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生根的雪

李欣蔓

天山

沿著雪路往上爬的人

頭頂一朵帽子狀的云

看天空是否完好

更多的人

走在蒼茫的天山上

靜穆中帶著隱忍

塑身為神

帶走冰峰上的空氣

流進在人們的肺里

帶走天山的陽光

落在人們臉上

大家從我眼里

還看到了天山的月光

雪蓮盛開

雪峰舉起我

一朵云走來，另一朵云飄來

仿佛是我在歸來

無數個我匯聚成今天的我

那些迷戀的草，與我對峙

沉默如閃電

成為雪山面前陡峭的悲傷

一陣風轉動雪山

光芒傾斜而下

隱秘的渴望被吹開

禱詞在暗中傳送溫暖

萬物——

靜止在一朵雪蓮盛放的瞬間

放牧

雨水流進駱駝草下

羊群從草根里長出來

它們的嘴一直在動

決心從這里找到季節的出口

咩咩聲高低起伏

分不清是哪一只在叫

發音同雨水合拍

填滿草原

前方的雪山，錯落有致地延伸

格桑花展開的路邊

野草輕輕搖

我踩在上面

走得越低，反而成為高度

抽出黑暗里生動的火焰

點亮大地，與一群蝴蝶

放牧牛羊

一粒雪

仰望白雪皚皚的山頂

落下來的第一粒雪開始往下陷

俯身傾聽土壤里發芽的聲音

帶走它的遼闊

大地上晶亮的礦藏

從天山出發

一粒雪、一粒雪地喚醒大地

歲月的金色，新舊分明

鮮亮的太陽

一粒雪、一粒雪地照耀大地

廣袤千里

收容世間無盡的虛榮

用無言的事物

致以深深的歉意

（選自《四川詩歌》2018年秋季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