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劉功

蘇澤龍所著的《晉祠稻米——農業技術與鄉村社會變遷研究》(以下簡稱《晉祠稻米》),講的是小小稻米的故事,卻折射出悠久歷史。
從晉祠稻米本身看,一粒小小的稻米,在歷史長河中是多么的微不足道。但滴水可映輝,正如袁枚詩句《苔》所描寫的:“白日不到處,青春恰自來。苔花如小米,也學牡丹開。”如苔花一樣的稻米,也許在宏大敘事式史學中找不到影子,與歷史中的政治制度、重大事件、顯要人物比起來,稻米只能是“白日不到處”。但稻米卻以它橫貫農耕史的地位,讓史學界無論如何也不能忽視它的研究價值。
選擇晉祠稻米,通過長時段的歷史視角,探討晉祠稻米農業技術與鄉村社會的變遷,讓普通民眾物質生活與精神生活展現在滔滔歷史中,不僅是對傳統史學研究范式的突破,而且也是對社會發展力量的發現,更是歷史溫情與群眾史觀的一種回歸。苔花可以像牡丹一樣怒放和高貴,稻米同樣也可以在總體史觀的框架下反映某個區域的總體歷史面貌,用以展現當地的地理環境、人們的日常生產、生活、信仰、風俗、心態等非事件歷史。小稻米反映大歷史,獨特的研究方向和嶄新的研究視閾,這也許是《晉祠稻米》最主要的貢獻。
技術發展對于人類社會的影響是廣泛而深刻的,我國農業技術發展所具有的悠久歷史和豐富內容同時映射出社會變化的歷程。《晉祠稻米》用獨特的學術視角,以稻米為研究對象對農業技術與鄉村社會關系進行研究,論述了水稻的種植歷史、稻田耕作技術與在此基礎上形成的鄉村社會。隨著生產實踐,通過農業技術改革,晉祠水稻生產實現了由傳統“依水而作”到“技術種田”方式的轉變。新技術的應用不但改變了農村因循守舊的生產方式,而且技術變化還滲透到農民的社會生活中,成為鄉村社會揚棄傳統文化的有力手段。傳統民俗表演秧歌被用作慶賀農業技術進步的活動,“新黃歷”盡管沒有脫離舊的表達方式,但其內容卻成為農民學習和應用技術的百寶書。殺蟲劑的應用、水利設施的大量建設很快替代了傳統社會中“燒香驅蟲”“拜神求雨”等習俗。中國農耕文明源遠流長,如何繼承鄉土文化,提升文化自信,《晉祠稻米》為我們提供了一個有意義的借鑒。
《晉祠稻米》還從農業技術與農村社會變遷的角度出發對中國農村的社會問題進行了探討。在中國,規模性的農業技術普及工作是從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之后開始的。伴隨著農村組織形式的變革,農業技術也經歷了農具改造、種子改良、化肥應用、推廣農業生產機械化等方面的變化。
值得關注的是,在農村社會組織、農民生產發生變化的同時,與合作相結合的農業新技術推廣對鄉村社會家庭、婚姻、人口、文化信仰乃至農民的行為、思想都產生了重大影響。這啟示我們,農業技術不單純是生產力的重要標志,更是調整社會關系、改變鄉村階層、推動村莊發展的巨大力量。因此,農業技術已經成為認識和理解農村社會變化的一個重要途徑。在當前實施鄉村振興戰略過程中,如何發揮高度發展的農業技術力量的作用,提高鄉村治理水平,是我們應該思考的一個重要問題。
“千家灌禾稻,滿目江鄉田,皆如晉祠下,生民無旱年”。范仲淹描繪晉祠稻田生產場景與民生的詩句,不也是對中國歷史的一種記錄和闡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