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弗里·迪弗

星期一開始就很糟糕。
查爾斯·蒙羅像平時一樣坐8點11分的火車離開了格林威治。他從口袋里掏出手機,想在早上趕在別人前面打電話過去。他一邊擺弄著公文包,一邊不動聲色地品著咖啡——今天的咖啡又熱又燙。手機忽然鈴聲大作,這聲音把他嚇了一跳,他把一大杯咖啡都灑在了棕褐色西裝褲上。
“該死的。”蒙羅低聲說,他按下接聽鍵,帶著一點兒抱怨的口吻說:“誰?”
“親愛的。”是他的妻子。他曾告訴過她,永遠不要往他手機上打電話,除非是緊急情況。
“什么事?”他問道,一只手用力地擦著污漬,好像僅憑憤怒就能讓褲子變干凈似的。
“謝天謝地,我可找到你了,查理。”
該死,辦公室里還有褲子嗎?沒有。但是他知道在哪里可以拿到。當他意識到他的妻子已經開始哭泣時,褲子的事才從他的腦海中消失。
“嘿,凱蒂,冷靜點兒。出什么事了?”她在很多方面都令他惱火——她不停地為慈善機構和學校做義工,她給自己買廉價的衣服,她嘮嘮叨叨要他回家吃晚飯——但哭泣不是她慣常的毛病。
“他們又發現一個。”凱蒂抽動著鼻子說。
她經常說些沒頭沒腦的話,好像她一開口,他就應該知道她的意思。
“誰發現了另一個什么?”
“另一具尸體。”
在過去的幾個月里,接連有兩個當地居民被同一個人殺害。當地報紙給兇手起了個綽號:“南岸殺手”。他把受害者刺死,然后用獵刀取出他們的內臟。他們幾乎是無緣無故被殺害的。第一起兇殺案的起因似乎是一場很小的交通糾紛。而另一個人被殺,警察推測,可能是因為他的狗不停地叫。
“那又怎樣?”蒙羅問道。
“親愛的,”凱蒂喘著氣說,“那是在勞登。”
“那兒離我們很遠。”他的聲音顯得有些不悅,但實際上,蒙羅感到了一絲寒意。他每天早上開車穿過勞登去格林威治火車站。也許他剛好開車經過尸體,只是他沒注意罷了。
“但是現在已經是第三個了!”
我也會數數,他心里想。但是他冷靜地說:“凱蒂,親愛的,他追殺你的可能性是百萬分之一。忘了這件事吧,我不明白你在擔心什么。”
“你看不出我在擔心什么嗎?”她問道。
蒙羅沒有回答,她繼續說道:“我擔心你。”
“我?”
“受害者都是三十多歲的男性,他們都住在格林威治附近。”
“我能照顧好自己,”他心不在焉地說,眼睛盯著窗外站在站臺上的一排小學生。他們都顯得悶悶不樂。他不知道他們為什么不喜歡在城里觀光。
“你回家太晚了,親愛的。你還得從車站走到車上,我真的擔心你。我——”
“凱蒂,我真的很忙。你可以這樣想:他似乎是一個月挑選一個受害者,對吧?”
“什么?”
蒙羅繼續說道:“他剛剛殺了人,所以,我們可以放松一陣子了。”
“你是在開玩笑嗎,查理?”
他提高了聲音:“凱蒂,我真的得掛了,我沒有時間聽你說。”
坐在他前面座位上的一位商人模樣的女人轉過身來,憤怒地瞥了他一眼。
她怎么了?羅蒙不知所以。
這時他聽到一個聲音:“對不起,先生?”
坐在他旁邊的那個男人苦笑著看著他,蒙羅猜想他沒準兒是個會計師或律師。
“什么事?”蒙羅問道。
“對不起。”他說,“你說話的聲音太大了,我們中的一些人正在看書。”
蒙羅瞥了一眼其他幾個上班族,他們憤怒的表情告訴他,他們也有同樣的感覺。
他沒有心情聽他說教。火車上,大家都會用手機,有電話鈴聲響起的時候,十幾個人會去掏自己的手機。
“好吧。”蒙羅的語氣里充滿了不滿,“是我先來的,你看到了我在打電話,然后才在我旁邊坐了下來。如果你介意的話……”
那人驚訝地眨眨眼睛,“嗯,我沒有別的意思……不知道你能不能小聲一點兒?”
蒙羅無奈地嘆了口氣,繼續他的通話:“凱蒂,別擔心,好嗎?聽著,我明天需要我的印花襯衫。”
那人憤怒地瞪了他一眼,嘆了口氣,收起報紙和公文包,挪到蒙羅后面的座位上。
“明天?”凱蒂問。
蒙羅其實并不需要這件襯衫,但是他對凱蒂打電話很惱火,而他旁邊的那個男人也讓他很惱火,于是他大聲說:“我是說我明天必須拿到它。”
“喔,只是我今天有點兒忙,如果你昨晚說了……”
電話里一陣沉默。
“好吧。”她接著說,“我給你準備好。但是,查理,答應我,你今晚回家的時候一定要小心。”
“啊,好。我得掛了。”
他掛斷了電話。以這種方式開始新的一天,真夠棒的。他想。然后,他在手機里輸入了另一組數字。
“請找卡門·福雷特。”他對接電話的年輕女人說。
越來越多的上班族上了火車。蒙羅把他的公文包扔在他旁邊的座位上,以阻止其他人坐在那里。
過了一會兒,手機里響起女人的回應聲。
“嘿,寶貝,是我。”
“你昨晚就該給我打電話的。”女人冷冷地說。
他認識卡門八個月了。他聽說,她是一個優秀的房地產經紀人,在很多方面,她也被認為是一個非常出色、慷慨的女人。但是,他真正想了解的是,她有一個柔軟、富有青春活力的身體,長長的肉桂色頭發散落在枕頭上,好似暖暖的綢緞一般。
“對不起,親愛的,會議比我想象得要晚很多。”
“你的秘書并不覺得有那么晚。”
見鬼!她往他的辦公室打了電話。她以前從不這樣做,為什么是昨晚?
“我們修改了協議之后出去喝了幾杯。我們去了‘四季酒店,你知道的。”
“我知道。”她酸溜溜地說。
他問:“你今天午飯吃什么?”
“我在做金槍魚沙拉三明治,查理。你準備干什么?”
“在你家等我。”
“不,查理。今天不行。我生你的氣。”
“生我的氣?就因為我錯過了一個電話?”
“沒有,因為自從我們開始約會以來,你已經錯過了大約三百個電話了。”
約會?她是怎么想的?她是他的情婦。他們只是睡在一起,他們并沒有約會,他們沒有出去過,他們之間沒有求愛。
“你知道我這筆生意能賺多少錢?我不能搞砸了,親愛的。”
見鬼。這是個錯誤。
卡門知道他叫凱蒂“親愛的”。她不喜歡他對她的愛稱。
“好吧。”她冷冷地說,“我正在忙著做午飯,我可能會為很多午餐而忙碌,也許我的余生都要靠做午飯打發了。”
“好了,別這樣,寶貝。”
她笑著說:“挺好的。”但她并沒有原諒他那個“親愛的”的錯誤稱呼。
“嗯,你介意我過來拿點兒東西嗎?”
“拿什么?”卡門問道。
“一條褲子。”
“你是說,你打電話給我僅僅是為了要來拿衣服?”
“不,不,寶貝。我想見你,真的。我把咖啡灑在褲子上了,就在我們說話的時候。”
“我得掛了,查理。”
“寶貝——”
咔嚓。
該死。星期一,蒙羅心想,我討厭星期一。
他給查號臺打了電話,要了卡門辦公室附近一家珠寶店的電話號碼。他花五百美元買了一對鉆石耳環,并安排盡快把它們送到她那里。他口述的便條上面寫著:“給我最愛的人:一點兒配你的金槍魚沙拉的東西。查理。”
他眼睛看著窗外,火車現在離城市很近了。原先的大宅小院早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洋房和低矮的平房,平房上繪著充滿希望彩色的圖畫。光禿禿的后院放著藍色和紅色的塑料玩具和玩具零件。一個正在晾衣服的胖女人停下手來,皺著眉頭,看著火車飛馳而過,仿佛在看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上的航展災難短片。
他又打了一個電話。
“我找漢克·夏皮羅。”
過了一會兒,電話里傳來一個粗啞的聲音:“哪位?”
“嘿,漢克。我是查理·蒙羅。”
“查理,我們的項目怎么樣了?”
蒙羅沒想到對方直截了當就問到這個問題。“很順利。”過了片刻他說,“一切都非常順利。”
“但是?”
“但是什么?”
夏皮羅說:“聽起來你好像想要告訴我點兒什么。”
“不,沒什么……只是事情進展得比我想象的要慢一些——”
“還要更慢一些嗎?”夏皮羅問道。
“他們正在把信息輸入一個新的計算機系統。比起以前,更難找到了。”他開玩笑說,“你知道的,那些老式軟盤,他們稱之為文件夾。”
夏皮羅馬上吼道:“怎么我聽到的不是‘有點兒慢,就是‘有點兒難?我不管你遇到了什么,我只需要這些信息,而且要盡快!”
早晨的憤怒被倏然激起,他惡狠狠地低聲說:“聽著,漢克,我已經在約翰遜·萊文這里工作很多年了,除了福克斯沃斯本人,沒人知道我知道的內幕消息。所以,別那么小心眼兒,好嗎?我會兌現我的承諾。”
夏皮羅嘆了口氣。少頃,他問道:“你確定他不知道?”
“誰,福克斯沃斯嗎?他完全蒙在鼓里。”
蒙羅的腦海里快速閃過一個令人惱火的形象:他的老板,托德·福克斯沃斯是個身材高大、性情古怪的人。他從SOHO(小型辦公室或家庭式辦公室)的一家小型平面設計公司起家,創辦了一家大型廣告公司,蒙羅是高級客戶經理兼副總裁。他最初在公司做會計工作,升職很快,但福克斯沃斯拒絕了蒙羅一再提出的要求,即公司為他設立一個特殊職銜。兩人之間的緊張關系就像一顆腐爛的李子,在過去的一年里,蒙羅開始覺得福克斯沃斯在給他小鞋穿:他不停地抱怨蒙羅的報銷賬單、草率的檔案保存系統和不明原因的缺勤。最后,蒙羅在年終只得到了7%的加薪。這讓蒙羅極為惱火,他決定還以顏色。他去找了亨特、夏皮羅、斯坦和阿瑟,向他們兜售內部客戶信息。一開始,這個想法讓他很困擾,但后來他發現,這只是另一種獲得20%加薪的方式,他認為這是他應得的。
夏皮羅說:“我不能再等了,查理。我還沒有看到任何東西,我可能不得不放棄了。”
瘋狂的妻子、粗魯的上班族、難纏的情婦,現在又是這個……天吶,這個早晨真是糟透了。
“這些信息的含金量可是頂級的呀,漢克。”
“最好是這樣。我肯定只為黃金買單。”
“這個周末我會弄到一些好東西,不如到時你到我的鄉間別墅來看看吧。這里很好,也很私密。”
“你有鄉間別墅?”
“這我不會對外人說的。事實上,凱蒂并不知道。我和一個朋友有時會去那里……”
“哦?一個朋友!”
“是啊。一個朋友。而且她有一兩個女朋友,如果你想來的話,她可以邀請她們一起。”
“還是兩個?”
或者三個,蒙羅心里想,但是算了吧。
長時間的沉默之后,夏皮羅咯咯笑了起來。“我想她應該只帶一個朋友來,查理,我已經不再年輕了。你的別墅在哪里?”
蒙羅給他說明了路線,然后說:“今晚一起吃飯怎么樣?我帶你去‘昂蒂布之家。”
又是一陣竊笑,“我想我應該有時間。”
“那說定了,8點左右吧。”
他打開第二瓶酒的瓶蓋,這時,他突然想到:凱蒂該回去工作了。她可能會不情愿,但他會說服她。他越想這個問題,這個想法就越吸引他。媽的,她已經在家里待了好幾年了,也該輪到他歇歇了。讓她換換環境,去應付朝九晚五的工作壓力吧。為什么非得是他去忍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呢?
蒙羅把車停在車道上,鉆出汽車,站了一會兒,深吸了幾口氣,然后走進屋里。
他的妻子在客廳里,坐在一把搖椅上,手里端著一杯茶。
“你今天怎么回來這么早?”
“好吧,我得告訴你一件事。”蒙羅靠在壁爐架上開始早已準備好的說辭。他故意停頓了一下,讓她感到緊張,同時喚起她的同情。“我們公司最近大幅度裁員。福克斯沃斯想讓我留下來,但他們就是沒錢了。大多數其他高級職員也要離開……我不想讓你擔心,親愛的……但我們會一起度過難關的,對嗎?這對我們倆來說都是個很好的機會,你可以重新開始教書。時間不會太長,我想你……”
“坐下,查爾斯。”
查爾斯?他母親才叫他查爾斯。
“我是說,這是一個機會……”
“坐下,聽我說。”
他坐了下來。
她用平穩的手端著茶杯,小口呷著茶,眼睛像探照燈一樣掃視著他的臉,“今天上午我和卡門談過了。”
他的頭發絲都豎起來了,臉上掛著機靈的微笑,問道:“卡門?”
“是的,你的女朋友。”
“我——”
“你什么?”凱蒂厲聲說道。
“沒什么。”
“她看起來很不錯,讓她難過是一種恥辱。”
蒙羅捏了捏瑙加海德革椅子的扶手。
凱蒂繼續說道:“我沒打算這么做。我是說,我沒打算讓她難過。只是她莫名其妙地說,我們正在辦理離婚手續。”凱蒂輕輕一笑,“說我離婚是因為愛上了那個新來的游泳池救生員。她是從哪兒聽說的?我真納悶了。”
“我可以解釋——”
“我們并沒有游泳池,查爾斯。難道你不覺得那是一個相當愚蠢的謊言嗎?”
蒙羅的雙手滑到了一起,開始陷入深深的憂慮之中。他差一點兒就要告訴卡門,凱蒂和鄰居或者承包商有一腿。其實,他最先想到的就是游泳池救生員。是的,后來他也覺得這很愚蠢。
“哦,如果你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凱蒂繼續說,“是珠寶店的人打電話來的。他們問收據是寄到這里還是卡門的公寓。順便說一下,她說那對耳環真的很俗氣,但不管怎樣,她都會留下。我告訴她,她應該留下。”
那個店員為什么要這么做?在他下訂單時,他非常明確地說過要把收據寄到辦公室的。
“不是你想的那樣。”他說。
“你說得對,查爾斯。我想情況可能比我想的要糟糕得多。”
蒙羅走進酒吧間,給自己倒了一杯杜松子酒。他頭疼,因為喝了太多的酒而感到乏味。他吞了一口酒,放下杯子。他記得他們用一美元買了這套水晶杯。當時正巧遇上薩克斯百貨在搞促銷活動,他想問問店員的電話號碼,但凱蒂一直站在旁邊。
他的妻子深深吸了一口氣,“我跟一個律師通了三個小時的電話。他似乎認為用不了多久,你就會變成一個非常貧窮的人。查理,我們沒什么可談的了。請你收拾一下行李,搬到別的地方去。”
“凱蒂……我這段時間真的很糟糕……”
“不,查爾斯,還會更糟糕的,現在還不算糟糕。再見。”
半小時后,他收拾好了行李。當他提著一只大箱子,拖著沉重的腳步走下樓梯時,凱蒂仔細打量著他。當她向蚜蟲噴灑殺蟲劑,看著它們縮成一個個小死球時,就是這樣的眼神。
“我——”
“再見,查爾斯。”
蒙羅還沒有走到前廳,門鈴先響了。
他放下手提箱,打開門,看見兩個大塊頭的警察站在他面前。車道上停著兩輛警車,草坪上還站著另外兩個警察。他們的手時刻準備掏槍。
哦,不。福克斯沃斯對他提出了指控!天啊!真是噩夢連連。
“蒙羅先生?”個頭最高的警察問道,眼睛直盯著他的手提箱,“查爾斯·蒙羅?”
“是的。”
“你這是要去哪兒,先生?”
“我……我不知道。”
“你要出去,卻不知道要去哪里嗎?”
“家庭小矛盾……你知道的。”
他們面無表情地望著他。
蒙羅繼續道:“我想我要去城里,曼哈頓。”
“我明白了。”身材較小的警察瞟了一眼他那位高大的搭檔,意味深長地說,“去跑路。”
他那樣說是什么意思?
另一個警察問:“這是你的萬事達信用卡號嗎,蒙羅先生?”
他看了看警察手里拿著的那張紙條,“嗯,是的。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昨天你是否在佛蒙特州向大北方戶外用品公司下了郵購單?”
“大北方?”蒙羅從來沒有聽說過,他如實告訴警察。
“我知道了。”大塊頭警察說,顯然是不相信他的話。
“你在哈特福德郊外的哈爾古森湖畔有一棟別墅,是嗎?”
他再次感到脊背一陣刺骨的寒意。凱蒂望著他——一副對什么也不會再感到驚訝的表情。
“我——”
“查起來很容易,先生。你最好誠實一點兒。”
“是的,我有。”
“你什么時候買的,查爾斯?”凱蒂用疲倦的聲音問道。
這是一個驚喜……我們的結婚紀念日……我正要告訴你……這是蒙羅早就準備好的解釋,但是這會兒他卻說不出口了。
“三年前。”他說有些絕望的說。
矮個子警察堅持說:“你說你沒有收到大北方公司連夜送貨上門的快件嗎?”
“快件?沒有。什么快件?”
“一把獵刀。”
“一把刀?不,當然沒有。”
“蒙羅先生,你訂的那把刀——”
“我沒有訂任何刀具。”
“一個自稱是查爾斯·蒙羅的人用你的信用卡訂購了一把刀,然后送到了你的別墅,這把刀和該地區謀殺案中使用的刀很相似。”
南岸殺手……
“查爾斯!”凱蒂倒抽了一口冷氣。
“我對什么刀都一無所知!”他喊道,“我不知道!”
“州警方接到匿名舉報,稱在哈爾古森湖岸邊發現了一些血衣。在你的別墅里發現了一件T恤衫,它屬于兩天前遇害的死者。我們還在T恤衫旁邊發現了一把刀,上面的血跡與兩個月前在15號公路附近被殺的受害者的血跡相吻合。”
天啊,到底發生了什么?
“不!一定是你們弄錯了!我從來沒殺過人。”
“我的天,查理,你怎么能這樣?”
“蒙羅先生,你有權保持沉默。”接著,身材高大的警察向他宣布米蘭達警告,而另一位警察則給他套上了手銬。
他們從他的口袋里搜走了他的錢包,還有他的手機。
“不,不,把電話給我!我要打個電話,我知道我可以。”
“好,但你得用我們的電話,先生,不是你的。”
他們把他帶到外面,用力握緊他的手臂。苦苦掙扎?恐慌?當他們接近警車的時候,蒙羅碰巧抬起頭來。街對面站著一個身材矮小、長著一頭沙色頭發的男人。他的臉上帶著愉快的微笑,倚在一棵樹上,看著這激動人心的場面。
他看起來很面熟……
“等等。”蒙羅叫道,“等等。”
但是,警察們并沒有等,他們堅定地押著蒙羅坐上警車,駛出車道。
當他們經過那個人時,蒙羅從另一個角度看了他一眼,認出了他。是那個昨天早上的火車上坐在他旁邊的上班族,那個要求他安靜點兒的粗魯人。
“等等……哦……不!不!”
蒙羅開始明白了,這個人那天聽到了他所有的談話——和夏皮羅,和卡門,和珠寶店。他記下了所有和蒙羅交談過的人的名字,記下了他的萬事達信用卡號,他情婦的名字和地址,他和漢克·夏皮羅見面的細節……還有他的鄉間別墅的位置!他打電話給福克斯沃思,他打電話給凱蒂,他訂購了獵刀……也是他報了警。
因為他是南岸殺手……
這個男人殺人只是因為芝麻綠豆點大的事——一場小車禍、一只狂吠的狗。
盡管姿勢很痛苦,蒙羅還是扭過頭來,看到那個男人正盯著后退的警車。
“我們得回去!”蒙羅喊道,“我們必須回去!他在后面!兇手就在后面!”
“先生,現在請你閉嘴,我們會很感激的。我們馬上就到警局了。”
“不!”他放聲慟哭,“不!不!不!”
當他最后一次回頭看的時候,他看到那個人把手舉到頭頂。他在干什么?揮手?蒙羅瞇起了眼睛。不,他是……他是在模仿把電話放在耳邊的動作。
“停車!他在那兒!他在后面!”
“先生,夠了!”那位身材高大的警察說。
在他們身后一個街區,這位上班族終于放下了他的手,轉身離開街道,沿著人行道,心滿意足地慢慢走著。
責任編輯/張璟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