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胡冠男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結婚嫁娶,在農村是頭等大事。但近幾年農村適婚男青年婚配的難度驟增,農村男青年擇偶困難現象比比皆是,春節回鄉走親訪友期間對此感受尤為深刻。
吉安市吉州區長塘鎮淇塘村山頭村小組,非貧困村。該村小組不到160戶,約500人,就有36名30歲以上大齡男青年尚未成家,約5戶中有1名大齡未婚男青年。周邊村莊也普遍存在這種現象。
吉安市吉州區樟山鎮羅坑村較山頭村更為偏遠,離村最近的公交站點都需步行一兩個小時,整村經濟狀況較山頭村差很多,總共20多戶,幾乎全體適齡男青年都存在擇偶困難問題。
吉安市青原區的同學表弟為了相親,春節前一周就趕回老家。同學表弟讀了大學從農村出去,10來年間漂了五六個城市,而立之年了,沒有穩定的工作,沒有買房。在農村的適婚女青年看來,表弟沒在城里站穩腳跟,最終還是要回農村的,所以這次回家相親依舊希望渺茫。而且即使相親成功,老家農村的彩禮已經漲到20萬左右,此外還要求必須在城里買了房,甚至還要求買了車,這對于表弟來說是難以承受之重。
很多人看到這種狀況,將原因歸結為長期的計劃生育國策和重男輕女的思想造成了男女比例失調。但我認為這一原因根本不足以造成農村適婚女青年數量近些年的斷崖式下跌。事實是,目前城市的婚配狀況恰恰和農村截然相反。城市中,特別是北京上海等一線城市存在適婚女青年愁嫁現象。也有人將農村男青年擇偶困難問題歸結為經濟原因,但是對這一問題的理解不應該僅僅局限于經濟方面,更應該從社會文化角度思考。
長期的城鄉二元治理政策積累的后果,已經讓農民“跳出農門、逃離農村”的信念深入骨髓。有些農民思想深處形成了一個根深蒂固的觀點:農民低城里人一等。農家子弟在孩童時代聽到的來自父輩們最勵志的話就是:“如果你不好好讀書,長大了就得在村里種地!”不僅僅是一些城里人看不起農民,連很多農民自己,也常因自己的農民身份而感到自卑,即使自己離不開農村,也都寄希望于下一代人逃離農村,遠離農業,改變農民身份。
農村女孩到了適婚年齡,要么出去上學,要么出去打工,而當今青年農民普遍外出打工的狀況,打破了全國的地域限制,讓男女青年在全國范圍內自由婚配。在這種“跳出農門、逃離農村”的信念下,沒有幾個女孩子愿意嫁到當地,只要長大了,就都離開了村里,都去了城市,大部分不愿意待在農村生活。


在我國傳統的婚嫁觀念里,女性婚配普遍能接受高配,但是男性娶了城市姑娘,就容易被稱為“鳳凰男”,認為是高攀了。這樣的傳統觀念也讓農村女青年可以外嫁到條件更好的地方去,而一個農民工小伙子要想在比較發達的打工地成家立業就非常困難。
如果任由農村男青年婚配困難的問題發展,農村光棍越來越多,必然會帶來一系列的社會問題。首先是社會的治安將因此惡化。農村的光棍增多,性犯罪等潛在危險可能要由城市承擔,因為光棍們主要在城市打工;其次,極其不利于目前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不利于城鄉融合發展。
家,是鄉村振興中最穩固的基本單元,而婚姻,是家的起點。許多農二代不要說反哺父母,還不得不“剝削”父母來買房成家。幾代人的全部積蓄源源不斷輸入到城市的鋼筋水泥中,繁榮了城市,吸干了農村。
我認為目前社會對這個問題關心還不夠,還沒有意識到其緊迫性和潛在的危險性。解決這個問題首先要在輿論宣傳上重視、提升農民身份。“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要全面扭轉現在的“輕農”思想必然是一個緩慢而長期的過程,宜早不宜遲;其次要打破現有的城鄉二元治理結構。各類資源,如教育、醫療等公共資源不能過度向城市傾斜,只有留住了鄉村的人口,才能談鄉村振興;再次,政府應該在農民工培訓和婚姻撮合方面提供更多的幫助。現在農村的婚齡男女大部分都在城市打工,打工地政府和社會組織應該多關心他們的婚姻問題,為他們提供各種方便和相應的幫助,共同促成盡可能多的打工男女締結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