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大當婚

周寶琴

一

我做夢也沒想到，兒子過年回來會和王瓊散伙。唉！2013年的新年是我家歷史上過得最糟糕的一個年。

兒子第一個女朋友王瓊是他爸的朋友彭叔叔給介紹的，女娃的爸爸和彭叔叔是同學。

兒子87年的，不大也不小了，一直忙于上學、工作，好像沒有談過女朋友。那幾年有個在浙大念博士的女同學對他有意，年年放了假都來家玩，但是兒子好像沒看上女博士。連我都看出來博士對他有意，他倒對人家裝糊涂。

娘倆散步的時候，我提醒兒子，“媽媽發現鄧瑩（浙大女博士）對你有意思，你怎么想？”

兒子笑笑：“媽你火眼金睛呵呵，有點遠，再說，我可以不計較鄧瑩的單眼皮小眼睛，可我覺得后代應該有一雙大眼睛?！?/p>

我笑了：“你不也是單眼皮小眼睛嗎？還嫌人家！”

“對呀，正因為我有這樣的缺陷，才想避免這個缺陷。”

我繼續笑：“沒事兒子，現在流行單眼皮小眼睛。再說這個也不重要。”

他敷衍我：“不急，再說吧，等我上班了?！?/p>

兒子和我年輕時候一樣想法。我奇怪，連思想也遺傳嗎？

我當年夢想的也是要找一個大眼睛的小伙子。這個想法在我還上小學的時候就有了，一個春天的黃昏，我和一伙女子娃跳皮筋，跳累了，坐在我家門口的石頭上看她幾個跳，突然閃起一個念頭，我以后找男朋友應該是個有著一雙大眼睛的清瘦的小伙子，這么一想，他竟然出現在我眼前，眼睛大大的，微笑，笑出一口小白牙，停留了一陣，隱去不見了。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天目開了，看見了未來的男朋友，多年以后，第一次見到王琪時，心中不免大吃一驚，就是他！眼睛大大的，微笑，笑出一口小白牙，他就是多年前那個春天的黃昏出現在我眼前的那個貨。

我沒好意思向任何人說過這件事。

和大眼睛的王琪結了婚，生下的王旭不是大眼睛，而是像我一樣的小眼睛，一哭連小眼睛也找不見了，滿臉就顯得那張嘴大。

多快啊，一轉眼，我的大嘴小眼睛兒子都該找女朋友了。

二

彭和我家先生提說這事是2012年8月，我放了暑假正在北京陪兒子。

兒子2012年春天去聯想北京總部上班，搞研發，沒有暑假寒假了。我有，一放假，我就來北京，我要享受和兒子在一起的假日。

2011年暑假兒子也沒有休息，那一段日子他在貴陽給導師干活，每天去貴陽移動公司上班。本來說還可以休兩周假回家陪我們，但是導師找下替換他的那個同學不打招呼就回東北老家了，兒子只能等他來了再回來，那就開學了。我一聽這個消息，關了電腦，背上包就坐大巴去咸陽機場，當晚到貴陽就見到了兒子。

在我心里，兒子還沒有長大，放了假應該去陪他，就像多年來一放假就應該陪著他一樣。

不知兒子心里是否需要我的陪伴，我需要兒子的陪伴。

2012年暑假我到北京陪兒子，三天后，院長打電話讓我趕緊回來，加班寫創示范校的材料。那天兒子下了班一聽這個消息，沒忍住一下哭了，擔心我發現，趕緊躲進洗手間淌眼淚。

兒子顯然是在乎我陪伴他的。

沒辦法，院長心急如焚，我只好飛回寶雞加班。

兩周之后，創示范校工作剛剛告一段落，我馬上去買了進京車票再打電話告訴兒子：“寶貝，媽媽明天早上十點多就到北京了！”

兒子喜出望外，“不加班了？”

“不加了。加完了?！?/p>

“媽，天這么熱別來了吧？”

“說哪里話，還沒好好陪你玩呢。”

“你跟我爸說了嗎？”

“一會兒通知他?！?/p>

那次到北京，一直住到快開學才回來。

娘倆也只去了頤和園和圓明園，但是，天天早晚都能見到兒子，這感覺很好，在寶雞只能天天打電話，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我在北京的那段日子是真正的假日。早飯后去公園看書練瑜伽，午后躺在床上看書，看累了睡覺，睡夠了打開電腦寫文章或看電影，黃昏時，給我娘倆煮上稀飯，一邊等飯熟一邊練瑜伽，兒子晚上七八點以后才下班，我不著急，慢慢做飯慢慢練功。窗外，北京8月的炎熱正被微風推來推去，高大的龍爪槐輕輕搖動著，瑜伽音樂蓮花處處開讓我覺得如沐春風……

因為住在兒子這里，和可愛的兒子在一起，所以覺得北京啥都好，熱天也不熱。

他彭叔曾經問我：“嫂子！兒在北京離你那么遠，以后咋辦呀？”

“放了假去北京么，退休了長駐北京么，你說咋辦？還能咋辦？”

“北京房貴得很么。”

“給娃付個首付，慢慢還?！?/p>

我知道，付首付的錢有。那幾年趁房子便宜，買了兩套，賣一套，加上存款，應該夠。

兒子2012年3月參加工作，8月他彭叔給介紹了這個女娃。

兩個娃見面之后，也越來越悅意。

晚上，我高興地聞著兒子的脊背抒發情感（他大了，不讓我親臉臉，睡在旁邊總是給我一個脊背，睡著了就忘了，有時轉過來，我可以呆呆望一陣兒子的臉，這張可愛的臉還是小時候的樣子，就是嘴唇上有了一層淡淡的茸茸的胡須）：臭兒子都夠優秀了，如今有了一個也很優秀的女朋友，這感覺真不錯，看樣子這件事十拿九穩了。

兒子打擊我說：“別高興得太早，還沒見丈母娘呢！”

只要女兒愿意，丈母娘能擋住嗎？

三

先生開車拉著我和準親家母去接娃。

和準親家母見過幾面了，是我主動去見準親家母的。

我沉不住氣呵呵。自從他彭叔給我說了準親家母在河濱公園斜對面那家超市上班后，不久我就給自己找了個借口去拜訪她。

準親家和親家母原先都在印染廠上班，廠子破產以后過了好幾年艱難日子，擺攤賣布，印染廠破產時給職工發了好多布讓他們賣，能賣幾個是幾個。想來準親家兩口當年也很不容易。后來印染廠被啤酒廠兼并，他倆又到啤酒廠上班，沒上幾年，好景不長，啤酒廠又破產了，這回他倆既沒有賣布也沒有賣啤酒，準親家直接去一家私人企業跑銷售，準親家母來這家超市打工。

寫出這些我沒有一點點嘲笑他們的意思，反而覺得他們很不簡單，這么艱難還把女子培養到研究生畢業，確實不簡單。

和準親家相比，我家就幸運多了，我一直在學校，他在廠里當了多年中層領導，生活要比準親家滋潤得多。

沒有關系，我不在乎準親家的收入，我在乎他們的乖乖女。門當戶對門當戶對，古人這話是有道理的。我寧肯找個家境不如我家的也不愿意找人家高干或有錢人家的女子，話說回來咱也找不上人家，做夢也找不上，沒一點點像的，就不胡想了，好好和王瓊家混吧。

那個星期天一大早，我先到河濱公園唱了幾段秦腔，等到超市一開門，就去找瓊瓊媽。

當馮師（超市里的女孩這么稱呼她）從庫房推著一車帶魚出來，說實話我有幾分失望，個子低（頂多一米五四，比我低了十厘米），虎牙上面還長了一個齙牙，眼睛不大（她女女的眼睛可是又大又亮的）也不亮還有點三角，完全是一個灰頭土臉的黃臉婆而已，說實話不光臉黃還帶幾分兇相。

為了兒子喜歡人家女子，我撲過去擁抱住她：“妹妹好！我是王旭媽媽。”

她遲疑一下回抱我：“姐姐！你過來了……”

說了幾句話，我要走：“你上班呢妹妹，不能打擾，咱約個時間吃個飯好嗎？！”

“等我中午下了班到公園見面，咱說說話。”

“好的。”

我出來，到佳美家超市給準親家兩口一人買了一套保暖內衣，再買了幾樣吃貨，都是我平常不舍得吃的新疆大棗大核桃美國紅提金瓜等。這錢得花呢呵呵，不能讓瓊瓊媽笑我小氣。

我倆在公園一直說了一下午話。

瓊瓊媽首先問我兒子臉上那個疤怎么回事。

我說是小時候得了一次比較害怕的膿毒敗血癥落下的。

瓊瓊媽是擔心未來的女婿身體有缺陷才故意打問。

我是毫無遮攔有啥說啥連醫院下病危都匯報給人家了。

我想得了病好了就好了，不會有啥后遺癥。

但是，我不能保證準親家母也這樣想。

這次見面之后，我們還主動邀請他彭叔兩口和準親家兩口去大散關旅游一次，爬山，照相，吃土雞，玩得滿意皆大歡喜。

那一段兒子忙，沒有回來。兒子女朋友就三天假，回來一趟，去了就要大忙了。她在一家會計事務所上班，從12月份要一直忙到來年4月份。娃在大忙之前回來歇幾天，也見一下未來的準公婆。

盡管是介紹的，這兩個娃一見如故互相欣賞。兒子工作之后每天晚上都給我一個電話，談了女朋友以后娘倆每天的通話都圍繞她進行，聽得出來兒子很喜歡這個丫頭。大概丫頭跟她父母也說過喜歡我兒子的話。憑直覺我感到這一對越來越熱。丫頭的爸爸9月份去北京出差，見了未來的準女婿，給在家等消息的夫人的短信就一個詞：ok！

我能不熱嗎呵呵。

北京的車到站，兒子女朋友背個書包出來了。

好小的一個女孩，就像高中生，不像已經上班的人，大眼睛，瓜子臉，一口可愛的小白牙（有幾分像我先生的侄女），沒有齙牙，相貌善良，怪不得兒子那么滿意呵呵。

我湊到女孩旁邊，樂得忍不住地笑，摸摸她的書包，要接過來背上，女孩不肯，“阿姨不沉！不用！我給王旭發個短信?！?/p>

犬子王旭已經有人惦記了。

兩天后送王瓊的飯局上，除了他彭叔沒喝酒，我家王琪和準親家都喝高了。

飯后我們去唱歌。

我們的準親家每首歌都唱。

我家王琪每首歌都伴舞。他以前從來不跳舞，那天拉著我跳了幾次，看我不好好配合就自己獨舞。

準親家唱，雄鷹啊——

王琪單腳站立，伸開雙臂做雄鷹展翅翱翔狀。

他彭叔開車不喝酒。他一直在笑著看他同學和王琪的表現。

女孩回北京把唱歌的手機錄像給王旭看。

兒子打過來電話，說著說著哭了：“媽，我爸真不容易，為了我喝成這樣，他以前從來不這樣啊……”

“沒關系兒子！你爸高興！你叔叔也喝高了。你給瓊瓊解釋一下，她走的時候，媽媽慌慌忙忙塞她包里一點錢，都沒來的及數，不一定是整數?！?/p>

“瓊瓊說了，兩千七呵呵?！?/p>

還沒唱完歌瓊瓊就該走了，我忙于結賬送她，沒來得及數錢，沒給娃一個整數唉。

那段日子，我始終沉浸在深層的歡愉中，做夢也沒有想到，兒子和瓊瓊過年回來，事情會發生災難性的變化。

四

一對戀人大年三十晚上十點多才回來，王琪開車拉著我去接站?？吹絻蓚€可愛的孩子手拉手出現在出站口，我高興得迎上去傻笑，王琪在背后拍拍我，我知道他的意思，要端莊，不要輕狂，讓娃娃笑話。

先把瓊瓊送回她家。

兒子和瓊瓊脫了外套在她家廚房洗手時，我突然覺得他們就像是多年的夫妻，很自然，但是兒子的白羊毛衫讓我覺得有些不協調，大冷天怎么穿了這么一件又白又薄的毛衫呢？

我們沒有久坐，我把兩個紅包給了瓊瓊就告辭了。

太晚了，不能再打擾了，讓人家也團聚團聚嘛，一年一次的除夕夜啊。

他們三口送我們到樓下，我開玩笑問瓊瓊媽：“妹妹！看得上我的黑兒子嗎？”

她笑了：“不黑……”

回到家，兒子坐在我旁邊的沙發上吃東西，我一眼看見兒子耳朵前邊有點腫，湊上去細看。

兒子說：“前一段去廈門出差，吃海鮮以后腫起來了，去看過醫生了，說是皮脂腺囊腫，去了做個小手術就好了?！?/p>

兩個年輕人約好，明天大年初一王旭正式去瓊瓊家拜訪，初二瓊瓊全家去她姥姥家，初三來我家回訪。

禮物年前我都準備好了，紅西鳳兩瓶，紅好貓兩條，高級點心兩盒，還有我做的醪糟一大瓶，洛川紅富士一箱。

我們開車把兒子送到瓊瓊家樓下，這么多東西，我問兒子能拿動不，兒子笑著說，沒問題，將來要背一個人從六樓下來呢，這點東西沒問題呵呵。

兒子是那么單純那么美好，他絲毫也沒有懷疑自己正走上一條幸福之路。

我倆回到家，我開始蒸豆包，兒子愛吃這。

天黑以前，蒸出來三鍋豆包。奇怪的是，那天的豆包面沒發好，蒸出來的包子個個顏色發青，又瓷又小。

我母親說過，過年饃饃蒸不好來年不順利。

我沒有敢給先生說這話，一連吃了四個，想著幾天就吃完了，沒有關系。

天快黑了，兒子還沒有回來，我有些心神不定，就對王琪說：“咱到路口轉轉，看兒子回來沒有?！?/p>

又盼兒子回來又不希望他早早回來。

我倆在寒風中等了一小時，兒子回來了。

我沖上去挽住兒子：“阿姨叔叔高興嗎？你們都說些啥？”

兒子笑著說：“說好多話，阿姨說他們家的事多一些，叔叔問王瓊，你這一年收獲都有啥？王瓊指指我，認識了他！”

“看起來一切還都好?！?/p>

“還干啥了？”我不滿足就這些。

兒子掏出手機：“給你看王瓊小時候的照片。”

回到家，我看瓊瓊小時候的照片，兒子翻出相冊，把他小時候露出小雞雞的照片都收起來，只留下那些穿戴整齊的。

我突然想起來：“兒子，阿姨叔叔問你耳朵怎么回事沒有？”

“叔叔阿姨注意我耳朵了，但是沒問?！?/p>

第二天是個陰天，后半晌開始落雪。

我們三口在家設計初三瓊瓊全家來之后的菜肴，東西都準備好了，八涼八熱，兩個爸爸喝白的，我們四個喝紅的。

但是，誰也沒有想到，天黑前我站在陽臺上給瓊瓊媽打了一個電話，那竟成了我們最后一個電話。

電話通了，我興高采烈地邀請：“妹妹！干啥呢？明天一早就來噢！”

沒有聽到我意料中興高采烈的回答。

沉默良久，一聲嘆息：“唉，姐姐，怎么說呢……”

“怎么啦妹妹？”

“我們可糾結了姐姐。”

“怎么啦？”

“今天去他姥姥家，全家反對，孩子也留在姥姥家了，唉！”

我都懵了，回頭看了王琪一眼，王旭也從書房來到我身后。

全家靜默。

瓊瓊媽說：“姐姐，我們明天先不過去了，等他彭叔叔回來再說吧?！?/p>

我沒有說啥，掛了電話。

兒子去書房給瓊瓊打電話。打了好久。

我和王琪坐在沙發上，沒一點說話的欲望，心里難受極了。

兒子過來，我倆一起問：“怎么啦？嫌咋啦？好好的怎么……”

兒子還算沉得住氣，指指耳朵：“就嫌我這個，王瓊她爸媽上網查了，說我這是先天的，治不好，姥姥家人一聽這個也不同意?！?/p>

“王瓊一直在電話里哭?！?/p>

我沒有哭，不甘心地問兒子：“什么先天的，不就是個皮脂腺囊腫嗎，青春期常見病啊，等炎癥消了做個小手術就好了嘛至于嗎？”

兒子無奈：“我和王瓊也這么想，可是阿姨叔叔不這么想?！?/p>

王琪說：“會不會還有別的原因？”

“誰知道呢。”

那天晚上，我們三口都沒有吃飯。

此后幾天，我們都沒有好好吃過飯。兒子幾乎不吃飯，光喝點湯就說飽了。兒子是個內向的人，也是個癡情的人，他對王瓊傾注了全部心血和愛，一時接受不了，又不知道怎么辦。

三個人面面相覷，一坐就是老半天。

我覺得這樣枯坐對兒子太殘酷，就跟王琪商量，“咱拉著兒子出去轉轉吧?！?/p>

這話提醒了王琪，他把車開到新修的南環路延伸段，那里還沒通車，讓兒子練車。工作之后兒子一直忙，還沒有去學車呢，讓娃熟悉熟悉車。

在他爸的指導下，兒子慢慢摸索著開動了車。我躺在后座發呆，這幾天突然腰疼起來，坐一會就很痛苦，光想躺著。

王瓊家再沒有消息，打誰的電話都不接，短信也不回。

熬到初六，醫院上班了，我們帶兒子去三陸醫院看大夫。

“有點感染，”大夫給處理了一下，“強調不要吃刺激性的東西，等炎癥消了做手術?！?/p>

我問：“要住院嗎？是不是得有人陪護？”

大夫笑笑：“不用，就是個門診小手術，不用住院的?！?/p>

“我很后悔，早知道這樣，不如早早催促兒子做了，看看，因為一點小小的皮脂腺囊腫，把兒子女朋友黃了?！?/p>

“會不會還有別的原因？”

“我不知道。”

“會不會有別人給王瓊介紹了男朋友？”

“過年，大家都回來了，也有可能的。不會吧，王瓊不是這樣的人吧？”

兒子真可憐?；丶視r兩個人高高興興拉著手回來的，如今，他還拿著兩人的返程票呢，被人家就這么齊茬甩了。人家不會再跟兒子一塊回京了。這是必然的。

我欲哭無淚，就是哭也不敢當兒面哭，我在廚房做飯，他爸進來，我關上門撲在他懷里……

“我多么盼望他彭叔快點從老家回來，讓咱問個明白?！?/p>

“會不會是嫌沒有買房？”

“那天送瓊瓊喝酒時你不是說了嘛，等戶口辦下來就按揭房子，我們全力以赴。”

“瓊瓊爸當時說，他也全力以赴?！?/p>

“給我們點時間啊，一切都會有的?！?/p>

“可是，人家不等我們了?！?/p>

可憐的兒子，談戀愛這半年以來，每周都去見瓊瓊，路上要花三個小時，每周都帶著瓊瓊去吃好吃的，去玩好玩的，給瓊瓊買了手機買了電腦買了那么多衣服。2012年8月15日，兒子和瓊瓊去香山玩，回來，兩人依偎著在他給瓊瓊買的電腦上看中秋晚會，他們去過那么多地方，北海、后海、頤和園、圓明園……兒子是認真把這個女孩當自己人對待的，沒想到如今被閃在半路口。兒子看我的眼神是那么無助，含淚問我：“媽，以后我一個人怎么再去這些地方？”

我轉過臉不敢看兒子的眼睛。

沒有責備王瓊家人的意思，可以不同意，結了婚還有離婚的，但是這么快翻臉不認人，我還是不能接受。

兩個孩子相處了半年，互相愛慕互相欣賞，別說這么一點小毛病，就是真有了大病，也不至于一夜之間就形同陌路吧？！話說回來假如真有大病，我們不會纏著人家不放的。

女孩的父母竟是這么狠心的人，不顧女孩痛哭流涕把孩子手機收走，不讓跟我兒子聯系。

越思越想越氣憤，更郁悶的是這氣還沒地方發泄，只好安慰兒子：“寶貝不難過，他們家人做事這么絕，不跟他們當親也許是好事，一點小病都嚇成那樣，要是結了婚有點風吹草動她父母還會挑唆女兒不跟咱過了，早早斷了也好?！?/p>

但是兒子還是忍不住傷心。

兒子悄悄告訴我：“媽，我們回來的前一天晚上，因為第二天要早早去車站，她在我那里住了一夜?！?/p>

我睜大眼睛看著兒子，等下文。

兒子看著我的眼睛：“什么也沒干，你放心媽媽。”

“那就好兒子，咱不虧心。讓別人虧心去吧。回京以后好好看病，一切都會好起來的?！?/p>

情人節那天，我們三口去看電影。演的竟然是《人在囧途之泰囧》。

唉唉，真是的。

五

兒子一個人傷心地回京了。

元宵節那天，我們倆和彭家兩口子吃了個飯。他彭叔很不好意思，說：“以后再給他同學做做工作，難得兩個娃那么有緣，可惜了?！?/p>

我們倆婉言謝絕了彭的一片好意。

錢都退了還會有轉機嗎？

我們已經心涼了，不想勉強別人了。

不知彭后來跟他同學再說過這事沒有，我們再也沒有說起這個話題。

不久，彭的夫人生病住院，查出來竟然還是乳腺癌。這個新的打擊掩蓋了兒子失戀帶給我的痛苦。那一段日子，我去了好幾趟醫院，陪病人。

王瓊的爸爸媽媽也幾次來醫院看望老同學的夫人。

我們沒有碰上過?？磥砭壏旨词褂羞^，現在也隨風而去了。

只有一次，我倆開車從河濱公園門口過，看見王瓊媽背著劍進了公園。她以前對我說起過，女兒不讓她在超市干了，嫌掙不了幾個錢，隨便節省一點啥都有了。

不管人家了，看我家的日子咋樣好好過吧。

六

2013年暑假來到了，像往常一樣，剛放假我就來到京城。

這個暑假的中心詞是：房子。

感謝北京聯想，給兒子的戶口辦好了，兒子成了北京人。兒子也對得起他的聯想，領導很喜歡這個踏實肯干的年輕人，2012年聯想給兒子的年終評價是：最好。還加了薪，是同年進去的人里面最早加薪的。

既然兒子是北京人啦，那么北京人不能老租房，得有自己的房子呵呵。

感謝首都的大夫，五一期間給兒子做了手術，把皮脂腺囊腫扔到垃圾箱里去了。暑假我去見兒子，看到兒子耳朵邊是健康的粉紅的顏色，縫合線不明顯，幾乎看不出來。

兒子事先打電話說：“媽，這是做美容手術的大夫做的，不算醫保，得自費?！?/p>

我豪爽地回答：“不算就不算，需要多少錢媽打給你。”

“大夫說可能需要一萬多?！?/p>

“把卡號發過來，媽媽給你打兩萬。”

謝天謝地！霧霾終將過去，陽光燦爛的日子一定會到來。

這個暑假的每個周末，我和兒子都去看房子，兒子說：“他想在天通苑買，那里離聯想不遠，地鐵很方便。我說好，那咱就在那一帶看?！?/p>

我跟兒子看了二三十套二手房（新房排不上隊），沒有相中的，要么太舊要么光線不好要么太貴。臨走時兒子向我保證，我回去了他周周看房，一定盡快解決這個問題。

我回寶雞籌款，把所有的保險都退了保，所有借給親戚的錢要了一遍，沒要回來一分，除了虧在里面的基金沒動，把所有的存款一百多萬都打到兒子的中國銀行卡上。剛辦好，兒子打來電話，相中一套六樓的，面積近六十平米，臥室廚房客廳都在陽面，總價189萬。

就定了這套，首付105萬，月供5100，自己掏2700，公積金還2400，沒有多大壓力。他現在和別人合伙租房一月也要掏2000呢。

房子買了之后，我的朋友，他爸的朋友給兒子介紹對象的人越來越多，打電話給兒子匯報，臭兒子一向沉得住氣，在電話那頭笑著說：“等過完年再說吧媽，我是一點不急的。”

我嘴說不急，其實心里很期盼。

“那就等過了年吧兒子。咱三個好好掙錢，下一個目標，給你娶媳婦。媽媽相信，一定會娶上一個有緣有分的好女子?！?/p>

果然，老天眷顧我的兒子，過了年，他師姐介紹了人大一個學檔案的姑娘，比兒子小四歲半，碩士，已經簽約到北京科技大學檔案館，不久，就要上班了。

兒子對這個大眼睛雙眼皮的小姑娘很滿意。

兒子滿意我們也高興。不知道還會不會出現上次那樣的狀況？我問孩子爸爸：“是不是不會出現了？”不想，孩子爸爸卻說：“現在年輕人的事情誰能說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