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1

路上迎面遇到一對老人，婦人挽著男人的胳膊，緊緊地，生怕弄丟了一般。他們已是耄耋之年，滿臉的褶皺印證著歲月的痕跡，走起路來顫顫巍巍。兩位老人與我擦肩而過，我望著他們的背影漸行漸遠，想起那句：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舒婷描繪過這樣一道風景：大街上，一個安詳的老婦人和一個從容的老人微笑著，從不同的方向面對面地走近，走近；然后微笑著，鼻尖頂著鼻尖地站著，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身后夕陽的余暉把他們的頭發和笑容染成一片暖暖的黃，身旁的人們被他們的幸福染成一片溫暖。眼前這溫馨的場景，和舒婷描繪的畫面多么相似。

2

俗話說：“女大一不是妻”，大爺爺一歲的奶奶，跟爺爺吵了一輩子。很多次奶奶跟爺爺吵架后，踮著三寸金蓮去姑姑家，說再也不管這糟老頭子了。爺爺去世那天，奶奶痛哭流涕，說爺爺不要她了，把她一個人扔下走了。爺爺去世二十天后，奶奶也追隨爺爺而去。爺爺八十七歲，奶奶八十八歲。

我從沒見過姥爺姥姥吵架，媽媽說，他們從不吵架。姥姥得的是胃癌，去世前幾乎二十天沒有進食，在姥姥去世的頭一天，姥爺跟媽媽說，你娘這樣不吃不喝，人不就完了嗎？說這話的第二天上午十點，姥姥撒手走了。姥姥走后，姥爺的飯量明顯下降，半年后也走了。姥爺九十歲，姥姥九十四歲。

爺爺奶奶、姥爺姥姥，我不知道他們之間是否有愛情，但他們把相扶到老留在了這世間。

3

幾年前，姨父患腦瘤動了手術，成了植物人，大姨像照顧嬰兒一樣照顧著姨父，每天夜里起來數次，幾年時間里大姨沒有脫衣服睡過覺。姨父身上沒染褥瘡，屋里也沒有任何異味，姨父從生病到去世沒留下一句話，大姨毫無怨言地照顧著他，自己瘦得不成樣子，也老了許多。

大姑退休前是一所學校里的黨委書記，畢生的心血獻給了教育事業，退休后各種不適接踵而來。這幾年大姑的帕金森綜合征越來越嚴重，生活自理都成問題。姑父每天時時陪在大姑身邊，“寶貝，吃飯了。”“寶貝，我們出去散步了。”姑父說他每次喊大姑“寶貝”的時候，大姑都很開心。

幸福是什么？生病時有人照顧，有人牽掛，有我在身邊，心甘情愿為你做一切。

4

父親脾氣大。父親如何發火，母親也不還嘴，我總覺得母親是怕父親的。母親住院期間，我發現了父親對母親的愛。驗血、驗尿、拍X光、做B超，從這樓到那樓，從九樓到一樓，上上下下、反反復復。每次，父親總是攙著母親的胳膊，沒有任何語言，有的只是一對老人相互攙扶的身影和默契。

把母親送進手術室，父親執意等在手術室門口，一直到母親被從手術室推出來。晚上，哥哥不讓父親陪床，睡在家里的父親四點鐘就去了醫院，他說你娘見不到我不踏實。父親每晚為母親按摩，緩解疼痛。母親說別看你爸脾氣大，其實人很好。

母親說不出多華麗的語言，一句“人很好”是對父親最深情的評價。

5

爺爺奶奶，姥爺姥姥，大姨姨父，大姑姑父，父親母親，他們的愛情里也許沒有醉人的甜言蜜語，沒有浪漫的花前月下，有的只是最樸實的陪伴，這陪伴是最現實的幸福。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移。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多么轟轟烈烈的愛情也比不過牽手到老的相依相扶。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作者簡介：孫秀立，女，德州禹城市人，系山東省散文學會會員，德州市作家協會會員。《禹城文萃》編輯，其文章在多家報刊發表并獲獎。

（責任編輯 王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