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中國鋼琴音樂中的東方神韻

陳希

摘要：中國鋼琴音樂在每一個歷史發展階段都呈現出不同的文化思想和文化價值取向，涌現出大批優秀的作曲家和代表作品，散發出獨特的東方傳統文化韻味。本文從中國鋼琴作品中民族性的旋律、和聲、音色等音樂元素著手，探討其獨特的東方神韻風格，挖掘作曲家更深層次的創作意圖，使演奏者在演奏中有更深刻的理解和更準確的把握，并將中華民族文化深層次的內核精神和文化內涵準確地呈現出來。

關鍵詞：中國鋼琴音樂；東方神韻；民族化

中圖分類號：G624.142.0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9324（2019）14-0081-03

鋼琴在中國經過幾百年的發展與變革，與中國傳統文化和歷史文化交相輝映，形成了獨具中國特色的藝術形式——中國鋼琴音樂作品，而中國的地理、民間習俗、文學藝術、思想文化、生活方式等也被融入到中國鋼琴音樂創作當中，從鋼琴的引進到中國鋼琴藝術的全面發展，鋼琴藝術的發展經歷了不同的歷史時期，反映了鋼琴作品不同的創作特點。

一、中國鋼琴音樂發展歷程概述

（一）啟蒙與探索時期

1840—1949年是中國鋼琴音樂發展的啟蒙與探索時期。1840年鴉片戰爭的爆發打開了中國封閉已久的大門，隨著列強的入侵，中國開始意識到要自強，必須尋找救國的道路和御敵的方法，于是提出了師夷長技以制夷的思想，開始送中國學子留學并學習借鑒西方文化思想。中國學子留學歸來，受到了西方先進的優秀文化思想的熏陶，將國外文化鋼琴和“學堂樂歌”帶入中國，中國開始推廣和普及西式學校教育，鋼琴成為了學堂樂歌中的伴奏樂器，自然進入了中國人文化生活。如：大家耳熟能詳的《送別》，就是我國第一代優秀的詞曲作家李叔同改編的，他也是我國第一個向中國傳播西方音樂文化的；趙云任的《和平進行曲》則開啟了中國鋼琴藝術創作的先河，被稱為“中國鋼琴第一人”，也標志了中國鋼琴音樂創作歷程的開始。

鋼琴專業教育真正意義上的建立是在1919年“五四”新文化運動的直接影響和推動下，中國現代新音樂文化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真正的建立和發展，從1992年到1927年，北京大學音樂和國立上海音樂的先后成立，標志著中國鋼琴音樂出現了發展的原動力和基礎，鋼琴音樂創作開始慢慢的萌發。

（二）教育發展時期

1949—1966年是中國鋼琴的教育發展時期。國家開始重視藝術教育工作，分別在上海和北京兩所音樂學院建立鋼琴系，主要的藝術教育地區也放在了上海和北京，前蘇聯鋼琴專家進行嚴謹規范的高水平教學，帶來了新的方法、觀念、內容。從國外深造回來的優秀老師和蘇聯專家一起在我國培養了一大批鋼琴新星。在國際鋼琴比賽上，郭志鴻、周廣任、傅聰等鋼琴家都取得比較高的成績，標志著中國鋼琴演奏藝術水平的明顯提高。

新中國開頭的17年，是中國鋼琴創作空前繁榮的時期，無論是鋼琴新作品的數量和質量，都是史無前例的，這一時期的人們對祖國充滿了幸福和自豪感，音樂創作者們用他們的濃濃真情歌頌新中國和新生活的喜悅。如丁善德的兒童組曲《快樂的節日》和《第一新疆舞曲》；陳培勛的《平湖秋月》《賣雜貨》《思春》；汪立三的《小奏鳴曲》《藍花花》等。蔣祖馨的《廟會》獲得第六屆國際青年聯歡節創作銅獎，標志著新中國的鋼琴音樂創作步入了一個新起點。

（三）“文革”限制時期

1966-1976年，鋼琴藝術迅速貶值，優秀的音樂工作者不得不去迎合政治運動的需求去拯救鋼琴的生存，其中鋼琴協奏曲《黃河》使鋼琴獲得了重新，成為了海內外最認可的鋼琴作品之一，《黃河》的成功給中國鋼琴音樂帶來了希望和光明，給其他的鋼琴家帶來了希望和鼓勵，后來出現了很多根據民族器樂所改編的鋼琴作品，比如王建中的《百鳥朝鳳》《瀏陽河》，陳培勛的《平湖秋月》，黎英海的《夕陽簫鼓》，都成為我國鋼琴音樂的經典。

（四）振興崛起時期

1976年至今是中國鋼琴音樂的振興與崛起時期，中國鋼琴音樂事業進入了全新的發展時期，對外開放的政策使得西方現代主義的創作風格、教育觀念、音樂思潮、作曲技法等進入中國，導致了中西音樂文化的第二次大碰撞。西方的融合直接影響到我國新時期的音樂文化建設，開始形成了鋼琴音樂多元化格式。

20世紀80年代之后的鋼琴音樂創作，老一派的鋼琴作曲家積極探索全新的中國音樂風格，鋼琴創作數量開始增加，并融入西方現代音樂理論和技法，比如“十二音技法”等新名詞開始出現在音樂創作中。在這個時期，全國鋼琴音樂作品創作比賽中推出了不少的優秀作品，比如張朝的《皮黃》，趙曉生的《太極》。朗朗、李云迪、孔祥東成為最突出的鋼琴演奏家，改寫了中國人在世界鋼琴音樂中的地位。1966年卞萌的《中國鋼琴文化之形成與發展》標志著我國第一部中國鋼琴文化歷史發展研究學術，它喚醒了更多的人關注中國鋼琴音樂。

二、中國鋼琴音樂中的東方神韻及其表現手法

鋼琴傳入中國已經有幾百年的歷史，自然而然的與中國文化相互滲透，形成了鮮明的民族化特征。自古以來，中國音樂尤其是民間音樂大都由文人隱士創作，文人音樂指代的是由各個時期具有一定文化修養的知識分子階層人士創作或參與創作的中國傳統音樂。他們在命題的選擇上很重要的形態就是使用隱喻和象征的手法，作品標題具有詩情畫意，藝術作品中也會體現出一種追求超凡脫俗、與世無爭、不拘一格的審美品位，孤高飄逸的文人氣質和格調也是中國古代文人生活態度和人格的真實寫照，這種氣質筆者歸納為“東方神韻”。那么，在音樂作品中如何體現這些神韻和意境呢？接下來，筆者將從以下方面進行分析：

（一）線性旋律為主的旋律特征

西方音樂創作多以多聲部為主，講究和聲的對位，而中國傳統音樂大部分是以單聲部為主，是以線性旋律為主要特征。自20世紀30年代起，賀綠汀、王建中等大批作曲家就開始了民族化探索的歷程，創作出大量的中國特有風格的鋼琴曲。中國鋼琴音樂旋律偏向橫向性思維，并根據各地民間音樂特色鮮明的風格和民族性旋律改編而成。因此中國鋼琴音樂誕生早期有很多是直接移植各地民歌的小型作品，后來，則逐漸借鑒傳統音樂曲調搭配近現代的和聲進行再創作，中國傳統風格最有效、最方便直接的是將民族化的旋律改編為鋼琴上的旋律。中國鋼琴音樂主要選用廣為流傳，耳熟能詳的傳統音樂旋律。總體來說，中國鋼琴音樂旋律主要有以下幾種來源改編：

第一類來源于地方性民歌。比如《巴蜀之畫》《藍花花》等分別選用的是四川民歌和陜北信天游的曲調。《青年鋼琴協奏曲》第一主題選用陜北民歌《打南溝岔》等。

第二類選自地方性民間器樂合奏，如：器樂獨奏曲多選用嗩吶、古琴、琵琶等樂器的經典名曲，如《陽光三疊》《梅花三弄》《百鳥朝鳳》等。

第三類則是民族風俗歌舞。如《多耶》《長短組合》分別選用新疆塔吉克、朝鮮及侗族等民族的風俗歌舞音樂旋律。

第四類是根據戲曲音樂（豫劇，京劇、花鼓戲、越劇等）而改編的。如王笑寒創作的鋼琴組《遺失日記》和張朝創作的《皮黃》都是根據京劇中的西皮、二黃等唱腔音調所改編的。通常對民間旋律的取材有可聽性、群眾性的傾向。

（二）民族化的和聲特征

音樂作品中，和聲的選擇與運用決定著作品的風格與流派。中國音樂想表達出一種清淡博雅、空靈平和的意境，為了使中國鋼琴作品具備獨有的東方韻味，需要削弱或者代替西洋和聲的功能性，使和聲、音色效果更符合民族審美習慣和旋律調式特點，作曲家在傳統和聲基礎上融入民族和聲，同時也使和聲、音響與民族審美習慣和旋律調式特點相符合。

五聲性七聲調式是最具有中國傳統特色的一種，是按照五度相生律而獲得的。是以宮、商、角、徵、羽五聲為骨干音的七聲調式群體。五聲為正音，其他兩聲為偏音，共同構成以宮音為音高標志的宮調系統，這些調式盡管主音的音高不同，但它們處于同一宮調系統，就像西方平行大小調的關系一樣，經常在同一作品中進行調式交替。按照宮調系統的音高結構分類，中國的七聲調式還存在著三種不同的形態：清樂音階，燕樂音階，雅樂音階。從理論說這三類音階發展出15種風格不同的七聲調式。

（三）中國鋼琴音樂的民族化音色特征

中國作曲家在鋼琴創作中，不斷探索和研究民族樂器的演奏并加以模仿。在樂曲中運用裝飾音、顫音、倚音、重復音和刮奏等手法，并探索鋼琴不同音區的音高和音色，來對不同的民族樂器進行模仿，從而衍生出中國鋼琴音樂中民族化的音色特征而體現出獨有的東方韻味。

以《百鳥朝鳳》為例，1973年由王建中根據嗩吶曲改編的《百鳥朝鳳》，在鋼琴演奏中運用各種裝飾音來模仿嗩吶類似“口技”的技巧所模仿的各種鳥鳴聲，比如重復音、顫音、震音、琶音、倚音等，其中尖銳的小二度音程所發出來的音色能將嗩吶高昂激越的音色模仿出來，保留了北方地區音樂粗獷質樸的風格，同時利用鋼琴體積龐大的發聲共鳴箱烘托出喜慶熱鬧的高潮場面，從樂曲第88小節起，運用了小二度音程快速交替，用震音、顫音、雙倚音等裝飾音手法，模仿了野雞、布谷鳥、黃鸝鳥等各種鳥鳴的混合音響，展現出了百鳥歡聚在一起，空中上下盤旋，互相爭鳴的一種熱鬧景象。

三、演奏技法與情感處理分析

在演奏中國鋼琴藝術作品時，我們要加強民族傳統文化的學習和加深民族音樂精神本質的理解，還要掌握西方鋼琴演奏技巧，體驗中國鋼琴作品的豐富內涵。根據中國的演奏美學原則“內得于心，外應于器，形附于神”。演奏者要運用表現和熟練掌握中國鋼琴音樂特色的演奏特點，追求鋼琴的民族化。同時，我們還要鋼琴西方化，演奏時因為鋼琴寬廣的音域，音色的變化，豐富的表演技法，聲部的立體化等特點，演奏者不僅要具備高超的演奏技巧，更要領悟中國文化內涵精髓，才能準確地對中國鋼琴音樂作品進行再創造。

（一）突出旋律的民族性

很多中國鋼琴作品是根據民間曲調、傳統的民族器樂樂曲、戲曲音調為基礎所改編，沒有標記延音踏板標記，是希望不去限制演奏者的想象空間，這就要求演奏者自主去分析樂曲的特點和風格特征、作曲家的構思特點等，從感官到神韻，準確地加以詮釋。中國音樂整體上有著五聲性的特點，用強烈的色彩性沖淡了功能性，要求演奏者靈活地運用踏板，全神貫注的去傾聽和聲、節奏、色彩和變化，通過踏板控制來調整音樂。

比如鋼琴作品黃虎威根據四川的民間音樂為基礎所改編的《四川民歌十二首》《巴蜀之畫》等，引用了四川民歌音調，具有濃郁的四川漢族方言特點，音調婉轉柔和，抒情平緩，歌唱性很強。顫音、下滑音等裝飾音用得比較多。演奏這類作品時，需要塑造好旋律線條突出作品旋律性，盡量將樂曲分為一句去演奏，氣息短的話容易將作品變成一盤散沙，作品中的漸弱漸強都不能太過于飽滿。

（二）重視和聲的色彩感

中國民族鋼琴作品大多數是將功能性和聲與民族風格旋律有機結合起來，和聲的色彩感強烈、聲部層次較多，要求演奏者仔細分辨和聲與旋律的關系以及和聲的進行，調整好色彩，將聲部的對比、層次、觸鍵力度都處理好，還要注意橫向線條。雖然在中國鋼琴作品中主旋律的民族特性占著主導地位，但演奏者仍要注重鋼琴的多聲部層次變化。在中國鋼琴音樂作品中，很多和聲在低音區平穩進行，但也有五聲性調式音階的上下行、大小調音階、半音階的進行和大幅度跳進。演奏者要表達好起伏的旋律，明確和聲旋律線條，注意橫向的線條走動。

（三）把握作品的結構布局

在演奏中，要特別注意把握作品的結構布局和樂句、呼吸的處理，中國作品是以平緩為主，起伏不會特別大，主要講究意境和韻味。很多段落開頭和結尾的地方，都標注了漸弱漸慢的表情符號，在演奏開頭和結尾的時候，落音和收手要干凈利落，不能過于張揚，觸鍵要十分輕柔，聲音輕而不虛，有明顯的旋律線條和連貫性，彈出樂句感。演奏者不僅僅要處理好每一個細節，更重要的是整體的布局把控，要有明確的傾向，動感的旋律、層次、和弦、旋律，為一首作品賦予生命力。在整體的藝術構思中，要注意每一首作品的性格特點，一氣呵成。

雖然中國鋼琴作品不能完全脫離西方傳統的功能和聲，但是中國作曲家經過幾代人的努力，將中國的民族音樂元素和文化內涵融入到作品當中，創作出豐富多彩、別具一格的中國風格鋼琴音樂，不斷充實和豐富著世界鋼琴音樂，成為中華民族的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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