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金二會：美朝“大買賣”可成，半島無核化不可期

特朗普明確表示，朝鮮有著巨大的發(fā)展?jié)摿?，他未說出的是，他認為在中、俄、日、韓之間出現(xiàn)一個具有核能力但不對美構成威脅的“長白山大國”，對美國來說也許不是件壞事。

即將舉行的特朗普與金正恩越南會談，與去年6月新加坡首會時的最大不同是，新加坡會談時人們對半島實現(xiàn)無核化充滿了期待，而這次越南會談，許多人認為，不論最后發(fā)表一個什么樣的文件，或許朝美關系可能出現(xiàn)戲劇性變化，但半島無核化卻益加渺茫。

其原因是，半年多來，特朗普政府對朝核政策進行了重大調整，美朝的主張和追求正在接近，朝美就彼此關系進行一攬子交易的條件幾近成熟，但維護半島無核化的取向卻日益模糊。

綜觀30多年來（自1985年朝加人《核不擴散條約》算起）朝鮮核問題發(fā)展歷程可知，盡管朝鮮在不同歷史環(huán)境下其制式表述有重大差異，但其核國戰(zhàn)略目標和政策是相當穩(wěn)定的，其最終追求就是，在保有核武器前提下與美國改善關系并建交，迫使國際社會承認其擁核大國地位。

起初，為了減少推進核計劃的外部阻力，同時誘使美國與之對話談判，朝鮮宣稱其發(fā)展核武器是因為美國對之持敵視政策，為自衛(wèi)而為之，并稱朝鮮核問題只是朝美兩家的事，與他者無關。后來朝鮮參加六方會談，主要目的也是尋求與美進行接觸。果然，在整個六方會談存續(xù)期間，始終是朝美會談（日內瓦、新加坡、柏林等）與六方會談雙軌并行，且主要協(xié)議皆是朝美談成以后拿到六方會談上再令其他各方簽字。但溝通渠道雖然打通，也有極其坦誠的交底，但美國幾屆政府仍秉持所謂“政治正確”，拒絕與朝鮮進行正式的政府間談判。這樣，為了排除核問題上的他方干擾，2008年底，朝鮮退出六方會談。

此后，一方面是實現(xiàn)“擁核國大業(yè)”之需要，另一方面也是給美國施加壓力，朝鮮公開高調地大步推進其核導計劃。2009年第二次核試后，朝鮮宣布“要做永久核大國”，“決不棄核”，不再強調棄核“遺訓”。特別是2016、2017兩年，朝鮮開發(fā)氫彈，進行了3次核試和3次洲際導彈試射，公開宣布美國本土已納入其打擊目標，2017年底宣布“完成擁核國歷史大業(yè)”。朝鮮這一系列舉動的確極大地刺激了剛上臺的美國特朗普政府。美國決策層認為，朝鮮核導已對美國構成現(xiàn)實威脅，于是，美國一邊推動安理會通過對朝制裁決議，對朝進行“極限施壓”，一邊認真考慮對朝動武的作戰(zhàn)計劃。朝鮮對美國的“極限施壓”舉動不僅未能迫使美國與之談判，反而使自己面臨被武力打擊的危險。

2018年3月初，朝鮮調整戰(zhàn)術。它通過韓國這個傳聲筒，宣布將放棄核武器.望就此同美國談判.并通過韓國特使向特朗普本人發(fā)動外交攻勢。朝鮮新舉措奏效。美國務卿蓬佩奧數(shù)訪平壤，朝美間建立起高層次溝通渠道，2018年6月實現(xiàn)了新加坡朝美峰會。

起先，業(yè)界人士都認為，新加坡峰會核心議題是維護半島無核化，有可能對朝鮮棄核時間表和路線圖做出安排，但結果卻大出人們預料。朝美峰會發(fā)表的共同文件共4條，一是談建立朝美新型關系;二是表示構建半島持久和平穩(wěn)定機制;三是朝鮮表示要實現(xiàn)半島完全無核化;四是朝送還美軍遺骸。對朝鮮棄核一事甚至沒有一個明確的表述。

其實，這一文件是朝美雙方針對當時已發(fā)生重大變化的大國關系，在朝核政策上進行調適的結果。

2018年5月初，金正恩第二次訪華，返國第二天會見蓬佩奧。此后美國朝核政策發(fā)生變化。此前，特朗普認為在維護半島無核化問題上美中是合作者，他感謝中國“幫美國的忙”。但此后特朗普變臉，公開指責中國“破壞美朝無核化談判”，破壞美國對朝“極限施壓”。隨后，美國加劇中美貿易戰(zhàn)。與此同時，美國在朝核政策上也出現(xiàn)一些被某些人妄判的“積極變化”。

1、美國不再強調“絕不容忍朝鮮擁核”，其政策重心由“迫朝棄核”轉向“朝鮮核導不對美構成威脅”。自克林頓到特朗普，此前美國歷屆政府在朝鮮核問題上基本原則是“絕不容忍朝鮮擁核”，“為迫朝棄核不排除任何選擇”。2018年5月下旬，針對大國關系的變化和特朗普“美國第一”政策的展開，朝鮮主動地炸毀了其核試坑道口，拆除東倉里遠程導彈發(fā)射設施和遠程導彈發(fā)動機制造廠，向美示意不再進行核試，朝鮮核導不對美構成威脅。朝鮮“釜底抽薪”奏效。一向追求美國“絕對安全”的特朗普對此十分欣慰，遂失去迫朝棄核的緊迫感?！敖^不容忍”“不排除任何選擇”，漸從美國話語體系中消失。今年2月19日，特朗普直白地表示：他對朝鮮核問題解決“并不著急”，“也沒有平壤實現(xiàn)最終無核化時間表”，“只要不再測試”核彈和導彈即好。顯然，在朝鮮已放棄遠程導彈且其核武器不對美構成威脅的情況下，美國正在接受以“凍核”取代“棄核”的選擇。

2、美國不再要求朝鮮“不可逆轉”地棄核，只要朝鮮在“無核化”方面有所舉動，有助于特朗普競選連任就好。去年5月中旬，博爾頓在一篇講話中重述了美國朝核政策制式表述，即“朝鮮必須全面地、可核查地、不可逆轉地放棄核武器”（CVID），朝鮮大怒，其兩位副外長對美大加遣責，并威脅取消新加坡峰會。美國決策層對朝鮮的“憤怒”進行一番研究后發(fā)現(xiàn)，朝鮮并不是全部反對CVID，因為朝鮮自己也宣稱要實現(xiàn)半島“完全”無核化，表示愿邀請美國專家赴朝驗證，朝鮮堅決反對的只是“不可逆轉”地棄核。美國突然明白了，這里隱伏著朝鮮在核問題上的底線，即現(xiàn)有手中核武器可以放棄，但一定要保有核彈制造能力，做沒有核彈成品的“核大國”。特朗普一方面追求在2020年大選前取得可稱道的外交成果，另一方面認為一個擁有核武器但沒有遠程導彈的朝鮮并不是不可接受的。于是特朗普政府為適應朝鮮的要求，修改了其在朝鮮核問題上的基本主張，其新的制式表述是：美國的追求是“朝鮮最終實現(xiàn)完全的、可驗證的無核化”（FFVD），這里刪去了“不可逆轉”或博爾頓所稱的“永久”棄核表述。

3、美國不再為朝鮮棄核設定時間表。2017年下半年，美國根據(jù)朝鮮核導計劃的推進不斷調整其對朝鮮核威脅程度的評估，最后認定，朝鮮將在2018年年中獲得攻擊美國本土的能力。因此，蓬佩奧主持的中情局給特朗普提交一份報告，主張美國對朝采取軍事行動的最晚期限是2018年3月底。美國自2018年1月開始認真地做軍事準備。在緊要關頭，朝鮮搶先在3月5日通過韓國特使宣布將放棄核武器，與美談判。美朝溝通渠道打通后，朝鮮提出其棄核進程要“分階段、同步走”，美國拒絕。因為美國認為這是一種拖延戰(zhàn)術，美國要求朝鮮必須在特朗普第一個任期結束前完成棄核作業(yè)。后來隨著朝美溝通的深入和相互了解的加深，美國放棄了要求朝鮮在預定的時間內棄核的主張，甚至對朝鮮提供完整的核設施清單也不再有硬性要求。

此外，美國在終戰(zhàn)宣言、制裁豁免、人道主義援助、朝美關系改善等等諸多方面都有一些政策調整。

美國在朝核政策上的這一系列調整，無疑使美朝雙方的主張和追求迅速接近。因此，特金越南峰會，雙方達成文在寅所稱的“大

買賣”的可能性大增?？偟膩砜?，特金二會仍會遵循新加坡首會的基本路數(shù)，首先談建立朝美新型關系，然后談構建半島和平機制，但關于朝鮮棄核的表述可能更加含混。美國仍會要求朝鮮承諾棄核，但將會基本按照朝鮮“分階段、同步走”的主張，使朝鮮棄核進程變?yōu)橐粋€看不到終點、誰也不知道結果的談判過程。與此相比，美朝“大買賣”卻有了極具操作性的清晰安排。峰會將對此做出承諾。雙方將明示，不久后發(fā)表終戰(zhàn)宣言，條件成熟后將簽署《和平協(xié)定》。在朝鮮向美提供一份核清單后美國將大大放寬制裁豁免，不反對韓、中對朝提供實質性援助。美朝間將把高級別官方溝通機制化，互設辦事處，朝美峰會將成經(jīng)?；?。在可預見的將來，朝鮮最高領導人將會訪美（如2018年年末出席聯(lián)大會議順訪美國）。雙方將擴大人員交流，不久后一批朝鮮青年赴美學習不會使人感到意外。更重要的是，只要在2020年底以前朝鮮象征性地交出幾顆核彈后，美國及其他國家資金將會涌入朝鮮，朝鮮將會出現(xiàn)經(jīng)濟高速增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