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LU
“一艘大船,船艙低矮,有一個廚房,兩個鋪位……八千本書,是現實世界之外的另一個世界。”
喜歡讀書的人,一定知道塞納河畔的“莎士比亞書店”,卻不一定知道在塞納河上,還有一間開在船上的小書店。
它出現在德國作家妮娜·喬治的治愈系小說《小小巴黎書店》中,名為“水上文學藥房”,由讓·佩爾杜先生獨自經營著。他自詡為“文學藥劑師”,聲稱能通過眼睛、耳朵和直覺,辨別出每一個靈魂所欠缺的東西。他以書為靈魂萬用藥,幫助顧客治療“那些不被人認為是病痛,也永遠不會被醫生診斷出的困擾”。
在佩爾杜看來:賣書人的工作與其說在照顧書,不如說是在照顧人。因此,當顧客選擇了他認為不適合的書時,他會從他們手中將書“撬”走。如果客人因此怒吼:“我是來買書的,不是來找老公的!”他便會老神在在地回復:“長遠來看,您讀的書比您嫁的男人重要多了。”
初讀這本書時,并沒有喜歡上個性執拗的佩爾杜。作為一名諱疾忌醫的讀者,始終認為:什么樣的書能治愈靈魂,令心靈得到慰藉,沒人比我自己更了解。況且,中醫診斷疾病還要“望聞問切”呢,他僅通過“望診”便能為靈魂的疾病下藥了?不可信!
然而,當佩爾杜駕駛著這艘停泊了21年的書舫,從巴黎前往舊愛曼儂的故鄉普羅旺斯時,小說開始漸漸駛入佳境。這時,無須藥房和藥箱,書的浮標自然地標注出一條駛向治愈人心的航線。
“誰能抗拒乘坐一艘堆滿書籍的游船,游遍法國?”(《基督教科學箴言報》)與萬卷書一起行萬里路,會收獲別樣新鮮的感受:不同于陸上書店的安靜,水上書舫時刻被風聲水聲汽笛聲環繞著;一遇到風浪,書們便現出張皇的樣子——噼里啪啦地從書架上掉下來,在船板上四處滑動,原來書也會暈船的。
當書舫起航了,無數本書爭著要做指導:關于航海考試題的書里有所有的交通符號,關于游艇度假的書講到了都市人的野外生存技巧,關于繩結的書里有怎樣泊船的圖示,關于河上歷險的小說讓人對未來的航行充滿期待……
船行水上,書便成為最好用的“貨幣”:用一本英國女作家阿尼姆的《迷人的四月》,佩爾杜去岸上換取了一些熱烘烘的牛角面包,還收到面包房女孩的“即時”讀后感——她深深地嗅著書頁,說:“我覺得它聞起來像可麗餅。”
當書迷警察跳上船,檢查是否將內河航行許可證掛在船上顯眼位置時,幾本書可以抵救生衣罰款;當書舫不小心碰到別的船引起船主憤怒時,佩爾杜會送去一些文學消遣書,“沒有什么比一本鮮血幾乎快從紙頁中迸出來的暴力小說更能冷卻憤怒了。”當然,用書籍換物經常不成功,因為大多數店主“只工作,不讀書”。
妮娜·喬治做過自由記者、專欄作家,《小小巴黎書店》是她最受歡迎的代表作,曾獲《紐約時報》2016暢銷書Top1,暢銷英、法、德等33個國家。據說喬治的創作源自真實事件,而這本書的確令幾艘“水上書舫”,浮出我記憶的水面。
佩爾杜停泊在塞納河上的書舫,讓我想起著名的獨立書店“Word on the Water”——開在一艘老駁船上,自成立以來,一直沿著倫敦攝政運河上漫游。如今雖已長期停泊在Granary 廣場,但船上書店的運營方式不變。書店主要提供內容優質的二手書,同時附贈運河悠閑、寧靜的氛圍。
而佩爾杜與沿岸居民“以書換物”的做法,應該是學自英國女記者Sarah Henshaw。2009年,Sarah在一艘舊運河船上開了一間書店。剛開張時,客人絡繹不絕,但相比買書,他們更愿意在船上看書。很快,書店便面臨倒閉,無奈的Sarah決定駕船環游運河一周之后,放棄書店。為了能完成這次環游,囊中羞澀的她想到一個法子:用書與每一個停靠點的人們交換生活物品。這種方式意外地受歡迎:有人拿牛奶換了一本雜志,有人用蛋糕和新鞋子換了一本珍藏版舊書,有人通過給她理頭發來換取自己想要的書……用這種方式航行了半年,Sarah意識到,實體書店并非只能靠金錢運作。雖然經濟危機并未得到解決,但她決定將書店開下去。
無論是“水上文學藥房”“Word on the Water”,還是“駁船書店”,都以愛書人對于書籍深沉的熱愛,引領讀者體味流動閱讀的美妙,并一同駛向“燈塔”——“書,不僅是療傷工具,也是從根本連接人與人之間的燈塔。”(《書單》)
什么時候水上書舫能駛進我的家鄉呢?這里依江而居,到江邊去,是家鄉人獨有的消夏、約會和探親方式。如果有一天,在眾人看江的視線里出現了一艘書舫,那該有多好!到那時,“水色夏都”將真正令人陶然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