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佩霖
摘要:20世紀60年代以來,多國進入后工業時代,讓人們對于機械文明再次反思,與此同時,數字技術的發展也給予了電影創作者更多的空間,科幻電影由此興盛。賽博朋克電影作為科幻電影門類的分支,以科幻文學為藍本,立足于當今科技發展,以近未來的科技機械世界為背景,后現代主義為創作理念,受到了大多數創作者與觀眾的青睞。賽博朋克的多主題敘事,包含科技反思、生態困境、人的自我認同等,使得此類電影有著與眾不同的審美感受。電影《攻殼機動隊》(1995年版本)與《銀翼殺手》(1982年版本)比較典型的反映了此類電影的特質,讓觀眾反思其科幻表層下的多層次的主題意蘊,這同時是該類型電影受到現代觀眾喜愛的原因之一。
關鍵詞:賽博朋克? ?賽博格? ?多元敘事主題? ?《攻殼機動隊》? ?《銀翼殺手》
中圖分類號:J905? ?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 ? 文章編號:1008-3359(2019)04-0160-02
賽博朋克(Cyberpunk),又為數字朋克,詞源來自控制論(Cybernetics)與朋克(Punk),是一種科幻故事分支,常以計算機或信息技術作主題,情節通常圍繞人類與人工智能(AI)或賽博格(Cyborg)的矛盾展開。賽博朋克電影的高度文學化,使其作品具有深刻的社會反思和哲學高度。《銀翼殺手》由菲利普·狄克所著作的《仿生人會夢見電子羊嗎?》改編,而《攻殼機動隊》則是根據漫畫家士郎正宗于1989年連載的日本漫畫制作。其故事背景,與早期科幻作品的外太空遨游不同,是以未來作為故事講述空間。故事主人公通常以人類的外在形象,以賽博格的社會身份出現,以此探討人類近未來面臨的選擇。而賽博格(Cyborg)原先的理念用于人類如何與控制裝置連接,以進行無負擔的太空探索。現代的詞義演變為以人的意識作為主導的機械有機體,這樣的賽博格形象在電影中的體現為《攻殼機動隊》中草薙素子代表的“義體人(cyborg)”和《銀翼殺手》中的“復制人(replicent)”,兩者都以人機結合的形式出現,不同的是草薙素子在內的義體人保留了人類的大腦和其他部位其余都是機械,而復制人是和人類有一樣機能的“人造人”。
在人類與機械為永恒矛盾的賽博朋克電影中,通過不同的觀察視角可以分析其深層主題,科技的恐懼與反思、人類的生存困境以及主體包括人和賽博格在內的身份認同,這三種主題并不是獨立敘述,而是互相交叉和互相影響的。
一、科技的恐懼與反思
(一)對于未來科技的恐懼
20世紀80年代中后期開始,隨著科學技術發展,信息化程度加深,更多的電影廠商開始瞄準科幻這一題材,與此同時,對于科技風險的擔憂與恐懼也從原先的核輻射、環境污染逐漸上升到生物技術、基因工程、人工智能等,重點不在于技術本身,而是其倫理問題。? ? ? ? ? ? ? ? ? ? ? ? ?《銀翼殺手》開頭的故事背景,講述在off-word殖民地作為人類奴工的復制人們發動了血腥叛變,政府開始下令捕殺復制人。而這正體現了人們對于“復制人”的復雜的心理,提高生產效率和降低生產風險的訴求,使得人類沉浸在自己的欲望之中,“整個善惡觀念顯然與欲望有某種聯系”。在這里,無視傳統的倫理關系,制造復制人并將其殺光殆盡的人類是“邪惡”的,這樣的暴力正是源于對復制人想法的未知與無法對復制人控制的恐懼心理。但作品中,人類了解到復制人會加速衰老以致提早死亡,而作為反派的復制人羅伊在最后救起主角,這些都是從側面釋放了觀眾的緊張心理,以致終場后觀眾不會對自己的前景有過多擔憂。
在《攻殼機動隊》中則是對于未知的技術怪物的預言,“傀儡師”這一人物正是如此。其本身是產生了自我意識的人工智能,在覺醒之后便不斷思考自我的定位,在這過程中,他侵入了網絡系統,造成了極大的破壞和人員傷亡。其實對于人工智能的恐懼來源于信息網絡,人們在享受到娛樂和生活便利之外,個體的意識也逐漸被其控制。電影中的傀儡師認為找到草薙素子就可以進化為完美的形態,他在尋找的途中不擇手段,對于傀儡師而言,自己的“目標”遠比人類性命重要。而在結尾,人們并沒有成功阻止傀儡師的行動,在這一點上,也體現了作者潛意識中關于技術不穩定和易失控的焦慮與恐懼。
(二)對于未來科技的反思
在科技災難過后,人們也在思考如何利用科技更好的發展。《攻殼機動隊》的作者對于未來的科技與人類結合的速寫是:人類可以用機械替換自己的身體部位,以起到修復或增強的作用,成為“義體人”,而更進一步的是只保留大腦和記憶,全身都由機械構成的“全身義體人”。電影中出現的人物,或多或少都有機械部位作為工作輔助,例如草薙素子的搭檔巴特就是有著雙義眼的全身義體化的壯漢,而片中最具有前瞻性的是一個數據分析師將自己的雙手義體化,成為鍵盤操作專屬的電子手。人們是否會為了加強自身,用機械代替身體部位,這值得觀眾去思考。賽博朋克電影用極多的細節去描繪未來景觀,與普通的科幻電影不同的是,這類電影在闡釋現代科技的背后,也流露出一種技術批判,將科技的災難放入劇情的轉折點,賽博朋克電影在未來科技上的警醒與批判也由此顯現。
二、人類的生存困境
科幻作品有其藝術性,但在描繪人類的生存困境上,它是深刻而精準的。賽博朋克電影中的生存困境雖不是敘事的主要推動力,但卻成為了賽博朋克世界觀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銀翼殺手》剛上映時票房慘敗,其原因不僅是沉郁的影調、恐怖的妝容,而是作品中展現的社會速寫過于前瞻。現在來看,《銀翼殺手》在生存困境上的表現方面堪稱科幻電影的標桿。影片取自原著第三次世界大戰之后地球文化高度融合的背景,而影片想體現的是被消解的主流文化和雜糅的亞文化。最有代表性的是影片開篇不久,主人公Deckard去壽司攤點菜,因不懂日語和老板有些爭執,而男主正坐下準備吃飯時,又被說匈牙利語的長官Gaff遇上。短小的片段將未來全球化的文化特征表述得淋漓盡致,可以說這是對美國多元文化和移民體系的映射,當看到說出各自不同語言的行人、片假名招牌充斥的街頭時,觀眾也發覺自己不得不和Decard一樣忍耐亞文化浸入彼此的生活。
三、主體的身份危機
(一)后人類主義之下的人類反思
對后人類主體構建的同時,也是對于人類中心主義的消解,而這也并不是代表對人的存在立場的否定,“作為后人類并不意味著對人類態度冷漠,或者去人性化”。反而在現代的賽博朋克電影中,人類對于自我中心反省的同時,也有對于具有“人性”的人工智能或賽博格的理解和包容。
《銀翼殺手》導演剪輯版的結尾出現的折紙獨角獸暗示了主角Decard也是復制人。這樣的翻轉打破了作品之前全知敘事的邏輯,闡明了被隱藏的情節:本就得知主人公被植入夢境是獨角獸(只有復制人才會被植入夢境)的Gaff警官,沒有殺死Decard和他的戀人Rachael,并留下了折紙暗示自己已來過Decard的家中。片中他對Decard說的最后一句話是“可惜她活不成了,可是,誰能呢?”在這部電影中,Gaff是掌管復制人生殺大權的關鍵人物,他看到了原先窮兇極惡的連鎖六號復制人Roy在壽命將盡前救起了男主角Deckard,gaff也明白復制人的命運也許應該交給他們自己去掌握,所以Gaff作為人類代表,他的仁慈與善良正是人類對于自我反思的折射。
(二)賽博格的身份認同
賽博格作為人造的機械生命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具備人的實體屬性,但是缺少的是社會身份的認同,也就是能否作為“人”存在。對主體的身份認同,康德認為主體是“自我”,也就是“能按照自己的自由意志獨立自主地做出決定并訴諸行動的人”。 《攻殼機動隊》中的傀儡師對于自我的身份很明晰,他認為自己是誕生于網絡,和人一樣的“生命”。同為賽博格的草薙素子對于自我的身份則不甚理解,大概所有的全身化的義體人都會有同樣的困惑,也許自己很早以前就死了,現在的“我”只是由義體和電子腦虛構的虛擬人格,也許真實的“我”根本就不曾存在過。而正是這樣的思考讓素子接受了傀儡師是與自己沒有本質區別的存在。
賽博朋克電影擁有著雙層敘事,其表層是構建未來世界觀,但深層則是對人類生存困境的折射。隨著科技發展,越來越多的科幻作品出現,而其內容也將逐一變成現實。優秀的賽博朋克的作品,有著多元的敘事主題,作為觀眾不應當只注重其展現的前瞻科技或者視聽刺激,不論是從科技、社會環境還是人類的身份認同,用不同角度去觀看,才能體會到其作品是極具人文關懷和現實價值的,而這才作為科幻電影的分支之一的賽博朋克電影能一直延續下去,讓觀眾津津樂道的原因。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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