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杯為號

呂巖林

王欣和孫剛是兩個剛畢業的大學生，來新單位報到時，受到人事科馬科長的熱情接待。

馬科長把他倆挨個拉到一邊，熱情地噓寒問暖：家里幾口人啊，都做什么工作的啊，個人問題解決沒有啊……工作做得那叫一個細！孫剛性格內向，老實憨厚，支支吾吾也沒說個明白;王欣回答得倒是爽快，父母開了個飯店，這幾年生意不錯，自己還處了個女朋友，準備明年就領證……

說到飯店的時候，王欣見馬科長眼睛突然一亮，隨后就被馬科長興沖沖地拉著去見單位的李主任。

李主任正襟危坐，不動聲色，象征性地寒暄了幾句，聊著聊著話題就轉到了王欣家的飯店上：什么特色啊，有包間沒啊，人多不多啊……王欣隱約聽出了點意思，領導原來是對他家里的飯店感興趣啊！

果不其然，沒過幾天，馬科長就把王欣單獨叫去，貼著耳朵和他說：“小王，你和孫剛誰能提前轉正，分配到好崗位，全憑李主任一句話！李主任這人重感情，講義氣，我們私下都叫他老大。李主任可是很看好你呀！這樣吧，你組個酒局，酒桌上你好生伺候著，我再在老大旁邊這么一提，你工作的事，就算板上釘釘啦！”

王欣心想，不就一頓飯嘛，能和領導拉近感情，值！于是他拍著胸脯說：“我馬上安排。”

第二天晚上，馬科長引著李主任，帶著一伙人風風火火直奔王欣家飯店包間。一時間，觥籌交錯，吆五喝六，好不快活。

正喝到興頭上，突然“啪”的一聲脆響，震驚四座，只見一個酒杯撞到墻上，摔了個粉碎。王欣轉頭一看，李主任手里的杯子沒了。老大摔杯子，這是不高興了？王欣不知哪里沒伺候好，頭皮一陣發麻，心都揪到了一起，縮著腦袋等著老大發怒。

誰知李主任卻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連聲大喊：“痛快！痛快！”旁人也附和道：“摔得好！摔得好！”

馬科長見王欣臉都嚇白了，連忙安撫道：“別怕，老大一高興就喜歡摔酒杯。”

世上竟然還有人有這種癖好？王欣心中一驚。待酒局結束，王欣細心一數，當晚李主任接二連三地摔了七八個酒杯，且不論酒杯值多少錢，他的心臟就受不了。

事后，王欣琢磨了好久才想明白，武俠書里的江湖豪杰喝到痛快時都喜歡摔碗，李主任這是效仿？

王欣本以為喝這一次就完了，哪承想這僅僅是痛苦的開始！馬科長隔三岔五就安排李主任來吃吃喝喝，那酒杯摔得只能用“啪啪啪”來形容。王欣還發現，李主任喜歡看人“吹瓶”，誰“吹瓶”厲害，就認為誰有能耐。有一次，一直言語不多的孫剛“騰”地站起身，酒瓶對嘴，一仰脖，一抖手，十秒不到，整瓶啤酒帶著漩渦就轉進了喉嚨，連沫子都不剩。

“人才！”李主任拍案而起，“啪”，又是一個酒杯粉碎。在李主任看來，酒品就是人品，酒量就是能力。李主任“慧眼識英雄”，從此以后，每次參加酒局都把孫剛帶上，一來是為自己擋酒，二來讓孫剛表演“吹瓶”，也為自己“長臉”。

沒多久，孫剛竟然提前轉正，被李主任安排到了重要崗位上。王欣得知消息后，腸子都悔青了，悔不該聽馬科長攛掇，本想和領導拉近關系，如今卻是賠了飯錢又碎杯！

無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想著今后還要在李主任手底下干活，王欣敢怒不敢言。他的女朋友麗麗終于看不下去了，靈機一動，計上心來。

這天，李主任帶著一幫人又來到王欣家的飯店。酒正酣時，老大一高興，“啪”的一聲，又一個酒杯粉碎。眾人正要歡呼，突然從包間外沖進幾個彪形大漢，不由分說，見人就打，打完就跑。李主任和馬科長還沒弄清怎么回事，就被打了個鼻青臉腫。

這時，王欣的女朋友麗麗進來解釋，原來店里來了兩個幫派火拼，用的就是江湖上慣用的號令方式——摔杯為號。剛才聽到摔杯子聲，打手們就以為是他們老大發出的暗號，不問青紅皂白就闖進來打人。

李主任大怒，“噌”地站起身，抓起杯子就要摔。馬科長連忙上前，拼命抓住李主任正要下落的手，好像李主任手里拿的不是一個酒杯，而是一枚手雷。馬科長苦苦勸道：“老大，以后還是少摔杯子吧，太危險了！”

李主任心有余悸，只得作罷。他見王欣也被“打”得不輕，也就沒再說什么，狼狽而去。

從此，李主任再也不摔酒杯，也不讓人叫他“老大”了。王欣也終于想明白，靠吃吃喝喝轉不了正，還是踏踏實實努力工作吧。

（發稿編輯：朱 虹）

（題圖、插圖：佐 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