有些后綴不僅擁有自己的詞義,還可以單獨使用,如員、者、夫、匠、士等。在漢語中,除了后綴可以搭配詞來指代某些特定人群,一些前綴也有類似的用法。例如:“司”可以組成司儀、司機、司令等;“同”可以組成同伴、同學、同事等。由此可見,漢語詞綴在詞中的位置相對比較靈活,有些甚至可以獨立使用。漢語詞綴的位置的靈活多樣性再一次體現了漢語詞匯的離散性。
在英語中,詞根和詞綴之間的關系是分層級且非常嚴格的。英語詞綴的位置固定,且不能單獨使用。“在形態結構中,英語詞綴屬于功能性基元成分,對應于句法中的功能性語類;詞根則是詞匯性基元成分,對應于句法中的詞匯性語類。”例如:attainability
a.attain>一able>一ity(詞根>詞綴1>詞綴2)
b.一ity>一able>attain(詞綴2>詞綴1>詞根)
(a)例是單詞attainability的語音式線性順序,一ity這一最靠右的后綴決定了單詞的詞性,是該單詞的中心成分。(b)是該單詞的邏輯式詞綴域排列。后綴不僅決定了單詞的類別,還構成了詞項的中心語語素,即功能性中心成分。這一成分涵蓋了詞項內部的其他各項成分。無論是詞根還是詞綴,順序都是固定的,不能隨意變動。詞根和詞綴的組合構成一個不可逆的線序形式,這一形式充分體現了英語詞匯的一維線序性。
3.派生法的構詞量
漢語通過派生法構成的詞所占比例很少。據統計,漢語單音節單純詞占漢語詞匯總數的16.7%,合成詞占到漢語詞匯總數的80%,其余的詞匯由其他的構詞手段構成,僅占3.3%。由此我們可以看出漢語詞匯的主要構成方法是合成法,派生法構成的詞匯所占比例小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與漢語有所不同,英語通過派生法構成的詞占詞匯總量的比例最大。據統計,通過派生法構成的詞占30%--40%,通過合成法構成的詞占28%一30%,通過轉換法構成的詞占26%,通過其他次要構成方式(如縮略、借詞等)占8%一10%,以及其他方式占1%-5%。
從以上數據我們可以看出:派生法是英語詞匯的主要構詞法,合成法是漢語主要的構詞方式。英語詞綴的意義和用法比較單一,且位置固定,有著嚴格的層級結構。而漢語的詞綴用法和意義比較復雜,位置較為靈活,有些還可以單獨使用。漢語和英語的派生構詞法體現出各自不同的語言特點:漢語詞匯結構松散,具有離散性;英語詞匯層級分明且位置固定,具有一維線序性。
(二)縮略法
縮略,是將漢語中較為復雜的原詞語形式經過選擇性壓縮和簡略之后與原詞語意義保持一致的一種構詞方法。縮略是一種“即用”的手段,它將概念濃縮,形成了同一層面(如“清華”“報刊”“財經”等)和不同層面上的兩個輸入空間(如“兒童節”“電波”“開發區”等)。使用縮略法形成的復合詞很多,例如:城市建設一城建、安全檢查一安檢、標點符號一標點等。這樣構成的縮略詞相對程度很高,很多時候處于“臨時搭配”的狀態。無論是固定的復合詞還是“臨時搭配”,都符合韻律詞的條件。獨特的韻律機制使得漢字的意義更為清晰,更符合其所指代的語言事實。漢語復合詞這種獨特的“模棱兩可”狀態的存在主要是由于漢字的離散性造成的,是以形態為標志的英語所不具備的。
英語的構詞法中也有縮略,即縮寫單詞。在構詞過程中詞義和詞性保持不變,可以截頭、去尾和截頭去尾。例如:telephone-phone,mathematies-math,influenza-flu等。此外,英語中還有一種首尾字母縮略法,即用單詞的首字母組成一個新詞。這種形式的英語構詞生成的新詞讀音主要有兩種形式:各字母分別讀音和作為一個單詞讀音。例如:Graduate Record Examination-GRE.Testing of English as aForeign Language-TOEFL,Teach English as a Foreign Lan-guage-TEFL等。這樣的縮略方式不同于漢語,其所構成的新詞形式都是固定的,粘著程度很高,沒有“臨時搭配”。尤其是首尾字母縮略法,依次將每個單詞的首字母連起來構成一個新的單詞。這種依次排列的固定構詞方式也再次體現了英語單詞的一維線序性。
(三)借詞法
借詞法是指通過其他語言的詞匯來擴充自身語言詞匯量的方法。漢語的包容能力較強,可以與引進的外來語產生組合關系,構成即用或固用的搭配,實現外來語的同化。引進的外來詞都是用漢字記音。記音的漢字可以獨立使用,也可以與表示漢語詞匯的漢字進行搭配,構成漢語復合詞。在引入外來詞時,有時會采取套用的策略。例如:“曬”,本義是在陽光下曝干或取暖。英文單詞“share”是分享的含義。引入漢語后,意指把自己的淘寶收獲、心愛之物,所有生活中的“零件”拿出來與人分享,炫耀一下。“曬”被套用后和其他漢字一起構成了新的詞語,出現了“曬”族詞語——“曬客”“曬孩子”“曬工資條”等。在翻譯策略方面,漢語一般意譯優先,例如峰會(summit)、病毒(virus)、寵物(pet)等;不能完全意譯的則音譯兼意譯,例如:劍橋(Cambridge)、蘋果派(apple-pie)、芭蕾舞(ballet)等;實在不能意譯的就音譯,例如:沙發(sofa)、咖啡(coffee)、巧克力(chocolate)等。漢語外來詞的意譯優先的翻譯原則體現了漢語詞匯系統的高理據性。這種高理據性就要求引進漢語的外來詞能被分析成有意義的語言單位,實現“望文生義”“顧名思義”。漢語這種將漢語和外來語產生組合的特有現象也成為漢字離散性的有力佐證。
英語民族在歷史上遭遇到多次外族入侵,其中凱爾特人、羅馬人、丹麥人、法國諾曼底公爵等不僅用強大的武力征服了英格蘭土地,也給這個地區的語言和思維方式帶來了異邦特征。因此,英語借詞的詞源很廣泛,多達幾十種:最多的是拉丁語和法語,其次是斯堪的那維亞語、日耳曼語、意大利語及希臘語。英語也從漢語中借詞,例如Kung Fu(功夫)、Tofu(豆腐)、Feng Shui(風水)等。薩丕爾等認為,“英語好久以來就要求有完全統一的、不加分析的詞,不管是單音節的還是多音節的。像credible,certitude,intangible這樣的詞在英語里完全受歡迎,因為每個都表達一個單一的、簡明的觀念。”由此我們可以看出,英語在引入外來語時雖然也做了一些有機的綜合和改變,但大體保留了詞的原有形式。趙宏認為,“英語中的外來語理據性很低,漢語中理據性低的諧音外來語體現出較為強烈的理據化(如字化現象)。”鑒于英語的低理據性,借來的英語詞語通常采用音譯優先的原則,將外來詞和英語產生組合的現象要遠遠少于漢語。
二、詞和語素的自由度
從整體而言,漢語的詞匯和語素擁有比英語更大的語序自由度,體現了漢語詞匯離散性的特點。這一特點主要體現在以下幾方面:
(一)半自由語素
語素是最小的語音、語義的結合體,是最小的有意義的語言單位。依照構詞能力,語素可分為自由語素、半自由語素和不自由語素三類。半自由語素在組合時位置不固定,意義實在。與英語不同,漢語中存在大量的半自由語素。它們一方面是構詞語素,另一方面又可單獨成詞。例如:“看”,它既是構詞語素,又可以單獨作為動詞使用。在構詞時,“看”既可以做前語素,也可以做后語素:
a.你看這事該怎么辦才好?(單獨做動詞使用)
b.看望看待看相(半自由語前語素)
c.查看照看觀看(半自由語后語素)
(二)離合詞
漢語中有一種特殊的詞類叫“離合詞”。離合詞由一個動詞性成分(或語素)和其所支配的名詞性成分(或語素)所組成。例如“吃飯”“看書”“寫字”“下棋”“打球”等。在漢語中有大量的離合詞存在,它們介于詞和短語之間,似詞非詞,似短語非短語。離合詞中間可以插入許多成分,如動態助詞“了、著、過”和動量補語(…次)、時間段詞語等。
例如:
a.請假因為生病,他請了三天假。
b.結婚伊麗莎白結過八次婚。
以上例子說明,漢語的復合詞普遍詞匯化程度不深,可分離性較強,形成所謂的離合詞。離合詞的出現,也成為漢字離散性的一個有力佐證。
(三)詞序
詞序決定了名詞在句中是做主格還是賓格。根據語法形態學上的配列(morphosyntactic alignment)方式,語言可分為主格語言(nominative Language)和作格語言(ergative lan—guage)。主格語言配列對及物動詞的施事者和不及物動詞的主詞都不用“格”進行標記,對及物動詞的直接受詞用“格”來標記。英語被看作是典型的主格語言。從主格和賓格的角度來看,名詞或名詞詞組的身份是由其在從句中充當的語法主語和賓語來決定的。例如:
a.Mrs.Zhao likes that student.
b.That student likes Mrs.Zhao.
英語中語法上的主語和賓語比漢語要容易認定。Sta—rosta認為在中文句子中語法上的主語是動詞前不進行標記的名詞,語法上的賓語是動詞后不進行標記的名詞。“無標記”意味著名詞不能因語用、體裁、詞匯或是語法原因而在句中充當主語或賓語。
例如:
a.小朋友面吃,米不吃。
The kid eats noodles,but not rice.
b.學生們明天就上學。
The students will go to school tomorrow.
由此可見,漢語中的名詞在句中充當主語或賓語無須形態標記,主要依靠意義進行判斷。在話語理解時,名詞并列會激活我們大腦中物體之間的常規位置關系,并把這種空間關系轉化為句法結構關系、話題與述題關系、句法焦點或語用焦點等各種語序形式。漢語被看作話題語言和英語相較,漢語中的名詞在句中充當成分時位置比較靈活。詞序的靈活性也很好地體現了漢語詞匯的離散性,成為離散性特征的有力佐證。
結束語
本文從構詞法和語素自由度兩方面對漢語詞匯的離散性和英語詞匯的一維線序性進行了探討。漢語詞匯從派生、縮略或借詞等構詞法上都體現了較大的靈活性,語素在詞語中的順序比較靈活,詞匯在句中的位置比較靈活且無標記,這些都充分驗證了漢字的離散性。而英語詞匯的結構穩定,順序不可隨意變動,單詞在句中的位置較為固定且需要標記,這些都成為英語詞匯線序性的有力佐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