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支持緩解高互依自我個體的急性心理應激反應*

任 曦 王 妍 胡 翔 楊 娟

(西南大學心理學部; 教育部認知與人格重點實驗室, 重慶 400715)

1 前言

應激是個體內部穩態受到威脅時的一種狀態,表現為個體產生一系列適應性補償反應來維持內部穩態(Pacák & Palkovits, 2001)。心理應激反應是當個體面對新異的、不可預測的、不可控制的刺激時, 或者當前情景超出個體承受能力, 可能會對個體產生潛在傷害時所產生的一種特異性反應(Blascovich & Tomaka, 1996; Cohen, Kessler, & Gordon,1995; Dickerson & Kemeny, 2004; Dienstbier, 1988;Mason, 1968; Rose, 1980; Sapolsky, 1993), 這些特異性反應主要包括個體主觀應激、負性情緒和狀態焦慮水平等心理指標的增加, 以及心率(Heart rate,HR)、血壓和唾液皮質醇水平等生理指標的升高(Al'Absi, Wittmers, Erickson, Hatsukami, & Crouse,2003; Kirschbaum, Kudielka, Gaab, Schommer, &Hellhammer, 1999; Rimmele et al., 2007; Schoofs,Preu?, & Wolf, 2008)。在眾多誘發個體應激反應的任務中, 特里爾社會應激測試(Trier Social Stress Test, TSST)是一個常用的范式, 該范式通過“公眾演講和數學計算”來誘發個體社會評價威脅和不可控制的感受, 從而誘發個體應激(Kirschbaum, Pirke,& Hellhammer, 1993)。大量研究結果表明, TSST能提高個體主觀應激、負性情緒、心率水平, 同時使下丘腦-腦垂體-腎上腺軸(hypothalamic-pituitaryadrenal axis, HPA axis)活動水平發生改變, 從而使唾液中的皮質醇水平上升(Bohringer, Schwabe,Richter, & Schachinger, 2008; Kirschbaum, Pirke, &Hellhammer, 1993; Kudielka, Schommer, Hellhammer,& Kirschbaum, 2004; 楊娟, 侯燕, 楊瑜, 張慶林,2011)。

在眾多誘發個體心理應激反應的因素中,Dickerson和Kemeny (2004)在對208個應激相關的實驗室研究進行元分析后發現, 不可控制感和社會評價威脅是誘發個體社會心理應激反應的重要情境因素。不可控制感是指個體竭盡全力也無法改變事件的結果時所產生的一種負面感受(Averill, 1973;Thompson, 1981), 會導致個體皮質醇應激反應的升高(Lovallo, Pincomb, Brackett, & Wilson, 1990;Peters et al., 1999)。社會評價威脅則是指個體在個性、能力和社會技能等重要方面受到或者將會受到負性反饋, 從而威脅到個體自我認識的負面感受(Dickerson & Kemeny, 2004; Hughes & Beer, 2013;Vandellen, Campbell, Hoyle, & Bradfield, 2011), 社會評價威脅源自于個體的重要特性受到他人的負面評價, 這會增加個體失去社會尊重的潛在可能,從而增加個體失敗的可能性(Seta & Seta, 1995)。研究也證實, 對于社會評價威脅更加敏感的個體更容易產生皮質醇應激反應(Pruessner, Hellhammer, &Kirschbaum, 1999; Schmidt et al., 1999; Stroud,Tanofsky-Kraff, Wilfley, & Salovey, 2000)。

個體如何定義自我, 決定了個體如何思考、看待和應對生活中的事件。自我構念就是一種站在社會文化角度來定義自我的方法, 分為獨立自我構念和互依自我構念兩種(Markus & Kitayama, 1991)。高獨立自我構念的個體將自己視為一個區別于他人和環境的整體,更看重個體自身的獨特性。高互依自我構念的個體將自己視為團體中的一員、一個社會角色或者是與他人關系中的一部分,更加看重個體的社會關系(Cousins, 1989; Hofstede, 2001; Markus& Kitayama, 1991)。高互依自我構念的個體, 在面臨重要抉擇時會更多的考慮他人的需要,更希望獲得他人認可(Cross, Bacon, & Morris, 2000)。

既然高互依自我構念個體重視社會認可的作用, 而社會評價威脅又是誘發急性心理性應激反應的關鍵因素之一, 那么高互依自我構念個體是否會在急性心理性應激情境中表現出更高的應激反應？雖然已有的問卷調查研究發現, 互依自我構念高的個體會主觀報告出更高水平的日常應激(胡翔,王妍, 楊娟, 2017), 然而他們在具體應激情境中的客觀應激指標是否會有相同的表現, 目前還不得而知; 其次, 社會支持是那些讓個體堅信他們是被愛的、被關注的、被尊重的、被群體接納的那些重要信息(Cobb, 1976)。社會支持作為個體與個體、個體與團體的重要依存關系的體現, 影響著個體面對挑戰、應激事件的能力(Caplan, 1981), 那些擁有良好社會支持的個體也表現出更低的應激水平(Cohen& Wills, 1985; Heinrichs, Baumgartner, Kirschbaum,& Ehlert, 2003; Kirschbaum, Klauer, Filipp, & Hellhammer,1995)。那么, 社會支持作為社會關系的重要來源,以及應對社會心理應激的重要方式, 是否會對高互依自我構念個體心理應激反應產生影響還尚不可知。因此, 本研究試圖通過在急性心理應激情境下,給予高互依自我構念個體社會支持, 來探究社會支持是否會對高互依自我構念個體在社會心理應激情景下的應激反應起到緩解作用。本研究假設, 在給予社會支持的情景下, 高互依自我構念個體將會表現出更低的應激水平。

2 方法

2.1 被試

通過張貼廣告的方式選取在校大學生60名(平均年齡為20.2 ± 0.8歲, 男性27名)。通過被試口頭報告的方式確定所有被試無心理失調、嚴重生理疾病、頭部損傷, 無酗酒和吸毒的情況。所有女性被試均處于黃體期(月經期前10天左右), 且實驗近期未服用避孕藥物。所有被試被要求在實驗前1個小時之內不能吃東西、做劇烈運動、飲酒、喝咖啡以及刷牙。實驗結束后給予被試一定報酬。經過啟動有效性檢驗剔除被試13名, 啟動有效性檢驗方法見“2.5啟動的有效性檢驗”。另外有2名被試因為某個時間點上的唾液皮質醇水平大于平均數三個標準差而被剔除, 故有45名被試參與最后的數據分析(男性21名), 其中自我支持組18人(男9人),社會支持組27人(男12人)。

2.2 實驗材料

(1) 啟動材料

60名被試被隨機分為兩組, 分別進行自我支持啟動和社會支持啟動。自我支持啟動強調個體在面對困難或重大事件時, 自我的抉擇所起到的重要作用, 突出個體自身的重要性; 社會支持啟動強調個體在面對困難或重大事件時, 親人和同伴的支持所起到的重要作用, 突出他人支持的重要性。兩種啟動分別通過向被試呈現一段寫有啟動內容、對應圖片并且伴有舒緩音樂的視頻來呈現, 啟動的具體內容如下：

(1)自我支持：在人生這條漫長的旅程中, 你會經歷很多人很多事, 但是只有你自己才能鍛造自己的人生。在學校, 你希望獲得自己理想的成績, 不愧對自己的努力。畢業了, 你希望得到符合自己興趣的工作, 發揮自己的價值, 實現自己的理想。在面臨重大選擇的時候, 你要傾聽自己內心的聲音,才不會覺得遺憾后悔。你的生命, 你的生活, 你的一切, 都由你自己決定。很多時候, 正是你的態度,影響著自己的生活, 你對自己的肯定和認可, 又成了成功、快樂生活的重要動力。現在請盡可能詳細的寫下最近三個月你做的最有成就感的一件事以及具體經過。并寫下你的感受。

(2)社會支持：在人生這條漫長的旅程中, 你會經歷很多人很多事, 這些人和事鍛造了你的人生。在學校, 你希望取得一個好成績, 不辜負父母和老師的期望。畢業了, 你希望得到一份體面的工作,并受到上司的認可, 同事的接納。在面臨重大選擇的時候, 也需要傾聽其他人的意見, 才不會覺得遺憾后悔。你的生命, 你的生活, 你的一切, 都與周圍的人和事息息相關。很多時候, 正是別人的態度,影響著你的生活, 而正是大家的肯定和認可, 又成了成功、快樂生活的重要動力。現在請盡可能詳細的寫下最近三個月自己做的最受他人贊賞的一件事以及具體經過。并寫下自己的感受。

(2) 問卷

(1)自我構念問卷(Self-construal scale, SCS),問卷由Singelis于1994年編制, 共有24個條目, 其中獨立自我構念和互依自我構念維度各12個條目,分別用于測量被試自我構念中獨立自我和互依自我的程度。該問卷的兩個分問卷(互依自我構念和獨立自我構念)在中國大學生之間的內部一致性系數分別為0.77和0.73, 一個月后的重測信度分別為0.79和0.83 (Huang, Liu, & Yao, 2009)。

(2)主觀應激報告(Subjective Stress), 7點評分量表, 讓被試評價在當前情境中所感受到的壓力程度。

(3) 生理數據采集

(1)心電數據, 使用美國BIOPAC公司MP150多導生理記錄儀ECG模塊進行采集, 并通過連接安裝有AcqKnowledge 4.2軟件的電腦設備對生理數據進行存儲。被試到達實驗室后, 使用非侵入式電極片分別貼在被試的左側腋下(正極)、胸口(負極)和右側腹部(地級)。心電數據將用于心率指標分析。

(2)唾液皮質醇數據, 使用Salivette唾液收集器(SARSTEDT)進行收集。收集過程中, 在保證手不觸碰棉條的前提下, 將棉條倒入口中咀嚼1 min,然后用嘴將棉條送回收集管中, 經過離心得到1 ml左右的唾液樣本, 并放置在-20oC的冰箱里進行保存。唾液皮質醇濃度采用酶聯免疫測定法(ELISA,IBL-Hamburg, 德國)進行分析。皮質醇測定的敏感度為0.005 μg/dl, 皮質醇測定的內部、外部變異系數為3.1%和6.4%。

2.3 應激任務：特里爾社會應激任務(Trier Social Stress Test, TSST)

特里爾社會應激任務(TSST)常被用于誘發被試的急性應激反應(Kirschbaum et al., 1993), 在中國被試群體上有良好的誘發效果(楊娟 等, 2011)。TSST持續20分鐘, 前10分鐘是實驗準備階段, 后10分鐘是正式實驗階段。實驗準備階段在休息室中進行, 主試介紹實驗任務及流程“你的任務是參加一場工作面試, 你有5分鐘的時間陳述你勝任這份工作的理由, 你的口頭陳述以及肢體表現比如你的站姿、手勢等都將由兩個資深的專家當面評判, 如果需要, 他們還會對你提問, 同時你的整個面試過程都將攝像和錄音, 你將有10分鐘的時間準備面試, 在準備過程中你可以做筆記, 但在正式面試過程中不允許把筆記帶進面試房間。有什么問題的話現在可以問我。我先帶你熟悉一下環境。(進入正式實驗房間), 這是面試房間, 這兩位是專家老師,你的表現將由他們給你評分。面試的時候你要站在這條線之后, 這樣你的語言和行為表現才能被攝像機和麥克風清楚的記錄下來。好, 現在跟我來。(回到休息室)你現在開始準備, 10分鐘后面試開始。”

10分鐘后, 開始正式實驗。正式實驗分為面試和口算作業兩部分, 時間分別持續5分鐘。在面試部分, 需要被試進行一個工作面試的口頭陳述, 由專家組對其表現進行評價, 同時用攝像機記錄整個面試過程, 如果陳述時間少于5分鐘, 專家首先表現平淡, 然后說：“你還有一些時間, 請繼續”; 如果5分鐘陳述時間到, 被試還在繼續陳述, 專家要求被試停止。面試結束后, 專家告訴被試進行一個口算任務, 從1022開始依次減去13, 并保證又快又準的作答, 一旦被試報告的結果出錯, 專家立即停止被試的運算任務, 從1022重新開始。5分鐘后任務結束。

2.4 實驗流程

為了控制人體唾液皮質醇分泌節律對數據結果產生的影響, 實驗統一在下午3點至下午5點進行。被試到達實驗室后休息5分鐘, 熟悉實驗環境,填寫自我構念量表和基線主觀應激報告, 采集基線生理數據。然后被試被隨機分配到自我支持啟動組或社會支持啟動組, 觀看啟動視頻材料。啟動完成后, 被試分別進行TSST的準備階段和正式實驗階段。TSST結束后, 被試在實驗室休息30分鐘, 每隔10分鐘采集一次唾液樣本。實驗流程以及實驗過程中主觀報告、生理數據采集時間點見表1。

表1 實驗流程和數據收集

2.5 啟動的有效性檢驗

對所有被試在啟動后所寫下的文字材料進行啟動操作性檢驗, 邀請4名與本實驗無關的人員對被試寫作的文章按照“最受他人贊賞的事情”和“最具有自我價值感的事情”進行分類, 根據“最受他人贊賞的事情”對應社會支持啟動, “最具有自我價值感的事情”對應自我支持啟動的標準, 將無法正確分類的文章刪除。結果發現, 在自我支持啟動組中,9名被試的文章被錯誤分類; 在社會支持啟動組中,4名被試的文章被錯誤分類。

同時, 我們對兩個啟動組的互依自我構念得分進行獨立樣本t檢驗發現兩組得分不存在顯著差異(社會支持組：M ± SD=62.68 ± 4.76, 自我支持組：M ± SD=60.33 ± 6.31,t(43)=1.41,p=0.17,d’=0.43, 95% CI [-0.99, 5.66]), 結果表明啟動組分組效果良好。

2.6 數據分析

采用SPSS 20.0對數據進行統計分析。分別使用兩因素重復測量方差分析(Repeated measure ANOVA)對不同時間點的量表、心電指標與皮質醇濃度進行統計, 其中時間點(7)為被試內變量, 啟動方式(2)為被試間變量。計算不同時間點主觀應激報告、心率水平和皮質醇水平的曲線下面積增量(the area under the curve with respect to increase, AUCi)作為實驗過程中應激指標水平變化量。曲線下面積增量(AUCi)是一種以基線水平作為參照的曲線下水平計算方法, 是不同時間點皮質醇濃度連線后和基線值所在橫線之間的總面積, 這種計算方法忽視了所有測量值到0之間的距離, 而更強調隨著時間的變化量(Fekedulegn et al., 2007; Pruessner, Kirschbaum,Meinlschmid, & Hellhammer, 2003)。采用線性回歸分析(Linear Regression)來檢驗啟動調節互依自我構念對心理性應激的影響。

3 結果

3.1 啟動的主效應以及心理應激的有效性檢驗

(1)主觀應激報告

使用Two-way ANOVAs, 以啟動方式作為被試間變量、不同時間點主觀應激報告得分作為被試內變量進行分析, 結果顯示時間點的主效應顯著,F(6,258)=67.58,p〈 0.001,=0.61; 啟動的主效應不顯著,F(1, 43)=0.59,p= 0.44,= 0.01; 時間點和啟動的交互作用不顯著,F(6, 258)=0.28,p= 0.89,=0.01。結果表明, 在主觀應激報告上TSST實驗范式成功誘發個體應激體驗, 但兩種啟動范式的效果無明顯差異(圖1)。

(2)心率

使用Two-way ANOVAs, 以啟動方式作為被試間變量、不同時間點心率水平作為被試內變量進行分析, 結果顯示時間點的主效應顯著,F(7, 301) =69.15,p〈 0.001,= 0.62; 啟動的主效應不顯著,F(1, 43)=1.33,p= 0.26,=0.03; 時間點和啟動的交互作用不顯著,F(7, 301)=0.96,p=0.42,=0.02。結果表明, 在心率上TSST實驗范式成功誘發個體應激體驗, 但兩種啟動范式的效果無明顯差異(圖2)。

(3)唾液皮質醇

使用Two-way ANOVAs, 以啟動方式作為被試間變量、不同時間點唾液皮質醇水平作為被試內變量進行分析, 結果顯示時間點的主效應顯著,F(6,258)=15.83,p〈 0.001,=0.27; 啟動的主效應顯著,F(1, 43)=9.95,p〈 0.005,= 0.19; 時間點和啟動的交互作用不顯著,F(6, 258)=1.88,p= 0.16,= 0.04。結果表明, 在唾液皮質醇上TSST實驗范式成功誘發個體應激體驗, 且自我支持組被試的整體應激水平顯著高于社會支持組(圖3)。

表2 啟動的主效應(AUCi指標)檢驗

3.2 啟動的主效應檢驗：應激水平變化量

計算各個時間點下主觀應激報告、心率和唾液皮質醇的曲線下面積增量(AUCi)作為實驗過程中被試應激水平變化量。分別對不同啟動下的兩組被試在主觀應激報告、心率和唾液皮質醇的曲線下面積增量進行獨立樣本t檢驗(見表2), 結果發現兩種啟動條件下被試的主觀應激報告曲線下面積增量差異不顯著,t(43)=-0.19,p= 0.85,d’= -0.06, 95%CI [-3.57, 2.96]; 心率的曲線下面積增量差異不顯著,t(43)=-1.23,p= 0.23,d’= -0.37, 95% CI[-36.89, 8.95];唾液皮質醇曲線下面積增量差異邊緣顯著,t(43)=1.95,p= 0.058,d’= 0.59, 95% CI[-0.02, 1.31], 表明自我支持啟動組的個體皮質醇水平增加量顯著高于社會支持啟動組。

3.3 互依自我構念對心理性應激的影響：啟動的調節作用

使用唾液皮質醇水平增量(AUCi_皮質醇)作為皮質醇水平變化量。通過線性回歸對啟動任務對于互依自我構念得分與應激反應水平的調節效應進行檢驗, 將皮質醇水平增量(AUCi_皮質醇)作為結果變量, 將進行編碼后的啟動類型(自我支持啟動 =-1, 社會支持啟動=1)和互依自我構念得分作為預測變量進行分層回歸(結果見表3), 結果發現啟動主效應顯著, β=-0.39,p〈 0.005, 95% CI [-0.65,-0.13], 啟動類型負向預測個體皮質醇水平增加量,自我支持啟動后被試皮質醇水平增加量顯著高于社會支持啟動; 互依自我構念的主效應顯著, β =0.43,p〈 0.005, 95% CI [0.17, 0.69], 互依自我構念正向預測個體皮質醇水平增加量; 互依自我構念與啟動的交互作用顯著, β=-0.27,p〈 0.05, ΔR2=0.07, 95% CI [-0.53, -0.02]。交互作用簡單斜率分析結果顯示(見圖5), 在高互依自我構念的個體中,個體在進行自我支持啟動后的應激水平變化量顯著高于在社會支持啟動后的個體, β=-0.75,t=-3.57,p〈 0.001, 而低互依自我構念個體中不存在此差異。

表3 互依自我構念水平與啟動對唾液皮質醇(AUCi_皮質醇)的回歸分析結果

4 討論

本研究以健康大學生為被試, 以主觀報告、心率和唾液皮質醇為指標, 探究社會支持對于高互依自我構念個體心理應激反應的影響。結果發現, 在經過TSST之后, 所有被試的主觀報告應激水平、心率和唾液皮質醇水平均有顯著提升。相較于自我支持啟動, 在進行社會支持啟動后的個體表現出更低的唾液皮質醇增加量。互依自我構念水平正向預測個體在應激情境中的皮質醇水平增加量, 進一步的調節效應分析我們發現, 在經過社會支持啟動之后, 高互依自我構念個體的唾液皮質醇增加量更低。

根據前人研究結果, 個體在經歷TSST之后個體會表現出更高的主觀應激和唾液皮質醇水平(Kirschbaum et al., 1993; Kudielka et al., 2004; 楊娟等, 2011), 本研究結果與前人研究結果保持一致,表明TSST成功的誘發個體心理應激反應。其次,社會支持作為個體愛、關注、尊重和接納等社會依存信息的重要來源(Caplan, 1981; Cobb, 1976), 往往使個體更可能在心理應激情景下感受到更少的威脅和不可控感。研究指出, 擁有良好社會支持的個體生活應激水平更低(Cobb, 1976), 且在急性心理應激情景下, 給予個體社會支持后, 個體的皮質醇應激反應將會更低(Heinrichs et al., 2003; Kirschbaum et al., 1995)。在本研究中, 相較于自我支持啟動,經過社會支持啟動的個體在心理應激情景下在更大程度上可能表現出更低的唾液皮質醇增加量, 這與前人研究結果一致, 表明社會支持有效的緩解了心理應激。在本研究中, 啟動的主效應僅反映在唾液皮質醇指標上, 而在主觀報告和心率上并未得到此結果。我們認為主觀報告、心率和唾液皮質醇分屬心理應激反應的主觀體驗、心血管系統反應和HPA軸反應三個層面(Buske-Kirschbaum et al.,2002), 所以不排除自我支持和社會支持對于個體應激反應在應激相關的中心加工系統上存在差異的潛在可能性。

互依自我構念是個體與他人聯系的體現, 表現為個體隨著情境改變自身行為以適應集體、調節情緒以維持集體的和諧(鄒璐, 姜莉, 張西超, 胡婧,張紅川, 2014), 由于高互依自我構念的個體更加重視情景中與社會關系相關的信息, 所以他們對情景中的社會評價威脅信息就會更加敏感, 而社會評價威脅正是心理應激的重要情景因素(Dickerson &Kemeny, 2004), 因此高互依自我構念的個體在急性心理應激情景下會表現出更加強烈的應激反應。研究也發現, 高互依自我構念與較高的焦慮、抑郁等負性情緒相關, 而這些負面情緒與應激都有著密切的聯系(Allen, Kennedy, Cryan, Dinan, & Clarke,2014; Hardin, Varghese, Tran, & Carlson, 2006; Okazaki,1997; Sato & Mccann, 1998); 同時, 個體互依自我構念水平越高, 日常應激水平和急性心理應激水平都越高(胡翔 等, 2017)。在本研究中, 互依自我構念水平正向預測個體在應激情境中的皮質醇水平增加量, 這與前人研究結果一致, 表明互依自我構念越高的個體在急性心理應激情景下會感受到更高的應激水平。

本研究還發現, 經歷了社會支持啟動的高互依自我構念個體, 在急性心理應激情景下表現出更低的唾液皮質醇水平增加量。正如前文所述, 高互依自我構念個體通常將自己視為群體中的一員, 用群體關系來定義自我(Markus & Kitayama, 1991), 他們對社會評價威脅信息會更加的敏感, 從而導致在心理應激情景下具有較高的應激水平。而社會支持作為個體社會關系的重要體現, 能夠在個體經歷社會評價威脅時, 給予個體愛、關注、尊重和接納等重要信息(Cobb, 1976), 這些信息為個體提供了應對應激源的重要心理資源, 對心理應激起到良好的緩沖效果, 這也印證了本研究的結果, 表明社會支持對高互依自我構念個體的心理應激反應具有良好的緩解效果。

本研究存在以下幾處不足。首先, 在唾液皮質醇應激反應上, 兩啟動組的基線水平存在顯著差異,所以在后續分析中我們使用曲線下面積增量(AUCi)來反應皮質醇水平變化量作為指標參與分析, 盡管這樣的方法有效的避免了基線水平不同對數據結果產生的影響, 但在以后的研究中, 應當通過延長被試到達實驗室后的休息時間等方法來使被試的各項指標基線水平保持一致。第二, 在本研究中共有13名被試因為啟動的操作性檢驗不符合要求而被刪除, 雖然研究結果有力的證實了社會支持對高互依自我構念個體的心理應激反應起到了良好的緩沖作用, 但是在未來的研究中應對啟動范式進行改良, 以提高對被試的啟動效率。同時, 應該使用更加標準化的社會支持和自我支持問卷對啟動效果進行檢驗, 以保證啟動效果的有效性。第三, 本研究探究社會支持對于高互依自我構念個體在急性心理應激情景下應激反應的緩解作用, 但是并未考慮個體在日常生活中的社會支持水平對于實驗結果可能造成的潛在影響, 未來的研究應當使用相應的量表排除這些日常生活中的因素對于實驗結果可能產生的影響。最后, 由于后期數據處理的原因, 本研究中兩組被試人數差異較大, 在未來的研究中應注意平衡組間人數差異, 以保證研究結論的嚴謹性。

5 結論

總的來說, 我們的研究發現相較于自我支持,給予高互依自我構念個體社會支持能夠有效的緩解個體的急性心理應激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