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周昉的仕女人物畫

郝穎

摘要：周昉是唐代繼吳道子之后的又一個杰出的人物畫畫家，特別是在工筆人物畫方面有著卓越的貢獻，他的仕女畫不僅形象地表現出人物的外貌，而且通過線條、染色和布局構圖來描繪出人物的神態，準確地表現出當時貴族婦女憂愁寂寥的形象。

關鍵詞：周昉? ?“琴絲描”? ?仕女人物畫

中圖分類號：J205?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 ? ?文章編號：1008-3359（2019）04-0044-02

隋唐時期是經歷了五胡亂華和南北朝動蕩階段后的一個中國文化歷史上最繁榮強盛的時期，在這個時期，政治、經濟、文化、思想都達到了歷史上的巔峰，開明的外交政策不僅影響著政治經濟，還帶動了文化思想方面的大融合。唐代的藝術不僅是中國封建社會的藝術巔峰，也在當時世界范圍內有著重要的影響，而唐代的繪畫也是唐代藝術的重要組成部分，唐代繪畫受當時政治開明、外交積極的政策影響，不同國家之間的文化交流融合從而產生了唐代雄厚磅礴的繪畫風格。這一時期，出現了一大批有名的工筆人物畫家，如：吳道子、周昉、閻立本、尉遲乙僧、韓幌等，其中尤以“畫圣”尊稱的吳道子最為出名，他的“吳家樣”“吳帶當風”和“蘭葉描”等畫風和技法都不同程度的影響了后世人物畫的發展。雖說在當時吳道子的“吳家樣”備受推崇，但是要說最能體現唐代人物真實面貌，那必定還要數周昉的仕女人物畫了。

一、周昉生平簡介

周昉，字仲朗，是繼吳道子之后的重要人物畫家，也是“綺羅人物”的代表畫家。張彥遠曾經說過他“初效張萱”就證明他曾經向張萱學習過，“后則小異”則是說他雖然師從張萱，卻在繪畫上超越了張萱，尤其是在仕女畫方面更是有著自己獨特的繪畫風格。這種風格的形成也和他的出身和生活環境有著不可分割的聯系。周昉出生于官宦之家，從小見到的就是體態豐滿、形姿妍麗的貴族婦女，這也對他后來能夠更好的描繪貴族婦女的形象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而他也把自己所見結合自身藝術想法創作出了能夠代表唐代貴族婦女風貌的畫作，例如：《簪花仕女圖》《揮扇仕女圖》《調琴啜茗圖》等。

二、人物畫線條方面

《簪花仕女圖》是周昉的一幅傳世經典之作，這幅畫描繪了六位穿著華麗的貴族婦女及她們的仕女在花園中賞花游園的情景，人物皆穿著露胸的團花衣裙，身披輕紗，頭上帶著盛開的牡丹、荷花，顯得高貴華麗。每個人的動作也各有不同，有的手持佛塵，逗弄小狗，有的觀賞紅花，神情若有所思，有的在撲蝶嬉戲，畫面中的貴族仕女個個身形圓潤豐滿，穿著華麗，但眉眼間卻都透露出憂愁寂寥的神情。畫面無背景，中間以仙鶴、小狗和花朵作為點綴。

在中國畫當中，線條作為最重要的評判作品優異的標準一直都是工筆人物畫中最主要的造型技法，而周昉在創作工筆人物畫時，通過吸取吳道子的“蘭葉描”和顧愷之的“游絲描”之后創造出了“琴絲描”，線條挺直卻又不失變化，形如琴弦。這種方法所繪制的長線條流暢宛轉，短線條精勁有力，充滿了節奏感。在周昉的《簪花仕女圖》中用淡墨細線勾畫人物的面部手部和青羅紗裙，更好地表現出了人物細膩的皮膚和紗裙輕薄柔軟的質感。其中的每一條線都不同于之前人物畫中的線條，簡勁而有力。在周昉的人物畫中，雖然有線但卻能表現出似無線條的高超境界，描繪臉部的線條都圓潤流暢、頓挫自如隨著仕女形態動作的不同而變化著，而貴族婦女身上的衣紋則是采用蘭葉描來描繪，用筆行云流水、生動有力，更好的表現出人物衣紋好似隨風而動的樣子。而在《揮扇仕女圖》中，通過“游絲描”為主，“鐵絲描”為輔，勾勒了13位動作神態完全不一的仕女，畫面線條勁瑾流暢，但是與《簪花仕女圖》相比較，可以看出線條有些生硬呆板，缺乏圓潤之感，由此推斷，《揮扇仕女圖》有可能是周昉較為早期的作品，雖然略有不足，但足以表明周昉想要改變線描人物現有的狀況的決心和努力。正是由于周昉努力汲取前人經驗，創新線描技法，才有了后面仕女人物畫的發展，用濃淡不同的墨色、粗細不一和輕重緩急各不相同的線條來描繪仕女的面貌，則是工筆人物畫史上的一大進步。

三、人物畫設色方面

在設色方面，周昉的仕女畫一般都是設色濃麗厚重的。在《簪花仕女圖》中，背景采用暖黃色調，六位貴族仕女的衣裙都是紅色系的衣裙，但每種紅色都有著細微的變化，有的仕女衣裙顏色是相近的配色，而有的是相對的配色，還有的則是補色的配色。

主體人物的配色十分精致，以開卷第二位仕女為例，頭戴著花朵和配飾，身著華麗衣裙，頭發以濃墨勾線，衣裳次之，披在身上的透明紗衣和皮膚則是用淡墨勾勒。頭發用濃墨罩染，發際線處用淡墨分染。披帛則是用淡墨分染、罩染，再用花青、胭脂罩染。長裙則使用胭脂染底色，后用朱砂罩染。長裙上的團花使用花青、胭脂罩染而成，而被薄紗遮擋住的衣裙顏色更為淺淡。主體人物如此繁復精致，而其中較為次要的侍女就相對簡單了許多。開卷第五位侍女的身量是最小的，所以周昉把她的衣裙用大面積的紅色來覆蓋，這樣既不會讓畫面過于沉悶又會讓畫面整體色調一致和諧。縱觀畫面中六位侍女的形象，雖然色調相同，但卻有著微妙和諧的差別，這種上色的方法使得畫面整體和諧卻又不失靈動感。

而在《調琴啜茗圖》中，人物衣著與《簪花仕女圖》相比，顏色清淡沉穩了許多，主要為白色、青色、紅色，周昉將三位貴族婦女的衣裳運用了鮮艷明亮的色彩，畫面中心的女子衣裙運用了朱砂的顏色，使得視線一下就被她所吸引，成為畫眼。畫面還運用了渲染了石色和水色的青石和樹木來點綴其中，使得畫面不會太過空曠，色彩層次分明，充滿對比感。

縱觀周昉的工筆人物畫作，可以發現，雖然整個畫作色調依然很濃麗，但卻不似張萱的那樣鮮艷。前文說過，張彥遠說他“彩色柔麗”，周昉的色調主要特性就是“柔”，雖不是之前的鮮艷奪目，卻在整體色彩濃麗華美之時保持住整體和諧還不是清新之感。周昉工筆人物畫的高超之處：第一，在罩染頭發時，層層罩染，不會讓頭發被染的死板僵硬，而是讓頭發更加的生動自然;第二，在畫仕女半透明的紗衣時，采用加水淡彩罩染，白線勾勒，更好的表現出了衣物本身的質感，這種技法也是先前工筆人物畫中少有的。而周昉對這些技法的應用讓工筆人物畫有了重要的發展進步，他的這一進步不僅影響了后世人物畫的畫法，更是通過當時開明的外交政策把中國工筆人物畫的影響擴大到了世界。

四、人物畫構圖經營

早在南朝，就有謝赫在其《畫論》中提出六法論，“氣韻生動，骨法運筆，應物象形，隨類賦彩，經營位置，傳移模寫。”六法論是品評中國古典美學的重要標準和法則，其中提到的了一個好的繪畫作品應該具備的六項條件。

周昉也深諳此道，在他的作品中，也可以發現，畫家一直都很注重畫面的整體構圖。以《簪花仕女圖》為例，畫面中六位貴族婦女，形態動作不一，所占據整個畫面的面積也各不相同，大小錯落有致，而在仕女之間的空隙處，畫家運用仙鶴、小狗、湖石、辛夷花來作為平衡畫面布局的手段，活潑的小狗和仙鶴與神情寂寥憂愁的宮裝女子相對比，更是生動的表現出那個時期的貴族婦女的神態。最后再運用色彩和線條的搭配，使得整個畫面既不會顯得沉悶死板又會讓畫面生動有趣起來。

周昉的《揮扇仕女圖》是一幅擁有13位仕女的長卷作品，畫面中雖然有13個人之多，但每一個之間都有著微妙的聯系。全卷分為四段，第一段的主體人物是頭戴花冠的貴婦，旁邊是為她執扇的仕女和拿著水壺和巾帕的仕女，再往后看，有兩位仕女正在解開琴套，以備貴婦洗漱過后，撫琴調劑。第二段是一位正在對鏡梳妝的貴族婦人和為她手持鏡子的仕女。第三段則是三位仕女繞繡床而坐，一位手持紈扇表情悶悶不樂，另二人對坐，一人看著執扇女子，似在交流。第四段則是兩位皆著紅裙的宮裝女子，一位背向觀眾手持紈扇正在與側向觀眾的仕女交談著什么。盡管畫面中的仕女皆是幾人一組，畫面之中也無甚交際錯落，但整體上來看畫面上的仕女的情態氣質是相同的，和諧的組成了一幅畫。全卷13個人，每人的表情都是苦相，而紈扇在古代通常是出現在秋季文藝作品中，意為蕭瑟寂寥，也暗喻著這些貴族婦女空虛寂寥的內心世界。

縱觀周昉的這些傳世作品，雖然“初效張萱”，在早期人物畫中人物的神態和畫面整體布局還是有向張萱學習的，《調琴啜茗圖》和《雙陸圖》與《簪花仕女圖》《揮扇仕女圖》相對比，就可以看出周昉到了后期就“后則小異”了，雖然在畫面情節連貫上還是與張萱的有些相似，但在畫面整體布局和人物情態和造型上，已經有了屬于自己的獨特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