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浙江大學一篇碩士論文《烏有之貓:“云吸貓”迷群的認同與幻想》在網上引起熱議。作者認為,吸貓現象在一定程度上映射出當代青年的信仰缺失、精神空虛。不過,在貓面前,古人可能同樣空虛:雖然貓科動物曾是人類祖先最大的天敵,死在它們爪下的同胞不知能繞地球幾圈,但人類依然沒長記性,反而把貓當主子般供了起來。
2004年,考古學家在地中海塞浦路斯島上發現了一個9500年前的墓葬坑。坑里除了人類遺骨,竟然還有一具貓咪骨骸。
由于貓并非塞浦路斯島土生種,因此可以肯定是人類用船將其運至此地的。而且據考證,這只貓就是專門用來陪葬的。可見,從那時起,這些四腳毛球獸就將可愛的魔爪伸向人類了。
那么人貓情緣是如何建立的呢?
事實上,貓并非馴養動物的理想物種。人類豢養其他動物多為圖利,如獲得皮毛、奶,或幫助狩獵、看守、搬運、種地等。比較起來,養貓極不實惠,它們性格高冷,厭惡群居,喜歡獨來獨往,如果門窗沒關分分鐘離家出走,導致“貓財兩空”。
難道僅憑可愛,“喵星人”就能讓人類不顧一切?
人類和貓“喜結良緣”,大概最需要感謝“紅娘”老鼠。
大概一萬年前,原始農業出現,充足的糧食讓人口激增。但有糧食的地方,就有伺機竊取人民勞動成果的嚙齒類。那時又沒有老鼠藥可買,人們根本奈何不了無孔不入的老鼠。它們不僅偷糧食,還要用木頭磨牙,被它們咬壞的建筑不計其數。更可怕的是它們身上的病原體,歷史上,死于經老鼠傳播的疾病的人,比死于兩次世界大戰的還多。
有老鼠,貓便有了介入人類生活的理由。
數量龐大的家鼠,讓一些非洲野貓在人類聚居地看到了充足的食物來源。同時,人類的垃圾堆對于它們也有無限的吸引力。這兩種原因,促使野貓在人類的地盤上徘徊。從那時起,人類開始包容接納它們,久而久之,它們就與人類結成盟友。之后,隨著農業的火種向各地散播,非洲野貓的后代也快速占據了每片新區域中對應的生態位。
貓選擇這個生態位是充滿智慧的,跟著人類基本不愁吃。所以,并非人類主動馴化貓,而是貓自愿選擇了與人類共處。
那時,“喵星人”大多還是自由公民,并未完全馴服。而在與貓相處的過程中,人類愈發感受到它們的魅力。從某種意義上說,貓咪確實“蠱惑”了人類。
蠱惑首先來自于它們開了掛的“萌值”。
“萌”是有具體定義的:圓圓的臉、更短的吻部、大大的眼睛。這一系列外表特征像極了嬰兒,所以也叫“嬰兒圖式”,它可以觸發人類的憐幼特質,讓人忍不住母愛泛濫。這種憐愛是人類老祖宗留下來的寶貴遺產,可促使成人對嬰兒進行照料,但卻被“喵星人”徹底利用了。
這里還要講個關于貓叫聲的冷知識:“喵”叫雖是貓與生俱來的能力,但卻不是它們與同類交流的工具,而是為了自己的“鏟屎官”形成的獨特語言體系。
貓本身是種非常安靜的動物,在野生種群中通常幾百個小時才能聽到一聲“喵”,而家養寵物貓喵喵叫的頻率卻非常高。研究認為,這是貓根據自己主人的反應而開發出的一套獨特“喵”語。每一聲“喵”都是它們在與鏟屎官的互動中習得的,目的是為了獲得關注,與主人溝通。2003年的一項研究中,研究員錄下了12只不同貓的叫聲,然而只有貓主人能認出并聽懂這些叫聲的含義。也就是說,換個人或換只貓都會“雞同鴨講”。
此外,家貓的叫聲中還有一種大多數貓科動物沒有的特殊頻率。這種頻率與人類嬰兒的哭聲非常相似,同樣能激起人類的保護欲。人聽到這種叫聲后會坐立難安,恨不得將貓捧在手心里時刻呵護。
從以上種種行為看來,貓確實詭計多端,利用我們的憐幼天性,占據了我們本應花在自己后代身上的時間、精力以及其他資源。
第一批受蠱惑的人類,可能是3000多年前的古埃及人。考古證據顯示,古埃及人首次有目的地培育家貓。從那時起,貓開始住進人類家庭。
古埃及人對貓的寵溺,現今的所有貓奴都得自嘆不如。他們把貓捧上神壇尊為貓神,殺貓的人要被處以極刑……當時只有富裕人家才有能力制作木乃伊,但僅在尼羅河畔,考古學家就找到了30萬具貓木乃伊。而且它們身旁還會放上一些魚形玩具做陪葬,風光無比。
雖然古埃及文明滅亡了,但全人類卻獲得了一份珍貴的遺產——乖巧的貓。從埃及出口的貓咪們踏入并征服歐洲,又隨著大航海時代的開啟登上甲板,順勢占領全世界。
幾個世紀以來,貓已成為航海文化的精髓。除了為水手排解寂寞,最重要的還是它們能控制老鼠。要知道,老鼠對船的危害可不小,偷糧食不說,還會咬壞繩索、木器與電纜等,后患無窮。直到今天,許多迷信的西方老水手依然會因一艘船沒有貓而拒絕遠航。
即使與人類日夜相處,貓卻幾乎從未放下高貴的身段。比起點頭哈腰的“汪星人”,傲嬌的貓怎么看都不像被馴化過的物種。而從遺傳學角度看,家貓與野貓的相似程度也大于狗和狼的相似度。
在長達兩萬年的狗馴化史中,人們給狗分配了高度專業的工作,為此而進行的定向育種使得狗的外形高度分化,性格也是天差地別。美國養狗俱樂部記錄在案的狗有190種,世界犬業聯盟記錄的犬種就更多了,有340種。反觀家貓,差別就沒這么大。根據美國愛貓者協會的記錄,目前美國只有42種貓。
與工作犬不同,人類對貓幾乎沒有什么期待,無非就是作伴和抓老鼠。它們原來的外形完全能勝任這些工作,所以人類不怎么熱衷于改造它們的身體。
現代家貓的毛色和其他變異性狀,主要都是基因漂變(注:基因漂變產生的性狀既沒有利也沒有害,故可被保留下來成為種群的固定特征)造成的。直到近現代,人類才真正開始培育新品種家貓。或許真正的馴化現在才剛剛開始。但相當大一部分家貓仍處于半自由狀態,不靠人類豢養也能開枝散葉,一旦回歸野外,它們很快會退化成野貓的樣子,捕獵能力依然強悍。
總之,千萬年來,貓費盡心思變成了最討人類喜愛的模樣。到我們這一代,貓已全然不用取悅于人了,它們只需趴在那里喵兩聲,自然有人對它們點頭哈腰、俯首稱臣——沒錯,即便知道了以上伎倆都是“喵星人”征服人類的“陰謀”,人類還是心甘情愿,執迷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