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相

青絲

前兩年英國媒體紀念戴安娜，把一張戴安娜的照片與查爾斯合拼在一起，兩人都側著頭，抿著嘴，斜睨前方，我驟然發現，兩人竟如此相似。之前社交媒體上也曾流行玩“夫妻臉”，截取男女情侶的各一半臉，用軟件P在一起，以相似度高、毫無違和感為上。我當時想，估計不久就會有人用這個方法求婚，先把自己的照片與美女P在一起，然后像港片里的算命婆一樣，見到意中人就疾沖出來跪下做無限崇拜狀：我們是夫妻相……

我第一次對“夫妻相”的說法有感應，是看魯迅和許廣平的合影，一家三口神情嚴肅地坐在院子里，發現夫妻倆挺像的。至于這種相似，又肯定是日濡月染的結果。有專挖民國八卦的文章說，許廣平一開始喜歡玩點小情趣，經常在魯迅寫作的時候，走到背后為他捏捏肩膀，撒撒嬌，但覺得被打擾的魯迅并不受用，還表現出極大的厭惡。久之，許廣平也就有了魯迅如同戰士般的表情和面容。我受此啟發，過后凡看到為了牙膏是從前面擠還是從后面擠爭吵甚至離婚的人，就知道是配型沒有成功。

現實里也見過有夫妻相的人，多年未見的小學同學，在朋友圈發旅游照片，我從一大群人當中發現一個女性和他非常相似。同學承認，那就是他的妻子。這讓我想起《太平廣記》里一件事：唐人張詧（chá）在郭子儀麾下任職，但他年輕早逝，張詧的妻子和他很像，于是穿上丈夫的衣服去找郭子儀，自稱張詧的弟弟，要求擔任舊職。其后她一路做到御史大夫，直到郭子儀死了，她擔心暴露，才辭職改嫁他人。這不僅是夫妻相的最早記載，也是有情人最終成為兄弟的傳奇。

對“夫妻相”感興趣的不止是東方人，西方人同樣也是。英國肖像畫家蘇西·瑪琳出版過一本書《為什么愛上你愛的人》，用名人婚姻詮釋夫妻相。如布拉德·皮特與安妮斯頓被歸納為回應型面相，認為雙方的五官、臉型相似度很高，會讓另一方有“做回自己”的感覺。至于說得對不對，只有當事人才能佐證。但我認為，被當作范例的克林頓和萊溫斯基，以及早已離婚多年的布拉德·皮特與安妮斯頓，都不會買這本書。

就像央視的《走進科學》專門破解各種怪象，德國的心理學家也嘗試從進化的角度解釋夫妻相。他們招募了50個男志愿者，一組接受冰水刺激，一組如常，然后給他們看被P得和他們很像的女性照片。接受過刺激的人，都不接受有夫妻相的女性，另一組則深受夫妻相吸引。由此得出的結論是面臨壓力、生存保障不足的時候，男性就會擴大擇偶范圍，選擇與自己不相似的伴侶……這個結論，比之前國內有人稱夫妻相是男女日常接吻，交換大量唾液生物菌群形成的觀點，更容易讓人接受。那些唯美主義的人，如果知道在人類演化、生命循環的大背景面前，再浪漫詩意的情感和想象都要讓位到一邊，或許多少會有些沮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