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
摘要:劉群峰在其散文集《品讀畢節》中,立足于個人喜好,廣泛取材,自由自在地用文化的眼光審視他熱愛的故鄉,散漫地記錄市井人生。他的散文語言幽默,莊諧雜陳,文風爽朗明快,情感真摯而富有理趣。他以朋友為讀者,所以,他的散文沒有用高高在上的姿態來訓示,他采用混跡并等同于讀者的視角來行文,呈現出一種隨筆點染袒露心靈的小品文似的品性。他的部分散文以博客文字示人,呈現出文化散文的特點,學者化特征十分明顯,淺吟低唱,嬉笑怒罵,知識性、文學性和可讀性都很強。
關鍵詞:劉群峰《品讀畢節》 家鄉摯念 文化反芻 生命本真
一、家鄉的摯念
著名作家蔣巍這樣寫道:“讀劉群峰,故鄉就是他永恒的主題。即使寫艱難困苦,字里行間也流動著鄉戀和詩意。在群峰諸多小品式的散文里,幾乎看不到他對家鄉貧窮苦難的描述,筆觸所及,盡是摯愛、美麗、清澈與溫情,好像家鄉藏著一個他終身追求終不得、難覓芳蹤又難忘的姑娘,筆下流著綿綿的深深的鄉戀鄉愁,如一壺釅茶,回味無窮。”《草海——那一抹銀灰》最早發表于《高原》。劉群峰用浪漫而精致的文字來描繪自己的故鄉,情感濃烈,字字飽蘸著他對家鄉的熱愛。這篇散文的突出特色是作者的表達藝術,他仿佛是一位優秀的畫家,勾畫點染,極盡渲染之能事。首先,表現在畫面美。文中這樣寫道:“一灣幽藍總要變成一抹銀灰,待夕陽墜向西涼山的那道圍墻,驀地將云燒紅將湖水燒紅,一切便靜靜地燃燒。”這是用濃墨重彩給草海定下調子。接著,文章又寫道:“不用說,夏天的微風與草地帶來多少溫馨——那瀟灑蒲草多情地撩過我的船頭,荊三菱草兀自在水底世界感受陽光,如處女般矜持,白瓣紅蕊的海菜花澤則大大方方地展示著素潔與雅致,水莧菜花則盡情地渲染過燦爛的金黃。更不要說溫暖的冬日水面上驚起一片片水鳥。”在這里,各種絢爛的顏色盡相表現,共同構建出一幅美麗的油畫。其次,用詞考究精準。寫顏色,作者用的是“幽藍”“銀灰”和“憂郁的檸檬色”;寫動作,作者用的是“淹沒”“撩撥”和“遠逝”;寫名稱,作者用的是“水莧菜花”“蒲草”和“黑頸鶴”;用形容詞,作者是這樣寫的:“一種巨大的蒼涼就漫向你籠罩你甚至淹沒了你”“黑頸鶴那雄渾而嘹亮的嘎——咕——聲,驅走了多少寂寞與孤獨”;造句子,作者是這樣寫的:“一首沙啞的古歌?半幅殘缺的風景畫?砸碎在太陽底下的一面明鏡?或是古人留給我們抑或我們留給后人的一聲嘆息”,“真的,故鄉的好,這能是在夢中。”作者因為對草海愛得太深,所以字里行間處處溢出“情”來。情是行文的起點,又是終點,還是推動敘述前進的動力。景因情而生動,情因景而可信。全文流露出一股酣暢而深厚的優美情調。在《品讀畢節》中,劉群峰把他所生活的威寧、赫章、納雍、大方、織金、黔西、金沙、百里杜鵑、韭菜坪、烏江源等地方一一用飽蘸感情的文化眼光掃描了一遍,如此全方位的寫作,在貴州文學史上實屬罕見。劉群峰本人也這樣寫道:“而所寫的那么一點點東西,又大多與故鄉有關,或說是鄉愁所寄,日久越濃。早年的夢在遠方,而隨著年齡和閱歷的增長,懷舊的味道就隨之而來了,便漸漸凝結成為一種叫作鄉愁的東西了,鄉愁是什么呢?記得自己曾將其濃縮為兩句話:鄉愁是母親的兩鬢白發,是父親的半杯濁酒。”
《夢回黑石頭》是一篇分量頗重的長篇敘事散文。文章重在回憶作者的中學時光。劉群峰采用的是平和而自然的語言。經過數十年的打磨,人生的泥濘坎坷成就了作者語言的返璞歸真。回憶寫到情酣時,似乎抒情已經不可避免,但他還是筆鋒一帶,宛轉落到平實處。比如作者寫到隨著高考的日益臨近,大家開始互贈禮品,我也想給自己的“女神”安妮老師表達點什么,就買了本筆記本,還在上面題了詩,趁安妮老師不在時,悄悄放在她的辦公桌上。“然后心里敲著急促的鼓點,又獨自溜到后山的松林里,坐了好半天。心想,再次遇上她時,我會臉紅么?其實自那以后,好幾天都不敢正面去遇她,并有意繞開了。稍遠地看上去,穿一件淡藍色花格子衣服,黑色褲子,留著短發的她,仍是那樣寧靜和美麗。”作者舉重若輕,他并沒有承接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年的思維傾向,大談青春的懵懂和復雜的青春期意識,只是寫完“心里敲鼓”之后,筆一帶,轉向自己的動作描寫和老師的外貌描寫。語言十分簡潔,情感好像并無波瀾,其實句子底下傳達出的意思遠比表層意義多得多。這篇散文的突出特點還在于作者內心情感和敘述對象的有機融合。作者開筆就寫“中學就在一座山梁上,從校門這邊看去,呈倒過來的‘u型。一邊是個高一些的海子,但只有雨季才有水;另一邊又是深深地沉下去的海子。中間有條河。而后山上,以馬尾松為主,長了許多樹,那常是我們的樂園”。這樣不動聲色地對校園的描寫,仿佛開啟了記憶的閘門,往事猶如卷軸,徐徐舒展開來。又比如文章最后寫道:“那天自那列火車駛向遠方時,從車窗外徐徐向后退去的山巒、田野、河流、橋梁、樹林,似乎成了一道道如畫的風景,一曲曲美妙的音樂,一首首抒情詩。我靜靜地享受著這一切,要不是母親的提醒,都忘了在車上還要找個座位。”在這段文字中,作者的自得、新奇和舒暢的心情,撲面而來,行文至此,作者的語言節奏輕快而急促,甚至還用上了排比句,與當時的心情相得益彰,又和筆下的景物緊密融合,情景交融,渾然一體。
二、文化的反芻
“散文尤其是其中的隨筆小品等品種,不但需要修養、學識、思想,同樣需要人格的智慧。有智慧的散文啟人心智,既傳達了真理,激發起讀者的理性認識活動,又帶給他們閱讀的輕松與愉悅;沒有智慧的散文一般來說都顯得干巴枯燥、呆板滯重,而且往往伴隨著思想的蒼白和藝術上的平庸,這樣的散文就如大鍋清水湯一樣寡淡乏味。”
劉群峰對《詩經》《楚辭》《漢賦》、魏晉風度、唐詩、宋詞、元曲和老子的文化反芻,頗具爭議。作者沒有置身局外,用學術的眼光來審視中國古代文化的精髓,相反,他以想象為工具,親身經歷了一次中國古代文學經典的漫游。作者自稱別樣反芻,希冀從重溫經典中得到古典文學的滋養。作者似乎并未從中反芻新意,但是,作者反芻出來的是詩意,這是古典文學的根本。作者反芻出來的有些細節,值得記錄,以資賞析。“尋找愛人與尋找真理,都是一樣的艱難、重要而又迷人啊!',‘換句話說,那個‘兮字,一直把根須種植和延伸到今人的血脈里。一年一度的端午節,永遠重現著屈子峨冠博帶的身影,永遠鍛鑄著屈子追求美好和憂國憂民的詩魂。在那感覺別致的粽葉里,在那香氣馥郁的艾草中。”“雖然漢賦早已勝景不再,但其影響力卻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那神女和宓妃,伴著歷史的暮雨朝云,蒼煙落照,依舊隨漢賦款款行走于那些優美的句子里。”姜靜瑋這樣評論這組反芻散文:“竄解漢賦,縱橫交織,知識面廣;寓性號情,食色煙味,解讀文學乃人學之真諦。條分縷析地評述唐詩,其中不乏個人之見,見解與好詩好句相映生輝!”顏若水這樣評論這組反芻文字:“反芻系列自然是別樣的。國學的神秘深奧在這里被咀嚼得清逸淡遠,天音一般入耳來,有著啟蒙或掃盲的恬適,傳承文化,源遠流長。”
梁實秋在《論散文》里這樣寫道:“一個人的人格思想,在散文里絕無隱飾的可能,提起筆來便把作者整個的性格纖毫畢現地表達出來。有一個人便有一種散文,每個人都有他的文調。文調的美純粹是作家性格的流露,所以有一種不可形容的妙處。”
畢節市地處貴州省西北部,小農意識根深蒂固,用蠅頭小利即可收買一個原本可以更加優秀的青年作家,更有甚者,把作家不讀書當成一種做派,不分場名作欣賞/項目呈現>合,表演自己的粗魯和無知,這種目光的短視導致多年來黔西北文壇散文不少,但注重思想性的不多,有豐厚的學養的散文作家不多,缺乏知識分子必需的參與社會生活的批判意識《品讀畢節》呈現出一種學者化的散文特征,雖然作者并沒有把其博客上的文化反芻系列散文收錄其中,但彌漫在字里行間的學養還是讓讀者大塊朵頤。劉群峰飽覽詩書,興趣廣泛,取材自由,大到社會現象,小到個人的哲思,皆拿來人文,不擺架子,不故作高深,仿佛談笑,隨意而散漫,有種雅士之風。
三、生命的本真
劉群峰的隨筆也別具特色。“千萬不要給散文這種文學樣式設置任何的框子和格套,讓它在生活的長河里,用廣闊的觸角去自由探索,讓它用各種各樣的藝術手法,表露出整個宇宙客體和內心中的主觀世界。”劉群峰過著雅致的文人生活,諸多隨筆體現了他經營人生的志趣,他的隨筆都只在博客上露面,只和博友分享,帶有強烈的私密性質。因此,這類散文也最能體現作者的性靈。
劉群峰隨筆主要有兩類。第一類,記敘性隨筆。《百年石門坎:》用滄桑的目光記錄石門坎的歷史《我的家在天盡頭,在一個山水同名的地方》追憶了馬擺山馬擺家的盛衰。“馬擺家也絕對是那一時期的風流人物,且為那山那水的雄奇俊美驕傲和自豪過,要不就不會留下如此霸氣的命名了。”這類隨筆大多是作者日常生活的片段,寫人敘事是它的基本內容。但作者一旦把這些日常生活納入主觀視野,融入自己的情感和判斷,文章便體現出世態風情,有的還透露出一些生命意義的思考《雜草叢生的季節》《最西北的那片云》和《學駕》亦屬此類。第二類是雜感類隨筆,大約等同于雜文。劉群峰因為工作的緣故,不便于在媒體公開發表議論。他借助博客這種形式,得以抒發他作為一個文人內心必有的對人生雜相和社會百態的品評《這年頭該說什么話》以一個黃段子起筆,引出“這年頭,說真話,領導不高興;說假話,群眾又不高興;說套話,朋友們又不高興;不說話,自己也不高興。結果就是,說黃話,大家都高興”,然后,作者分別對真話、假話和套話作了深入淺出的剖析,最后,作者感慨道:“在這年頭,讓你說的,你已不想說了;不讓你說的,你又如鯁在喉;讓你做的,人們偏就不去做;而不讓做的,人們削尖腦袋,甚而是鋌而走險都要去做,請問還有比這更傷腦筋的事么?”
劉群峰供職于新聞宣傳部門,所以對網絡媒體的作用很敏感,也很善于利用網絡媒體《換個角度看貴州》是反彈琵琶行文。在文中,作者別出心裁,對“天無三日晴,地無三尺平,人無三分銀”這三句壓在貴州身上的“大山”做出了別樣的解釋。“天無三日晴”,說明貴州是最好的避暑勝地;“地無三里平”,因此才有我們由此就粗暴地建立起的因果關系——只有寫得爛俗才能暢銷——是錯誤的。
作為一個作者十幾年,我發現我們中國當下的文學要有更好的發展,其實最需要的是好的讀者,更好的讀者才能反向催生出好的作者。好的讀者不是說多讀了幾本書,就去給“好作者”下定義,認為好的作家一定要怎樣怎樣,我覺得這是大忌。我特別希望有好的讀者的出現,否則很難有好作家的出現。
吳:時下很多青年作家的作品都被翻拍成了網劇和電影,目前看來你好像沒有這方面的打算,你是怎么看待作品影視化這件事兒呢?
笛:作品帶來的成功的影視化案例對作家日后的職業生涯是有很大影響的。我已經賣掉了“龍城三部曲”的版權,我能做的就是盡可能選擇一個好的公司,盡可能地保證導演、班底和編劇的質量。我并不打算親自去拍它,寫劇本和寫小說是截然不同的兩件事兒,我還寫不了劇本。
吳:《文藝風賞》停刊,新書《景恒街》也進入到了出版和宣傳階段,你下一步有什么規劃呢?
笛:這個還在策劃中。無論做什么,作家都是我的基礎,我是寫故事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