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利明
團中央第一書記也在劫難逃
1966年夏季“文革”爆發。此時,團中央首當其沖,作為團中央第一書記的胡耀邦,在劫難逃。
5月28日,中共中央發出設立中央文革小組的通知,由“左”得出奇的陳伯達任組長,反革命陰謀家康生任顧問,一直做著“女皇夢”的江青任第一副組長。他們駕凌于中央政治局之上,肆無忌憚,為所欲為,攪得“周天寒徹”。
6月3日,劉少奇、鄧小平主持召開中央政治局常委擴大會議,會議針對當時運動混亂局勢,依照慣例決定向北京市的大學、中學派出工作組,領導“文化大革命”,力圖“文革”有領導、有秩序地進行。會上決定北京市中學“文革”由團中央負責。
為此,共青團中央書記處召開緊急會議,成立了以胡耀邦為首的書記處3個書記組成的領導小組。隨后從北京和全國各地抽調1800多名干部,組成300多個工作組,陸續向北京8個區的中學派出,并在各區成立工作隊,由團中央部分書記、常委、部長擔任隊長。
7月24日,工作組進駐各中學不到兩個月,毛澤東便召集中央常委和中央文革小組成員開會,認為進駐學校的工作組,干擾了“文化大革命”的大方向,鎮壓了學生運動,便作出了撤銷工作組的決定。29日,康生、陳伯達、江青、王力傾巢出動,指揮批斗工作組,從而掀起一股各學校趕打工作組的武斗歪風。
江青指責胡耀邦等人“步入歧途”
1966年8月1日,中央文革小組的陳伯達、康生、江青、姚文元一伙,召集胡耀邦、胡克實、胡啟立、王照華等團中央書記處書記到釣魚臺國賓館“訓話”。江青以“太上皇”的姿態歇斯底里地問胡耀邦:“你是什么成分出身?”胡耀邦理直氣壯地回答:“下中農出身!”江青接著咬牙切齒地問:“團中央為什么要派工作組?”這是明知故問,因為派工作組是劉少奇、鄧小平根據中央政治局常委擴大會議作出的決定,江青企圖通過胡耀邦之口揪出派工作組的“黑后臺”。
胡耀邦敢于承擔責任,挺身而出,堅毅地回答:“是我派的,我是團中央第一書記,我有責任!”江青陰陽怪氣地諷刺說:“你怎么由‘紅小鬼變成了‘膽小鬼?你不敢揭露劉少奇,明明是為他開脫,你承擔什么責任?”未等胡耀邦反駁,江青又問胡克實:“你是什么成分出身?”胡克實回答:“我是做房產生意的小商業者出身。”江青不無諷刺地說:“哦,賣瓦片的。”接著又問胡啟立:“你呢?什么出身?”胡啟立回答:“舊官員出身。”江青又歪著腦袋,不可一世地問王照華:“你出身什么階級?”王照華大聲說:“出身中農!”
“哦,燒窯、賣瓦的,是一把的!”江青搖頭晃腦,擺出盛氣凌人的派頭,哼著鼻子說了一通“文化大革命”的意義,指責團中央領導“文革”不力,已步入歧途。她最后氣焰囂張地說:“團中央非改組不可,你們回去吧!”
拒絕與康生握手,敢于嘲笑林彪
果不其然,8月13日至15日,一些紅衛兵和中學生占領了團中央機關大樓,團中央機關工作陷于停頓,受到“造反派”和紅衛兵的嚴重沖擊。有人公然指責共青團是反“毛澤東思想”的“生產團”,胡耀邦一夜之間成了“反黨、反社會主義、反毛澤東思想的三反分子”“反革命”,接著又成了“劉鄧資產階級司令部的忠實走卒”,被革命造反委員會“打倒”。
胡耀邦曾對《中國青年報》記者周倜談到“文革”遭遇時說:“我感到最苦悶的時候,不是在團中央住牛棚的時候,而是1968年10月八屆十二中全會到1969年4月中共九大那一段時間,當然,那時不可能想到他會叛黨叛國,但是我已經察覺到兩點:一是林彪對干部不公正,把他的人不分青紅皂白都拉上來,像黃永勝、吳法憲、邱會作這些人,我早有所了解,知道他們是什么貨色,但他都拉上來,結黨營私;同時排除異己,對他有意見的人狠整,打下去置之死地而后快。我在九大小組會上,用別的方式提了一點意見,說洪湖蘇區沒有中央委員;二是說林彪的干部政策、關于改造世界觀、關于無產階級專政的說法是荒唐的。我開完九大回到黃湖后,就再不提‘林副主席了。”
在九大會議上,康生主動伸出手想和胡耀邦握手,胡耀邦不屑一顧,扭頭便走。因為他認為康生是“老左”,在1942年延安“大搞搶救失足者”,把一批知識分子和年輕干部打成叛徒、特務、自首分子進行殘酷斗爭,無情打擊。康生討個沒趣,從此,對胡耀邦懷恨在心,四處活動,伺機報復,終使胡耀邦未能當上九大中央委員。
接受過無數次“外調”與“審問”
1966年8月31日,中央“文革”領導小組派王力到團中央宣布罷免一大批團干部的官。盡管康生當時擔任中央文革小組的顧問,可那天晚上,胡耀邦還是公開講:“康生是老左”,并談了對江青、王力等人的看法。
黨的九大前夕,胡耀邦作為“走資派”正接受批斗,周總理請示毛主席,要找幾個年輕的八大中央委員擔任九大中央委員,目標是胡耀邦和譚啟龍兩個“紅小鬼”。但由于康生的記恨,在九大會內會外進行非組織活動,康生的陰謀得逞,胡耀邦僅當了一名九大代表。
“文革”期間,林彪狂熱鼓吹“頂峰論”“三忠于”“四無限”等現代迷信,胡耀邦感到非常厭惡;林彪提出學習毛主席著作要“立竿見影”,胡耀邦提出不同看法,認為這種提法是不準確、不科學的。他說:“毛主席哪能萬歲呢?只有封建社會才喊皇帝‘萬歲,我們不能搞封建社會那一套。”
胡耀邦在受審查期間,接受過無數次“外調”與“審問”,先后寫過100多萬字的材料。他自己認為,除對一位領導同志一度上綱過高外,一般都是比較實事求是的。林彪曾指使人批斗他十幾次,逼他寫材料證明一個老干部曾“叛黨通敵”。他說:“叛黨通敵不能隨便亂說喲,我反復想,不是這么回事,始終堅持不寫假材料……”
不違心做事,拒絕“揭發鄧小平”
對于江青其人,胡耀邦早在1938年在軍委政治部任副主任時,就有看法。他曾對彭平說:“我對江青印象不好,她有點矯揉造作。”他對江青在“文革”中的表現,更是嗤之以鼻。
在干校,有人請他講黨史,他欣然應允。講黨史時,他結合自己的經歷,實事求是,生動形象,愛憎分明。他還對干校的學員盛禹九說:“我們黨在發展過程中,出現這樣或那樣的錯誤,這是難免的,是很正常的。正確或錯誤,要靠實踐來檢驗。作為共產黨人,在任何時候都要實事求是,要堅持真理,修正錯誤,不能投機取巧,胡說八道。”
他正是這樣講也是這樣做的。在干校,軍代表要他承認自己是“三反分子”“走資派”,他堅持不承認,不簽字。他堅定地說:“我有錯誤但不是‘三反分子,不是‘走資派。”軍代表拍著桌子吼道:“你在北京挨斗時,已經承認了,現在怎么翻供了?”胡耀邦滿臉嚴肅,不緊不慢地說:“那個時候嘛,對形勢看不清楚;再說,我是團中央的一把手,我不承認,其他幾個書記處書記擔當不起,受不了啊!”
軍代表板著面孔,惡狠狠地問:“你看怎么辦?”胡耀邦快言快語,毫不含混:“那好辦,你們把對我的結論報上去,我也寫出我的意見,請中央決定。”軍代表將“審查結論”上報以后,周總理立即把胡耀邦調回北京,歸中組部直接管理。就這樣,在“文革”被審查的5年中,胡耀邦始終未在“審查結論”上簽字,表現了藐視顛倒是非的倒行逆施,顯示他不屈不撓的英雄氣概。
敢于實事求是,敢于探索真理,敢于同敵人作堅決斗爭,正是胡耀邦的高貴品德所在。胡耀邦就是這樣一位有錚錚鐵骨、凜然正氣的人!在干校軍代表要他“揭發鄧小平”,他嚴詞拒絕:“我沒有什么揭發。”要他寫別人的“材料”,他不投別人所好,更不寫違心的話,不添油加醋,而是實事求是,不屈服于壓力。寧愿自己遲遲得不到“解放”,也不傷害他人。
(摘自《從紅小鬼到總書記:胡耀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