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刀畫里做人生減法

◎文/安徽·方湘玲

“人生就像做算術，出生時如一張白紙，之后開始做加法，加上學習、事業、感情等等，隨著年齡的增加，還得學會做減法，減去煩惱，減去負擔等，只有做好減法，人生才會更加出彩。刀畫是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它融西方油畫和中國畫為一體，具有較高的欣賞價值和收藏價值。刀畫創作也如同人生，先做加法，再做減法……”在大連星海廣場會展中心舉行的畫展上，李鳳霞用自己的人生哲學向圍觀的人們介紹刀畫。

李鳳霞現為中國書畫研究院研究員，吉林省刀畫研究會副主席，吉林省刀畫協會理事，敦化市民間藝術家，敦化市刀畫一級畫師，大連市遠洋書畫院院長。

李鳳霞刀畫作品《林海雪原》

暗戀刀畫夢寐以求

“鳳霞，下這么大的雪，你還來了啊？”1992年12月的一個雪天，當李鳳霞拍打著身上的積雪出現在姑姑家門口時，姑姑既心疼又意外。

“嗯，姑姑，反正我在家也是閑著，不如上您這兒來干點家務。”李鳳霞說完就脫下棉襖拿起拖把，雙腳卻不由自主地來到姑父身旁，貪婪地盯著他正在創作的刀畫。只見姑父先用畫筆在畫布上勾勒出底色，接著用海綿吸附走多余的顏色，再趁油料未干，用刀具在畫布上刮減色料……李鳳霞知道，兩天后，一幅色彩鮮麗、惟妙惟肖的刀畫就誕生了。

李鳳霞，1959年出生于吉林省敦化市長白山腳下的一個小村莊。高中畢業后，被分配到敦化林業局工作。在那里，她遇到了那個走進她生命的男人。他愛好畫畫、擅長書法。李鳳霞從小失去媽媽，姑姑對她視如己出。她愛姑姑，更喜歡姑姑家濃濃的藝術氛圍。姑父宋萬清是敦化知名藝術家，1978年的一天，宋萬清精心創作了一幅山石油彩畫，不料，因油彩偏稀，畫中漂亮的石頭竟被上方流下的一滴油彩沾污了。情急之下，宋萬清忙用油畫刀去刮，沒想到，石頭卻因這一刮出現了逼真的紋理，立體感陡增。自此，他開始研究這種以刀代筆的減色畫法，最終成為中國刀畫創始人，作品得到業內專家的高度肯定和民眾的歡迎。隨后，宋萬清將這項技藝傳授給兒子宋俊杰，父子倆創作了很多佳作。

耳濡目染，李鳳霞也悄悄喜歡上了刀畫，她想跟姑父學刀畫，可又覺得創作刀畫是一件很高大上的事情，怕自己沒基礎學不好，只好將這份熱愛深藏在心底。一次，她忍不住向愛人說了自己的心思，愛人鼓勵她：“既然你喜歡刀畫，就拜姑父為師吧。”1993年夏天，姑姑身體不好，李鳳霞天天都去照顧她。閑暇之余，她對著姑父和表弟的作品看得如癡如醉，終于，她再也忍不住，大著膽子告訴姑父：“姑父，我也想學刀畫。”姑父樂得哈哈大笑，欣喜地說：“好啊，多一個人學習，刀畫就能多一分傳承與發展。”

十年磨劍終成鋒

為了潛心學習刀畫，李鳳霞辦理了內退手續，住進了姑姑家。雖然對刀畫有一定的了解，但真正創作時，李鳳霞才理解了那句老話：看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一次，姑父交代她臨摹他的一幅作品。同樣是借助于刀、泡沫、海綿等工具，姑父畫出來的山水畫面自然，山谷間的小溪清澈靈動，仿佛側耳就能聽到潺潺的水流聲，而她畫的則生硬呆板，毫無生機。怎樣才能畫出流水的動感呢？李鳳霞百思不得其解。她一遍遍修改，卻仍然沒看到自己想要的效果，沮喪得連飯都吃不下。愛人聽說后，帶著女兒來看她，安慰她：“鳳霞，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你要敢于付出時間，慢慢積累、沉淀，才能不斷提高技藝。”女兒則在一旁拍手夸她：“媽媽畫得好漂亮！”愛人和女兒的鼓勵和肯定，讓李鳳霞重新獲得了信心。

姑父看了她的畫后，給她提出修改意見，并將多年積累的創作技巧傳授給她：畫動態水時，要用山體本身或周圍背景的顏色著色，再用海綿包布輕輕拍，使水色亮白一些，為了突出水的流動，可以樹、小石頭等作為參照物，還要有遠山的效果或云霧的浮動，落差要小，多回轉。得益于姑父的悉心指導，李鳳霞進步很快。但她并不滿足，依然每天起早貪黑地學習，漸漸的，她掌握了更多的創作技巧，開始自己創作了。

李鳳霞回老家，當她看到成片的白樺林時，心中的親切感油然而生。她深情地撫摸著一棵白樺樹的疤結，對愛人說道：“我從小就愛看白樺樹，這些疤、結都像是樹的眼睛，它們各不相同，早已刻進我的心里。”愛人建議她：“那你就畫白樺樹吧，熟悉的東西畫起來會更得心應手。”李鳳霞接受了他的建議。她開始畫白樺樹。果不其然，因樹在心中，信手拈來便是渾然天成，刀刀有神，刀刀有韻。此時，李鳳霞第一次體會到了作畫帶來的快樂，仿佛自己遠離了塵囂，徜徉在一個寧靜而美麗的世界里，氣定神閑，幸福而滿足。兩天后，當她完成這幅作品時，姑父拍手叫好：“你把白樺樹畫活了！”李鳳霞聽了，熱淚盈眶。自此，畫白樺樹成了她的拿手絕活。

傳承刀畫任重道遠

2003年，女兒考上大學，愛人也提前退休了，李鳳霞覺得之前陪伴女兒的時間過少，決定和愛人一起到大連去陪讀，順便到大連推廣刀畫。

到大連后，愛人幫她在大連開發區成立了李鳳霞刀畫工作室。讓她沒想到的是，初來乍到，大連就給她來了個“下馬威”。由于刀畫是源于吉林敦化的新生畫種，受區域影響，大連幾乎無人知道它，李鳳霞精心創作的作品無人問津，工作室的生存舉步維艱，這一切讓李鳳霞措手不及，她迷惘、困惑，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辦。關鍵時刻，愛人給她出主意：“我們想辦法找一些大家為你的刀畫做評論，借助名人效應擴大刀畫的知名度。”李鳳霞很佩服愛人的點子。夫妻倆立刻行動起來，發動一切可以找到的人際關系，聯系到了兩位藝術界的知名人士。為了能夠一炮打響，李鳳霞把自己關在工作室，夜以繼日，花費半個月時間創作了一幅6米×1.6米的山水畫。當李鳳霞滿懷希望地將自己的作品拿給那兩位名家看時，其中一人沒有說話，眼神里卻滿滿的都是不屑；另一位則一臉驚訝地說道：“你這分明就是商品畫，別費心思了，直接拿到市場上去賣吧。”

辛苦作出的畫卻不被別人看好，李鳳霞的心情跌到了谷底。傷心、流淚后，她還是選擇了堅持。她說：“刀畫是姑父嘔心瀝血，耗費多年時間才研究出來的，也是我的追求和夢想，拿起它了我就舍不得放下，一定要竭盡全力推廣它。”李鳳霞說到做到，此后，只要聽說哪里有畫展，她都毛遂自薦，風雨無阻地去參加。愛人也積極利用自己的朋友圈幫忙推廣，介紹刀畫。

功夫不負苦心人。在他們的努力下，刀畫終于在中國的藝術界“混了個熟臉”，她的作品《冬韻》《油畫風景》《金水白樺》分別被第七屆當代中國山水畫展組委會和大連藝術展覽會館收藏，那幅6米×1.6米的山水畫也被一位客戶以6萬元的價格買走。隨之而來的，是越來越多的人走進了她的工作室，僅一家知名典當行就收藏了30多幅她的作品。

李鳳霞趁熱打鐵開班招生，學員遍布全國各地，還有的來自美國、韓國、新加坡等國家。隨著學員的不斷增加，刀畫的知名度和影響力也隨之擴大，李鳳霞也因此獲得豐厚回報，還被選為中國書畫研究院研究員。

事業成功的同時，李鳳霞不忘回饋社會，經常將自己最好的作品拿出來拍賣，所得款項一分不留，全部捐給需要幫助的人。她的學生中有不少殘疾人，她不僅免收他們的學費，還幫他們售賣作品。有人說她這樣做有點傻，她卻說：“傻就傻吧，這樣的傻我樂意，因為這些殘疾朋友學會了刀畫，就等于掌握了一種生存技能，更重要的是，他們也是在傳承和推廣刀畫啊。”

李鳳霞對刀畫的熱愛與敬畏也在潛移默化地影響著女兒馬嫦娟。從遼寧師范大學研究生畢業后，馬嫦娟成了北京一家金融公司高級白領。工作期間，她參加過很多藝術活動，看到了國家近些年對藝術事業的支持，尤其是看到媽媽在為刀畫的傳承付出的種種努力后，她毅然決定回家傳承刀畫。2017年，馬嫦娟考進魯迅美術學院學習進修。她立志要和媽媽一起，將刀畫這門新的繪畫藝術發揚和傳承下去。

年已花甲的李鳳霞說，傳承刀畫是一件任重道遠的事情，我會不遺余力，盡我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