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瓜多爾：腐敗與反腐敗交鋒

◎ 顏 武

南美國家厄瓜多爾“有名”，更多的可能是它允許維基解密的阿桑奇到其駐英國大使館“避難”；事實上，這個國家的腐敗也很“有名”，尤其是政客們收受賄賂橫行，它在“透明國際”公布的政府廉潔排行榜上長期處于后段，該組織曾在2016年發(fā)布警告稱該國深受腐敗之害。

咄咄怪事出現(xiàn)在最近。2018年12月3日，總統(tǒng)莫雷諾宣布停止正在接受司法調查的副總統(tǒng)比庫尼亞的職務，以便后者“不受干擾”地“應對”涉腐調查。這已是莫雷諾第二次停止副總統(tǒng)職務，前一次是在2017年，停止了涉腐的副總統(tǒng)格拉斯的職務，不久，格拉斯即被判入獄六年。

格拉斯的貪腐

先說格拉斯的貪腐。

他也是因為收受了巴西“大名鼎鼎”的建筑巨頭奧德布雷希特公司的賄賂。說起這家公司，可真令人瞠目結舌，截至目前，它自己承認的海外行賄金額已高達8億美元，成了名副其實的“行賄巨頭”，許多南美國家的政要都收受了它的賄賂，從而下臺的下臺、出逃的出逃、入獄的入獄。

格拉斯是老資格的政客。自2013年以來長期擔任副總統(tǒng)，2017年4月再度當選副總統(tǒng)。格拉斯是前總統(tǒng)科雷亞派的重要代表人物。實際上，對格拉斯的涉腐，2017年年初競選期間，反對派人士便已曝料稱其私下經(jīng)營一個龐大的腐敗網(wǎng)絡，涉嫌從奧德布雷希特公司收受巨額賄賂，在建筑項目招標過程中存在權錢交易。

當時，奧德布雷希特公司也已供認向厄瓜多爾多名官員行賄總額逾3350萬美元。厄瓜多爾檢察機關則正在調查1980年至2015年奧德布雷希特公司與國內(nèi)有關的30項工程合同，其中部分合同就是在科雷亞執(zhí)政時期也即格拉斯擔任副總統(tǒng)期間簽署的。當時的外媒甚至還曝光了一份錄音，內(nèi)容為奧德布雷希特公司某高管與厄瓜多爾一名官員商量暗中操縱某項工程合同的事宜，其中談及格拉斯提出索賄要求。

非常戲劇性的是，格拉斯對此發(fā)表了強硬的聲明，堅決否認所受多項腐敗指控，聲稱自己遭政敵陷害。尤其是，當他得知被停職的消息后，隨即作出回應，表示自己無意辭職，“我是民眾選出來的副總統(tǒng)……我會履行自己的職責”。

順便說一句，根據(jù)厄瓜多爾法律，總統(tǒng)無權罷免副總統(tǒng)，但可以將其停職。如果副總統(tǒng)缺職超過3個月，將自動去職。

這也是格拉斯所聲稱的“我是民眾選出來的副總統(tǒng)……我會履行自己的職責”的“法律依據(jù)”。然而，終究是腐敗了，格拉斯最后還是黯然下臺并被判入獄。

2017年12月13日，經(jīng)過14天庭審，厄瓜多爾最高法院以其受賄1350萬美元判處格拉斯6年監(jiān)禁。另外，包括格拉斯一名親屬在內(nèi)的其他7名涉案被告分別被處以14個月至6年不等的刑期。最高法院還要求格拉斯和其他7名被告支付總計3330萬美元的賠償金。

這也是厄瓜多爾涉腐級別最高的官員。莫雷諾總統(tǒng)說，格拉斯涉案丑聞震動了整個國家，給國家形象造成巨大損害。

當然，當時也有輿論認為這是政壇的“權力斗爭”，說莫雷諾停止格拉斯的副總統(tǒng)職務，反映了他與科雷亞派矛盾已白熱化。這姑且作為輿論吧，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就是莫雷諾2017年5月接任總統(tǒng)以來，開展的轟轟烈烈的反腐風暴，矛頭直指格拉斯和前科雷亞政府的一批官員，從而也導致與科雷亞派的政治積怨加深，雙方還公開利用媒體互懟。莫雷諾和科雷亞所在的執(zhí)政黨“主權祖國運動”全國領導委員會甚至在2017年10月31日通過決議撤銷莫雷諾的黨主席職務，任命前外長帕蒂尼奧接任主席，并要求居住在比利時的科雷亞回國參與該運動的重組，帕蒂尼奧還公然稱莫雷諾是“公民革命”的敵人。

然而，格拉斯被判刑到底是對科雷亞派一度十分囂張的氣勢的沉重打擊。

而且，令人欣慰的是，反腐終究贏得了厄瓜多爾廣大民眾的支持，使莫雷諾的民意支持率一直居高不下，一度甚至高達80%以上。

比庫尼亞的涉腐

再說比庫尼亞的涉腐。

比庫尼亞原是城市發(fā)展和住房部長，2018年1月6日，在國民代表大會舉行的選舉中當選副總統(tǒng)，是接替因貪腐而身陷囹圄的前副總統(tǒng)格拉斯。

照理說，前車之鑒，比庫尼亞應該心有所惕、行有所止。更何況，格拉斯“出事”后，政府還采取了行動。因為對以反腐為標志的莫雷諾總統(tǒng)來說，這一場反腐之仗他是必須要打下去的。

2018年1月15日起，政府就憲法修訂、總統(tǒng)連任等重點問題進行了全民公投，每天針對一項公投問題進行分析與討論，第一個就是關于反腐的內(nèi)容，其中一個問題是“您同意修改憲法，規(guī)定對貪污腐敗的官員予以終生禁止從政和沒收財產(chǎn)的處罰嗎？”結果是，絕大多數(shù)選民對此項提議表示同意，從而憲法、選舉法、公務員法和刑法均要作出相應修正。厄瓜多爾現(xiàn)行法律中雖對腐敗也有懲罰，比如，貪污、受賄、非法牟利的官員將禁止擔任公職、參與各級選舉。索賄、濫用職權、試圖濫用職權牟利、參與洗錢、結黨營私、有組織貪污等也將納入懲戒范圍，除了剝奪政治權利外，涉事公務員還將被處以工資500至1000倍的罰款，但比之需要修改為“終生禁止從政和沒收財產(chǎn)”的處罰則仍然顯得比較“溫柔”。

對莫雷諾而言，這是他必須采取的行動。懲治腐敗是莫雷諾競選總統(tǒng)高舉的旗號，也是他上臺后的重點工作，在格拉斯入獄后，他也多次表示必須采取行動，阻止腐敗行為在全國蔓延，并稱任何濫用權力中飽私囊者都將得到法律的嚴懲。

然而，遺憾的是，擔任副總統(tǒng)不到一年的比庫尼亞又陷入腐敗丑聞。

最近，比庫尼亞在擔任國民代表大會議員期間的一位助手也公開揭露，他在擔任比庫尼亞助手期間，被迫按月繳納一定費用作為組織經(jīng)費才能“保住職位”，但這筆錢都進入了比庫尼亞的個人賬戶。最高檢察院也已對比庫尼亞展開司法調查。

與所有的政客遭遇調查后所宣稱的那樣，比庫尼亞同樣稱對她的指控是“政治陰謀和政治抹黑”。

然而，令人覺得頗具諷刺的是，就在2018年4月，比庫尼亞還代表政府參加第八屆美洲峰會，這次峰會主題就是通過反腐敗的《利馬承諾》，這一承諾共有57項措施，美洲各國同意團結一致反對腐敗。涉腐的人參加反腐敗行動的會議，令人唏噓。當然，那個時候，副總統(tǒng)女士還“正面”得很。

先后搭檔的兩名副總統(tǒng)都涉腐，對誓言反腐的莫雷諾總統(tǒng)來說，也真夠尷尬的。

原本，他掀起反腐風暴已經(jīng)與前總統(tǒng)科雷亞“決裂”，而且在2018年7月3日，國家司法法院更下令因涉嫌“非法結盟和綁架”，裁定對科雷亞進行預防性監(jiān)禁，并請求國際刑警組織對科雷亞進行逮捕和引渡。同時，科雷亞政府時期的通訊部長阿爾瓦拉多也在2018年10月24日因貪污罪被通緝，這名還擔任過科雷亞政府發(fā)言人的高官也已離開厄瓜多爾，當然，他同樣聲稱“我將繼續(xù)為自己辯護，但目前在自由中。我不會將自由交給腐敗的司法系統(tǒng)”。

如今，被停職的比庫尼亞又宣稱是“政治陰謀和政治抹黑”，看來，斗爭不可避免，且更可能愈來愈尖銳，更嚴重的是，這可能會影響反腐敗進程，從而使厄瓜多爾的反腐敗之路艱巨而又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