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張世程
“和”,篆書作“和”,都是由“禾”與“口”構成,只是左右換了位置。這顯然是個形聲字,就如《說文解字》說的:“從口,禾聲。”至于它的意義,《說文解字》注為“和,相應也”,應該是指聲音、說話或言論的呼應吧。《廣韻·過韻》里說:“和,聲相應。”《老子》里說:“音聲相和。”這應該是“和”最初的意義吧,我們今天說的“和諧”是引申義。而“荊軻和而歌”(《戰國策·燕策》),“客有吹洞簫者,倚歌而和之”(蘇軾《赤壁賦》),“曲高和寡”,“一唱一和”等,則表示跟著歌唱而與之和諧,就是唱和、應和的意思。
今人常常把“和諧”連在一起用,但有一種說法頗有道理,是說“和”與“諧”近義而有所不同:“和”表示不同聲音、不同觀點,因相合拍、相融合而產生共鳴,強調諸異而致同;“諧”表示相同的聲音、相同的觀點,因一致而統一,強調諸同而大同。如此看來,“和”的統一性比“諧”更為豐富。難怪孔子說,“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論語·子路》)。能容納不同的聲音、不同的觀點,而且保持一種和諧的氣氛,是多么了不得的君子風度。


還有一種君子之風便是溫和的態度、平和的生活。
我一遍又一遍地讀《論語》,也讀薛仁明的《孔子隨喜》,常常想,孔子其實就是住在我隔壁的一個溫和敦厚的老人。還有一個類似的人——辭官歸田的陶淵明,他一回到村里,就仿佛成了農夫的好朋友。“云無心以出岫,鳥倦飛而知還”(《歸去來兮辭》),仿佛一會兒是云,一會兒又是鳥。五柳先生回歸到了一種多么平和的生活中。在我看來,大概只有王維感受“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山居秋暝》)的那種自在平和可以與之媲美了。有副對聯形容這種平和,實在佳妙:“寵辱不驚,閑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漫隨天外云卷云舒。”(洪應明《菜根譚》)
一個生命奔忙著、勞碌著,希望過一種平和的生活,怎奈平和難得、平和不易,作為現代人也不能動不動就“歸去來兮”,更何況命運似乎總愛捉弄人、折磨人,總是給人以很多的失落、痛苦和挫折。有時候就只好交給時間,一旦消解了或是淡忘了,平和也許就能不期而至。除了生活的歷練,還有精神的修煉,即徹悟生命,擁有一種恬淡平和的心境。
歷練與修煉,對于做老師的來說,很多時候就體現在跟學生打交道。比如說,這個學期某日大課間,幾個學生圍繞某個問題交談著,困惑不解之際,就圍到了我身旁。我們圍坐著,各自發表不同的意見,表面熱鬧,內里深入,不僅問題迎刃而解,而且有了意想不到的收獲,感悟與思考得以放大,做老師的也收獲不少。正所謂教學相長,而且其樂融融,大家都歡喜不已。可以說超越了“我們交換一下,一人就有兩個思想”的狀態。于是,這種師生“圍聊”就成了一種常態。這也算是“和”在教育活動中的體現,同時也似平引領著我這個為師者走向平和的生活狀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