虔今晨
初三,在這個距離中考僅有一步之遙的時期,老師抓早戀抓得越發干脆,一點兒面子也不留。
當時班級規章制度比較嚴格,遲到的人要站在門口吹一個早讀的冷風。我不幸中招,被勒令罰站在窗邊這個風水寶地,把脖子縮進羽絨服里囁嚅著念書。
突然身邊的大門一開,老師領著林岳走了出來。我疑惑地看著他,而對方臉色凝重地沖我搖了搖頭,我內心瞬間慌了起來。
——涼了,老師要開庭審訊我倆了。
我和林岳初二的時候就在一起了,一年多的時間,老師還沒察覺就怪了。
我倆靠著墻,一高一矮并排站著。老師的眼神猶如刀俎,狠狠割在我們這兩片魚肉上。“說吧,”她淡然開口,“你們兩個怎么回事?”
我的心底忐忑不安地打起了安塞腰鼓,正咬著牙思考對策,那家伙就開口道:“和陳茗沒關系,是我想要追她。”
我愣在了原地,不可置信地抬頭看他,又被驀然鉆進領子的寒風凍得一陣瑟縮。老師意味深長地掃了我一眼,動了動嘴唇:“真的?”
“真的。”林岳一臉視死如歸的表情,緊抿著唇等著最后的審判。
“那好,罰你一個人檢討一千字,以后別和陳茗走太近。”
“是,老師。”
回到教室,從頭到尾一句話沒說的我呆呆地站著,幾秒后才反應過來,揉了揉被風吹得發疼的臉,繼續讀起了書。
林岳知道,圣誕節就是我的生日。
“Happy birthday!”他把我堵在回家的路上,掏出一雙手套在我面前晃了晃,“送你的生日禮物,感不感動?”
“感動。”我把手套拿過來,捏了捏,“咦,有點薄。”
“是嗎?”他的嘴角瞬間垮了下來,“那怎么辦?退了重買?”
“別退了,退快遞也要花錢,”我狡黠一笑,“要不……罰你送我回家?”
頓時,林岳垮下去的嘴角又咧回了耳根子:“這對我來說是天大的賞賜啊,哪是懲罰?”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轉身就走。
“欸,別!!回來回來,我送你回去!!”
冷風拍打著我的臉,我趕緊把頭埋在林岳的背后,頭頂傳來一聲輕笑:“很冷?”
“嗯,”我迅速把林岳送我的手套套上,高興地擺了擺腿,“現在不冷了。”
林岳沉默了一會兒,道:“你第一志愿填一中嗎?”
“是啊,你呢?”
“也是一中。”
“你連定向都打擦邊球,還敢報一中?”
“嘁,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我斜眼看著車后鏡他志得意滿的樣子,兩只早已蠢蠢欲動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掐住他的臉——
“哇,沒想到你一個瓜子臉,手感這么好!”
“痛死了!快放手!!”
一開始還以為林岳在說大話,沒想到他中考竟然真考得不錯,比我還多出10分。
林岳扒拉著他面前的全家桶,眉毛嘚瑟得像要飛起來:“看吶,上天總算注意到了我學習的努力,讓我中考超常發揮呢!”
我翻了個白眼:“只是讓你僥幸一回,下次就不會這么好運了!”
也許是我的烏鴉嘴應驗,高一的半期考,林岳摔得很慘。
看著他低著頭失落的樣子,我反而不忍心打擊他了,只是走過去拍拍他的肩,示意他節哀順變。
林岳皺著眉頭,賭氣似的把卷子一股腦塞進書包,嘟囔道:“這次沒考好肯定是意外,絕對不是我自己……哎喲!”
我收回剛在他頭上打了一拳的右手,臉上平靜得像是一池湖水,心里剛剛升起的幾絲同情消失殆盡:“考砸了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怨天尤人個什么勁兒?”
“我文科一直這么差啊……”林岳認命地長嘆一口氣。我把卷子從他書包里抽出來,展開細細看了一會兒,突然道:“晚自習,我來給你補課。”
他嚇了一跳,看著我認真的表情,沉吟了一會兒,才裝模作樣地點點頭。
于是,每天晚上的第二節自習,林岳都會過來把我同桌轟走。
日復一日,一旁的同學從原先的調侃起哄到后來的習以為常,有時還會笑我們情場學習雙結合,而我和林岳則選擇性耳聾,自己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唄。
終于,檢驗教學成果的期末考到了。林岳的英語成績有了顯著提高,雖然語文有些拖后腿,但排名還是跑進了前百。
得知成績后,林岳便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歡呼著要請我吃全家桶。
我搖了搖頭,無奈地笑了。
我和林岳一路磕磕絆絆到了高三,關系卻像這日漸寒冷的天氣一樣降至冰點。
在學習壓力和老師監視的雙重打擊下,我們倆終于不堪重負,決定先分開一段時間。
說實話,在轉身的時候,我內心竟有了幾分釋懷。畢竟我們各自耽誤了彼此太多的時間,都希望借高三這個由頭來養精蓄銳,盡量不影響到對方。
接下來的生活平靜得不可思議。我的周圍再沒聽到那似笑非笑的聲音,女伴依然在我左右,可我總覺得少了什么,卻又在快接觸到答案時收回了手。強烈的自尊不會讓我放下面子去主動接近,只能埋頭于繁瑣的學習讓自己不再胡思亂想。
光陰駕著小馬奔騰而過,天氣逐漸變暖,而我們也在為即將到來的高考盡力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