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

上的鐘指向7點，男人才下班回家，帶著朦朧的夜色和一身的倦意。

不過還不算晚，畢竟這段時間他都是這樣。如果家里那個小饞貓還在的話，他就一定會早一兩個小時回來。還記得那回，只是5點過了片刻，手機就不停地響起，緊接著是那再也熟悉不過的聲音：“爸，你什么時候回來？”“快了快了！”可還沒過5分鐘：“爸，你怎么還沒到？我都快餓死了！”“好了好了，我馬上到樓下了……”

想到這些，男人便不禁地會心一笑。那笑容如同剛綻開的薔薇花那般淡淡的，卻又極耐人尋味，似乎包含了全世界的美好。但也只是曇花一現(xiàn)，男人的臉再次變得陰郁，不見光彩。

“女兒長大了，上了高中，也就不需要我們了。”男人一想到這個，身上的倦意也就愈發(fā)濃厚。

“是啊，一個星期連個電話也沒有。”說話的女人是他的妻子，此時就坐在他的對面。

兩個人，一張大大的桌子，擺著幾盤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家常菜。然而，也許就是因為太簡單了，總讓人感覺心里空空的，少了點什么。

女人的話音剛落，屋里就只剩下了孤寂。

墻上掛了個鐘。指針一秒一秒地向前走，雖然移動的聲音很輕，但響聲足以破壞這可憐的冷清。

到底少了些什么？

他們暗想道。

突然，男人和女人一齊望向了他們旁邊的那個位子。

沒錯。曾經(jīng)在那兒，有個愛說話的淘氣女孩。女人曾抱怨她吃相不夠優(yōu)雅，男人也曾逗趣地說：“瞧你這傻模樣，同學(xué)怎么受得了？”

但現(xiàn)在再也不需要抱怨，更不需要調(diào)侃了。自從女兒上了高中，住了校，每日每夜這屋子里就只剩下了空蕩蕩的感覺。即使是夫妻兩人，也不比女兒一人能使這屋子富有生氣。雖然開足了燈，但心里總有一股瘆瘮?shù)幕拧?/p>

“你說，女兒今天會打電話來嗎？”女人收拾完屋子，突然開口。

“不會。”男人淡定地回答。

女人的眉頭立馬緊鎖，但又隨即舒展開來，因為她看到了墻上的鐘——9點23分。

沒有任何一個人會比她更清楚女兒將在這個時候回寢室，于是她慢慢地吐出了這幾個字：“我們打個賭吧。”

女人嘴角有一絲笑，但摻雜著一絲苦意：“以前我的寶貝女兒總是趣事說個不停。”

幾千米外，恰是一陣爽朗的笑聲，打破了黑夜的死寂，帶來了光明與歡樂。女孩勾著室友的手臂，有說有笑地走進了寢室。

她的確是一個活寶，不停地向室友講各種奇聞軼事，眉飛色舞……沒錯，她現(xiàn)在仍是那樣，笑聲四起，小小的寢室內(nèi)立刻炸開了鍋，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其中，似乎要把天下所有的趣事都講完才罷休。

女孩慢慢地安靜下來，望著桌上的鐘。

她和女人不一樣，她現(xiàn)在只想知道還有幾分鐘熄燈。

而這回，時間似乎長了點。于是，她漫無目的地在寢室內(nèi)溜達，像極了她母親現(xiàn)在的狀態(tài)，不過還是有點不一樣：女人是一邊看鐘，一邊踱步。

“你不用看了，她是不會打電話的！”男人淡淡地說，“你已經(jīng)不止一次打賭輸了，這次怎么會贏？”

再一次被潑了冷水，女人的興致少了幾分。可她是多么想聽聽女兒的聲音，是多么想知道女兒在學(xué)校里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是多么想了解女兒現(xiàn)在過得好不好……這種源于心底的渴望是普天之下所有父母都能感受得到的，可什么時候所有孩子才都能理解呢？

女人仍然望著鐘出神。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女孩就算是溜達也打發(fā)不了時間，然后她隨意地看了看桌面。

不會贏了，女人默默感嘆，作為母親，她把全身心都投在了孩子身上，但如今一個電話也是奢侈。孩子總會推托自己太忙，沒時間打電話，也許真的是這樣，應(yīng)該體諒一下，她現(xiàn)在讀書很辛苦，而自己就是她最堅強的后盾。

該睡覺了，女人暗想道。

突然，電話鈴響起。

緊接著，只聽得女人興奮的聲音：“知道嗎，我跟你爸打賭……”

那興奮，比剛剛女孩講故事時的勁頭還要足，還要強，似乎是在向全世界宣示，宣示自己的勝利！

電話那頭，女孩卻哭了。

手里攥著剛剛用過的擺在桌上的電話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