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對陜北農(nóng)民夫妻的傳奇家風
——四子考入清華北大

■ 文 李傳云

幾株老樹，幾孔窯洞，幾件家具，樸素卻整潔。住在這里的一對陜北農(nóng)民夫婦養(yǎng)育了三男兩女共五個孩子，現(xiàn)在有四個孩子已經(jīng)考入了清華和北大，還有一個在備考，并相約要跟兄姐們在名校團聚！在“寒門難出貴子”論調(diào)甚囂塵上的今天，這個普通農(nóng)家走出的高才生們卻用才智和刻苦書寫了寒門崛起的勵志傳奇。“要有最樸素的生活和最遙遠的夢想，即使明天天寒地凍，山高水長，路遠馬亡”，這是吳治保的家訓。而在這普通家庭的奇跡背后，他們又是怎樣創(chuàng)造了“一門四清華（北大），五子皆才俊”的育人典范呢？

飽嘗沒有文化之苦

2018年7月16日，在陜西省延安市召開的創(chuàng)建全國文明城市工作推進會議上，延安市安塞區(qū)委書記任高飛代表區(qū)委、區(qū)政府，給“耕讀家庭” 家庭頒發(fā)了30萬元獎金，以表彰吳治保和妻子胡珍愛為國家培養(yǎng)了多個可用之才。

吳治保開心地說：“這下以后供孫子孫女們讀書，再也不用借高利貸了……”吳治保家就從延安安塞出發(fā)，開車上路經(jīng)五里灣拐進黃土深溝，沿著彎彎曲曲的道路行駛，走過一段土路，大約20分鐘后，迎面一排四孔窯洞，坡前還有個不大的小院——這就是吳治保和胡珍愛的家。

吳治保夫婦上臺領(lǐng)獎

吳治保和胡珍愛都是延安市安塞區(qū)五里灣村的普通農(nóng)民，因從小家庭貧困，吳治保只讀到初一，便輟學回家務(wù)農(nóng)，妻子胡珍愛更是一天書也沒讀過，她特別羨慕有文化的人。

那時已經(jīng)實行土地承包責任制，完成上繳任務(wù)后，余糧自己可以賣。因為胡珍愛不識字，每次賣糧都得和丈夫一起去，“家里有這么多孩子上學，每學期開學都要一筆不小的開支，借錢是免不了的。”有一年為了孩子開學，胡珍愛去找一個熟人借錢，借條是熟人打的，胡珍愛相信對方，就在上面按了手印。不料明明借的是180元，年后熟人來要賬時卻硬說是380元，面對白紙黑字，胡珍愛百口莫辯，只得自認倒霉。吳治保也曾跟著鄉(xiāng)親們外出打工，很多鄉(xiāng)親都在建筑工地當上了施工員、水電工等，他卻因為文化太低連圖紙都看不懂，只能賣苦力。

吳治保對妻子說：“現(xiàn)在這個社會，沒有文化什么都干不了。我們這輩子就這樣了，但我們再苦再累，也要供養(yǎng)孩子們學文化、上大學。”這話說到了胡珍愛的心里。然而，家里只有黃土高坡上幾畝薄地和幾十棵果樹，想供養(yǎng)這么多孩子讀書成才，談何容易！

秋天，蘋果成熟的時候，胡珍愛一擔擔地挑到安塞走街串巷去賣，賣完一擔再回去挑一擔，從早晨到天黑，每天至少要賣三擔。從家里走到安塞城區(qū)需要一個半小時的山路，七八十斤的蘋果往往壓得胡珍愛直不起腰來。“中途我最多敢休息一次，因為越休息越覺得擔子沉，我害怕少賣一擔。”她一次次咬牙往返于山城之間，直到肩膀已感覺不到疼痛——因為雙肩已經(jīng)長滿了老繭。

蘋果賣完了，胡珍愛就做豆腐賣；豆子做完了，再搟面皮賣。冰天雪地里挑著東西下山去賣，路上摔個鼻青臉腫是家常便飯。但胡珍愛一點也不敢懈怠，肚子餓得咕咕叫也舍不得吃。因為她知道，自己擔子上挑的是孩子們的前途和全家人的希望！

榜樣力量最無窮

說到把這么多孩子都培養(yǎng)成才，有沒有什么獨特的方法，吳治保說：“我們沒什么文化，哪懂什么教育？”

其實，任何事情的成敗都是有原因的，只不過他們的方法太普通，太“笨”：長子吳云峰讀小學三年級時，有一天在上學路上玩得把書包都弄丟了。吳治保知道后，沒有打也沒有罵兒子，只是對他說：“書包都沒了，還上什么學？就在家里幫你媽掰玉米吧！”

那是開學不久，玉米地里又悶又熱，玉米葉片在人的身上劃了一道又一道血口子，玉米絨鉆到人的毛孔里，又疼又癢，再加上汗水浸泡，別提多難受了。看著別的孩子都背著書包從農(nóng)田邊的路上高高興興地去學校了，吳云峰就跟父母認錯說：“爸媽，我再也不敢了，回到學校我一定好好讀書！”但吳治保說：“不行，今天已經(jīng)下地了，必須把玉米收完，干到天黑。做什么事都不能半途而廢。”從那以后，無論哪個孩子，只要不好好讀書，就讓他回來跟著父母勞動。勞動后怎么辦，他們自己決定。

可貴的是，胡珍愛賣家里的農(nóng)副產(chǎn)品時，兒女們都會過來幫忙。有一次，胡珍愛挑著一擔蘋果到縣城賣，恰好被放學出來吃飯的小兒子吳天峰看到了。吳天峰連忙到學校食堂給母親打來飯菜，說等吃完后要陪著母親一起去賣蘋果，卻沒想到遇到了一個債主，對方抓住蘋果筐不放，非要胡珍愛把欠著的200元還上才肯撒手。胡珍愛見好話說盡債主都不肯放手，覺得讓兒子丟了臉，不禁流下了眼淚。正當她不知所措的時候，吳天峰已經(jīng)飛快地跑回學校，把一套自己已經(jīng)看過的學習資料賣給同學，拿著20元錢又跑了回來。他把錢遞給債主說：“你放心吧，錢不夠以后我再還。”又對胡珍愛說：“媽，你別哭了，那套資料我已經(jīng)看過了，都會做。我一定好好讀書，讓咱家過上好日子……”胡珍愛感動地哭了。

回到家，她卻受到了丈夫的批評：“欠債還錢是我們大人的事，你怎么能讓孩子們知道呢？這樣做，他們怎么能安心學習？”盡管胡珍愛并不是故意的，但她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一個字都沒有辯白。從此夫妻倆達成共識：只要五個孩子能有學上，自己再苦再累，遇到再大的困難，都盡量不要讓孩子們知道，目的就是要讓他們安心上學。

好在五個孩子都特別懂事。作為家中的長子，見父母太辛勞，吳云峰曾把重點高中的錄取通知書藏了起來，想輟學幫父母掙錢養(yǎng)家。直到開學后，學校派人找到他們家，吳治保夫婦才知道。“我們是又感動又心疼，咱農(nóng)民唯一的出路就是讀書，做父母的，再苦再累也不能耽誤孩子們的學習啊！”吳治保嚴厲地批評了兒子：“你是長子，困難面前不僅不能退縮，還必須要做出榜樣來，讓弟弟妹妹們跟你學。學費不是你該擔心的事，屬于家庭的責任，我和你母親自會擔起來！”

吳云峰意識到自己責任重大，一邊從內(nèi)心感激父母，一邊帶頭認真學習。在他的帶動下，每天一大早，只要聽到父母起床了，五個孩子全都趕緊起床，摸著黑，拿著各自的課本到院子或?qū)W校的燈下背書。每到節(jié)假日，兄妹五人都會抽出時間和父母一起勞作。吳云峰經(jīng)常告誡弟弟妹妹們：“我們一定要記住兩件事：一是我們只有通過讀書，才能改變我們家庭的命運；二是無論到了什么時候，都不能忘記是父母用血汗供養(yǎng)我們讀書的，永遠不能忘本！”

就這樣，在父母的熏陶下，吳家的孩子們覺得只要有堅定的信念、有奮斗的目標，任何挫折都是在磨煉意志，克服一次困難就越過了一道坎，就距離成功又近了一步。

吳治保夫婦在家中收到孩子的錄取通知書

2011年，吳云峰考入清華大學軟件工程學院。當年春節(jié)，全家人坐在一起吃年夜飯時，吳云峰對弟弟妹妹們說：“我能考上清華，你們也一定能。我們五兄妹在這立個約定：五年后，咱們北大清華見，你們說好不好？”四個弟弟妹妹都特別佩服大哥，他們互相看了一眼，然后一起說：“我們一定努力！”

貧寒之家出才俊

談到兄妹幾個除了受父母勤儉堅韌的品行影響外，是否還有其他外在動力？他們不約而同地談到了延安保小。

延安保小的前身是延安時期創(chuàng)辦的“陜甘寧邊區(qū)戰(zhàn)時兒童保育院小學部”，第一任校長是毛澤東的老師徐特立。在這里，吳家兄妹五人從小聽紅色革命傳統(tǒng)故事，以革命先輩為榜樣，嚴守紀律，養(yǎng)成自力更生、艱苦奮斗的生活習慣，讓他們受益終生。

“雖然我現(xiàn)在考到清華了，但讓我感受最深的教育是在延安保小。”談及小學教育時，吳云峰有感謝不完的老師，“是母校嚴謹?shù)闹螌W態(tài)度造就了我現(xiàn)在的成績。”吳云峰牢記保小教給他的“認真”二字，說這是他能把學習搞好的基礎(chǔ)：“我感覺從小教會孩子做什么事都認真的學習態(tài)度，比教會他任何知識都重要。”

老二吳大燕是長女，從小身體較弱，在保小讀書期間，因營養(yǎng)不良經(jīng)常會流鼻血。老師知道后，像媽媽一樣給她擦鼻血，并為她熬上小米粥，把最軟的饃饃給她吃。“那時老師的仁愛之心讓我懂得，一定要好好學習，不負眾望，只有這樣，才能做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將來也好報答他們。”

老四吳青峰，從小學習成績一般，沒有被關(guān)注過，很少被夸獎，甚至鄰居邀請吳家一家做客時，也會把他給忽略了。他高中畢業(yè)時，只考上了一所三本院校。大哥吳云峰知道后，鼓勵他說：“別忘了我們的約定，如果夢想只是說在嘴上，那是毫無意義的！”吳青峰牢記大哥的話。但考慮到父母太不容易，他不愿意復讀：“我可以考到清華或北大去讀研。”大學期間，他堅持每天早晨六點鐘起床。沒有周末，沒有節(jié)假日，每天過著宿舍、教室、餐廳三點一線的生活。

吳天峰是家中的老幺，但他沒有得到父母的任何特殊照顧，身上也沒有一點嬌生慣養(yǎng)的壞習氣，學習起來特別刻苦。談到自己的父母，吳天峰動情地說：“他們真的不容易，我們只能通過好好學習，爭取將來有能力報答他們。”

2015年6月，老大吳云峰又開始在清華攻讀博士學位。同年，小兒子吳天峰也被保送到清華大學精密儀器系，攻讀碩士學位！

2017年6月，老二吳大燕和老四吳青峰分別收到了清華大學中國語言文學專業(yè)的博士研究生、北京大學電子通信工程專業(yè)碩士研究生的錄取通知書！至此，吳家五個孩子中，已經(jīng)出現(xiàn)一個普通本科生，四個清華、北大生！

二女兒吳改燕，從西安醫(yī)學院畢業(yè)后進入陜西省婦幼保健院工作，2017年7月，她辭去工作，開始備考，準備邁進清華或北大的校園，將一家人的夢畫圓。“我現(xiàn)在是家中學歷最低的人，我得向哥哥姐姐學習，和他們在清華或者北大校園團聚！”吳改燕信心滿滿地表示。胡珍愛也為小女兒加油鼓勁：“只要你們決定要做的事情，我們都會支持，并且相信一定會成功！”

小女兒吳改燕在北京備考

2018年暑假，陜西師大幾位教授走訪了吳家后，總結(jié)出吳家“五子皆才俊”的主要原因：一是家長的支持。因為有家庭的支持，孩子們的學習和工作才會有動力，就算遇到挫折，也有底氣支撐下去。二是適宜的教育方式。如果孩子在學校不好好學習，就領(lǐng)回家跟著父母一起下地干活，讓他們體會父母沒有文化要受的苦頭。這種教育方式雖然簡單，卻最能讓孩子體會到父母的艱辛和貧窮帶來的痛苦，從而激勵他們苦讀。三是身邊人的影響。吳治保的孩子，既受到父母對文化知識追求的影響，較小的孩子又受到哥哥或姐姐的影響，讓刻苦學習通過家風在兄妹間“傳染”，所以寒門出人才絕非偶然。

寒門五貴子，國家之棟梁，他們才是真正的“富二代”！而能讓他們發(fā)奮圖強的核心原因，除了一家人的團結(jié)，還有就是“要有最樸素的生活和最遙遠的夢想，即使明天天寒地凍，山高水長，路遠馬亡”的家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