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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大火箭騰飛

2019-05-05 02:44:18王秋燕
神劍 2019年2期

王秋燕

征地移民是世上最難辦的一件事情。整個發射場的建設中,有24個村莊整體搬遷,涉及1960戶,9000多人——從這組數據,你能想象生存在這塊肥沃土地上的百姓們,是怎樣在祖輩生息之地和國家大業間做出艱難選擇忍痛割舍的,這種離棄家園的情感,不是揮一揮手就可作別的詩人故地;也不是鞠一鞠躬就能拜別黃土下睡著的祖輩魂靈!……總部一位領導在“長五”首飛任務總結會上動情地說:我們要永遠記住海南人民對我們航天事業做出的巨大貢獻。我們永遠不能忘記他們,尤其是為了今天大火箭的騰飛的莊嚴時刻而背井離鄉的這些農民兄弟,要永遠記住他們!是的,這些憨厚樸實的中國百姓,為了國家和航天事業,他們不計私利,不怕犧牲,假如有一天他們被我們遺忘,就是我們的罪過。

一位讓雙方都滿意的好官員

我第一次到文昌發射場采訪時,西昌衛星發射中心專門派宣傳部曠平昌與我聯絡,并負責協調相關事宜。

沒多久,有人就向我提到雷主任,說這個人你應該采訪。我讓小曠記得幫我聯系雷主任。好幾天,一直沒消息。小曠說,聯系不上雷主任,他已經退休了。我說,不急,慢慢來,還是要想法找到他。

幾天后,小曠告訴我,雷主任聯系上了,我們下午去采訪他。

他和我們約好的時間,相差了40分鐘。而且,他的電話一直沒人接。后來,他從院子里走出來,見了面,解釋說,手機放在靜音,中午剛下了飛機,太疲勞,就睡了過去。

那天下午,我們就在清瀾隨便找了一個喝茶的地方。那里沒空調,只有電風扇。天熱,還能忍,不能忍的是蚊子。那里的蚊子逮住你的就狠勁咬,可惡的是隔著衣服它還能吸到你的血,真沒見過這么精明又這么惡毒的壞蚊子。

雷主任笑道:蚊子是文昌十八怪的一怪:三只蚊子一盤菜,大腿還在外。

沒辦法,我們只好轉移“戰場”。

這次是雷主任帶路,去了一個環境稍好的賓館。一進大堂,一股清涼撲面而來。這讓我想起采訪時總有人說“晚上睡覺沒有空調難以入眠”這一類話。在海南這樣的環境里,沒有空調等于北方過冬沒有暖氣是一個理兒。

這個地方和他擔任“征地辦”主任的龍樓鎮辦公區相隔25公里。此刻,在這個舒適的環境,沒有蚊子的騷擾,可以認真傾聽雷主任的講述了。

文昌發射場總共征用了18000多畝地。其中發射場是16000多畝,測控站(銅鼓嶺)30畝,指揮中心及生活區(清瀾)1000多畝。

搬遷了1000多戶,3000多人。老百姓是完全失地。

征地工作做起來難度非常大。最難的是老百姓征地的補償款不平均。我們計算了一下,一個自然村,分到人頭的錢,最多有50萬元,最少只有8萬元。有些村子,靠海近,以漁業為主,他們開墾的地就少,地少,補償款就少;而有些村子,靠種地吃飯,他們擁有的土地就多一些,補償款自然就多。從補償款中,我們確實看到了懸殊。有的自然村,人均有幾畝地,而有的村子,人均卻不到一畝。而我們政府誰也不能說,讓地多的拿出來一點,補償給地少的自然村,這種話是不好提的,也不可能提。

但他們整體要完全搬遷,這是一個硬指標,必須落實。雖然我們政府蓋了一個“連體別墅”給他們,裝修要他們自己裝。光是裝修門窗就要1萬多元,床要買吧,柜子電視什么的,加起來二三萬塊錢出去了,剩下5萬元還不到。他們搬到這里后,什么蔬菜、糧食都要掏錢買,和過去完全不同了,過去可以砍點柴火,在自己的地上養口豬,養點雞,再種點菜,很好維持生活。吃的水——也是門外打一口井,不用打多深,一壓就出水,需要花錢的地方就是交點電費,其他什么錢都不用掏,生活完全可以自足。搬出來可就不一樣了,變成沒有土地的城里人了,什么都要掏錢買,生活上開銷起來,錢就嘩嘩嘩往外流,要不了多久,補償的錢就有可能花光了。將來假如就業問題沒跟上,那么這些老百姓的生活就會出現很大麻煩。這也是我們最擔心的事情。

當時,就業的情況,我們也想了很多辦法……當然,這是后話了。

老百姓認為,現在的房子,比過去好得多得多,這是沒有問題的。老百姓對這個項目,也很支持。可當時的前提條件,也是急需解決的問題,那就是我們得先去征地。

一開始,我們沒有直接去征老百姓的地。土地是先丈量,摸清情況再說。也不是一開始就把地拿過來,沒有。為什么沒有?怕刺激老百姓,怕他們心理上接受不了。地就是老百姓的命。大概有一年時間,我們都把工作重心放在做老百姓的思想工作上,宣傳教育呀,反反復復地做。當時,總裝(備部)給我們的時間比較緊,但還沒正兒八經地說要進來搞開工儀式。就利用這個空檔期,我們做宣傳工作。這工作做到什么程度?就是在搬遷的前兩個月,我們市里的干部,全部出動,下來做群眾的思想工作,辦公樓里基本上沒人辦公。我們的市委機關,各個局的局長、副局長都下去親自帶隊,一戶一戶地去做工作,你可以想象這隊伍有多龐大。真的,當時就到這個程度,我們機關干部全部都出來了,龍樓鎮連車都停不下,你想,從縣城趕到龍樓25公里,就得開車來。而且,我們還規定,每個局包哪個村,包幾戶人家,一戶一戶落實下去。一點都不夸張,幾乎全市機關和各局的人都來協助這項工作。

我們最早的時候,做了一個文件:如何搬遷,如何安置,按政策寫得很清楚。可到了真正搬遷,80%都做了改動。沒有辦法,老百姓提的問題實在太具體了。

比如,當時規定,外出的干部和華僑,我們是不管的。我們只管當地居住的老百姓。

當我們到村里調查時,才發現有問題。發現什么問題呢?退了休的干部,他們都愿意回到老家來居住。那你不給房子,他們怎么辦?

采訪中,我聽說了很多華僑支持發射場建設的感人故事。文昌縣志上是這樣描述的:文昌是著名的僑鄉,現居人口60萬,而居海外的文昌人,約有120萬人,分布在全世界五大洲50多個國家和地區,主要聚居在泰國、新加坡、馬來西亞、印度尼西亞、越南和柬埔寨等東南亞國家。西歐北歐也有文昌人旅居。南非的好望角也有文昌人去經商。因此,被稱之為:“凡是有海水的地方,都有文昌人。”

很多華僑對文昌航天發射建設都舉雙手贊成。有一位老華僑發自內心地說:只有祖國強大了,我們在國外才能挺直腰桿。你們衛星能打多高,我們的頭就能昂多高!他說出了許多華僑的心聲。

在發射場里面,有一棟華僑的房子,蓋好沒住幾年,基礎設施非常好,房樑、門柱什么的,都是上好木頭。搬遷時,發射場里面缺住房,想把這棟房子完整保存下來,一來拆了可惜,二來可作生活用房。當營房部門和那位華僑講明意圖后,他二話沒說就同意了,只象征性地收了點兒費用。后來,當他知道建設者們進駐后還沒裝空調,又買了十幾臺空調送進來,一分錢也不肯收,說是他的一點心意,你們一定要收下。

還有很多華僑,紛紛表示,其他忙我幫不上,你們如果需要錢,就說啊!

華僑們就用這種真誠又直白的方式,表達對祖國航天事業的大力支持。

雷雙慶說,華僑們始終有落葉歸根的情結。每年的清明節前,很多華僑帶著家人從國外回來祭祖。他們回家祭祖,就有了根,有了家,還能和親人團圓,所以他們都很愿意回來。可我這么一拆一搬,他們什么都沒有了。

怎么辦?

我們又把政策做了調整:包括外出人員,你確實是回到農村來居住的,我們同樣給你房子,但要收錢,假如我們建筑1平方的面積,需要1000元,你就交1000元。但這個地,還是我們政府出錢。華僑也是這樣,有的華僑老了,已經回來住了,我們也給他同樣的政策。

當時,財政部來跟我們談的時候,老百姓搬進新建房子,買地的錢,要老百姓自己出。說真的,這個可能嗎?可——能——嗎?老百姓他們怎么給你出錢?你讓他們打欠條還是交現金?這都是不現實的,可以說完全辦不到的。征地的錢,最后都是我們政府出。政府大概在這里面貼了近10個億。土地的平整、周邊綠化也都是政府做的。當時,財政部根據人頭給的錢,顯然這點錢是不夠的。他們評估你的房子,看房子值多少錢,最貴的也就是三四百元1平方米。用這點錢建新房,也是不可能的。當時,給每一個老百姓就這么多錢。而我們在蓋這個房子時,是按省里的規定:每個人20~40平方米。我們就按每個人35平方米蓋。既沒超出省里的規定,又比最低規定要高得多。我們想:盡量給老百姓安置得好一點,因為老百姓搬出來,以后就沒有地方可去了,也沒地方可搬了……

我:后面這句話,聽得人鼻尖發酸啊。

按這個面積,又超出了預算。

財政部說,不足的部分,讓老百姓自己掏。

這讓我們非常的頭痛。你想,老百姓怎么可能給你掏這個錢?這個道理很簡單呀!是我們征用了老百姓的地,還要讓老百姓掏這個錢,怎么可能。而且,我們也不可能讓老百姓掏這個錢的。

后面很多實例,你一聽,就清楚,這里的老百姓有多支持我們這個項目。

在此,雷主任還特別提醒我,在寫這本書時,不要忘記這里的老百姓。我自然是點頭,又點頭。

雷主任點了一支煙,吸了一口,又繼續講述。

我幾乎不插話,怕打斷他的思路。但我的腦海里常常回旋著張榮寬對市委書記說的話:你們一定要找一個政治上可靠,廉潔奉公,又能全心全意為老百姓服務的領導來和他們對接。不然,這塊工作沒法往下進行……我想,這個人他是找對了。

后來,我們也沒辦法,就去找相關的文件。沒有相關的依據,我們也沒法去落實。

那么多文件,怎么找呀?簡直是海底撈針差不多了。

唉,居然讓我們找到了依據——它不是針對我們這個項目的,是其他項目的,但那份文件里面帶了這樣一句話:不足的部分,由政府來承擔。我們有了這份文件作為依據,接下來的事,就好辦多了。

我們把老百姓剩余不足的部分補齊,在文件上就這么改了過來。

老百姓的舊房子,肯定要比我們的新房子的價格要低,不足的部分,老百姓不貼了,由我們政府補足。當然,也有這樣的情況,有些人在外面掙了錢,回來房子修得比較好的,超出了我們房子的錢。超出的這部分,我們也同樣拿出錢來補貼給他。

建學校和幼兒園的錢,也同樣不足。因為那都是四年前的價。四年前水泥便宜,鋼筋也便宜。現在物價都在漲。我們政府又拿出錢蓋了教學樓、老師的宿舍和托兒所。

我們還要趕在9月份開學前建好。只要孩子們出來上學,上托兒所,搬家就容易多了。 不然,老百姓說,孩子還在里面上學,家搬出來了,孩子們還要回到舊學校上學,這多不方便……這些我們都做了提前考慮。

對個人來說,每個家庭有很多的具體問題。他們也可能每天都會給你提出新的具體問題讓你解答。上面提到的華僑,他們聽說這件事后,都從國外回來了,全堵在辦公室門口,讓你給他解釋清楚。怎么辦?你就得跟他說清楚。

這時候,我們又制定了于華僑相關的政策。他們可以回來,給你增加35平方米——等于一間房子。但這35平方米,你掛靠親戚,這35平方米的錢也是你出。他們一聽,這么好的事,就很愿意。你想,地不要錢,只出建筑成本的錢,而他掛靠的親戚家的房子也變大了,你想,華僑也不是天天回來住,也就祭祖的時候回來一次。華僑高興了,親戚也高興,他們住房的面積增大了。

我們的文件又得重新定制。華僑可以,外出人員也可以。外出人員回來,你可以投親靠友,不增加宅基地面積,只增加房子面積。也就是多蓋一間。我們也把這個政策調整了。

這個政策一出臺,外出人員也叫好!

但也有個別華僑不同意我們這個方案。他表示堅決不同意,這也是因為個別人不懷好意給他提供了不實的政策。后來,我們通過相關部門去做他的工作,我們自己也跑到香港去做他的工作。最后,也給他想辦法投親靠友。

最麻煩的是嫁出去而戶口又在村子里沒遷走的,她們也想回來分房。我們原打算是不給的。和各村的村支書也是這么商定的。但她們上法院打官司,結果她們打贏了。

這些嫁出去的人怎么給?

你不能單獨給她35平方米的房子吧?只能讓她跟家人一起住。我們還得通知那邊(男方)不能再給她享受其他的政策優惠,這樣的話,她就會考慮一下看在哪邊更劃算。但她們權衡之后還是愿意回到娘家來,畢竟這邊拆遷有補助,男方那邊不征地則沒有這些政策優惠。

可以說,老百姓的事,每一件都非常具體。就是截止的時間,我們都要卡死。這在文件上本來沒有明確。后來,一看不行,必須明確。比如她挺著肚子來了,告訴你他家馬上要添一人口——兩口之家變成了三口,房子的面積你就要給他們增加。這一個給了,那下一個來了給不給?她肚子里的胎兒還很小,還沒出生,這種情況你給不給?沒辦法,只好把日期卡死,就卡到某年某月某日止。在這之前出生的,統統都給,這之后出生的,就不再考慮了。但這也要在各個村張貼公告,讓所有的百姓都知道。

好,上面是出生的。下面是結婚的。結婚的日期,也一樣,必須卡死。他娶的媳婦,是本地的,還好說。如果是外地嫁過來的呢?有突擊結婚登記的,領了結婚證,就來申請分房。這樣的情況非常多。我們在各村又貼公告,規定了時間。

這些事,太多太多了,讓你沒法辦。

那時候,我們真的很難。而且老百姓每家跟每家的情況都不一樣……

還有島外的人,我們當地人,叫他們“高考移民”。也就是因為孩子高考遷進來的戶口,他們也來要房。

這種情況你給不給?

回答是不給。因為你是外地的,跟這里沒關系。老百姓也支持我們,說不能給。有了老百姓的支持,我們膽子就大了,你哭鬧得再兇,也沒用。你本來在本地沒老房子,也沒宅基地,憑什么要給你房子?但他們鬧得很兇很兇,你都想象不到。

青苗補償也是這樣,先發公告。把公告拍下來,點了你家多少多少青苗。過了一個禮拜,再去拍一次公告,看看公告上有沒有出現誤差,只要公告上老百姓沒有疑問了,我們再撥錢。

當時,清點青苗的工作,十分辛苦。一個工作組,只有四個人,管這個村,也管那個村,叫上老百姓,一戶一戶去清點。老百姓這時候肯定是跟你斤斤計較的,你就不能去和他們強求,減去一棵兩棵的,也沒多少錢。本來,點過后,他們就可以挖或砍掉拿去賣錢。但建啟部長提出,能不能讓老百姓不砍,樹都留下來,以后可少種樹,補償他們30%。

我:這位老首長,不論走到哪里,都要種樹,都要留下一片綠蔭。今天,不論你在熱浪滾滾的戈壁,還是燠日難當的南方,當你走到“老張頭”為你留下的這片蔭涼時,你難道不會因為我們曾有過如此富于遠見的前輩而慶幸?

建啟部長也給我們留下很好的印象。根據建啟部長的建議,我們又做了調整。

還要讓我們把小學校也保留了下來。

我們也同意了。

發射場里面的兩座學校:美蘭小學和地源小學,給最早進場的人們,解決了住宿的大問題。直到現在他們還在使用。

我們征地指揮部的幾個領導,私下里有個約定,無論你有多忙,只要老百姓找上門,你都要耐心聽完。所以,我們這么大面積的征地,這么多人搬遷安置,但沒有一個老百姓到市政府、省政府、北京去上訪的,一個也沒有。為什么?這是因為我們溝通的渠道是暢通的,不管你什么時候來找我,不管提出什么問題,我們都會接待你,都會給你作解釋。老百姓都知道,你就是上訪到北京,最后解決問題還得靠我們。

只要老百姓提的問題,有一定道理的,我們都會研究出一個方案來答復他。

所以,那時候,我們每天晚上,無論多晚,都在研究,想各種辦法。如果實在想不出辦法,各自回房間再接著想。說真的,晚上根本睡不著,天天都要去想各種辦法,因為你明天就要去答復老百姓,想不出來讓老百姓滿意的辦法,就沒法去和老百姓溝通。

我:能舉個具體的例子嗎?

雷主任沉思了幾秒鐘。

好,給你講一講老百姓提出分戶的問題。

比如你家有三兄弟,到了法定的年齡,可以分戶了。但是,你們其中有一戶,必須和老人共同生活。不然,你家的老人怎么辦?你們都分戶了,拿了一套房子走了,剩下老人怎么生活?他們的生活必須依靠子女。所以,我們又增加一項規定:分家時,必須有一戶和老人生活在一起。

我們先在文件里規定,家里有老人的,和家中的老大生活在一起。這也是按照中國人的傳統觀念,老大一般都在家中主事,老大理應和老人住一起。我們覺得這沒什么可商量的。突然,有一天碰到一件事:有一家三兄弟,說老大不如老二更孝順。哦,他這樣一說,意思就明了了。他是對我們的規定表示不贊同,他如果和老二生活在一起,這跟文件就有了相抵觸;再就是通過這件事,也提醒了我們,文件不能寫死了,得征求人家家人的意見,不能主觀臆斷替人家作主。

這對我們來說,調整文件沒問題,可對他們三個兄弟來說,問題就出來了:其他兩個兄弟愿意嗎?因為,這里面牽涉著利益,誰要跟著老人,老人的房子就加在誰身上,本來你是三口之家,房子105平方米;兩個老人,又是70平方米。如果這兩位老人和誰生活的平方米數,全都得加在這一戶頭上,于是他的宅基地和房子的面積就加大了。其他倆兄弟干不干?不干怎么辦?我們又得想辦法,把這三家人叫在一起開家庭會議討論。

這樣的話,我們就得增加不少的工作量,因為必須把三家人都找來,面對面地征詢老人的意見,看看老人愿意跟誰過。老人說:我愿意跟老二過。老二說,我愿意跟老人過。那老大和老三同意嗎?也得盡量讓他們同意啊。你們是怎么討論的,我們全部做記錄,因為牽扯到將來房子遺產的問題。因為,老人一旦老了,這房子就得歸誰了,它沒有辦法再拿出來分,別的財產可以分,就房子不能分。所以,讓這三家人又得達成協議,最后在協議上簽字同意,這件事才徹底了結。

在這件事上,我們反復地去做工作。在搬遷這么多家庭中,沒有因為老人跟誰不跟誰發生沖突的。

不是說,清官難斷家務事嗎?一個代表政府的工作部門,把人家的家務事,斷得這么清楚。由此可見:清官是能斷家務事的,就看你想不想斷,用不用心斷,花不花精力斷!

拆遷工作就要全面鋪開了。誰來當拆遷第一戶?要是這個頭沒開好,開得不順,對后面工作影響極大。

當時,078指揮部和我們商量,有一條路,要過星光村委會東地源村。剛好路要從許達逢家穿過。如果他家不拆,這條路就得受阻。

我對他們說,我們就選擇許達逢家當拆遷第一戶。

078指揮部的人問我,許達逢愿意嗎?

我說,你們不用管,他的工作我們來做。其實,許達逢是個很開明很有覺悟的人,我們和他一說,他就同意了。說真的,拆遷的那天,場景十分感人……

有關這一家人的故事,我放在后面的章節寫。

我想知道國家補償給老百姓的地價每畝是多少錢?

雷主任回答得非常快,這些數字在他腦海里,像頁面一樣,點一下便跳出:最早,給老百姓每畝地的地價是2萬8千元。

這是2009年。

我愣了一下。那時候,市面上的普洱茶炒得火熱,一餅好點的普洱茶都要上千元。我心想,這地還沒茶葉值錢哩。

雷主任說,我們認為也太低了。這又是按四年以前的標準。有的老百姓地少,甚至一人平均不到一畝地,拿到手的錢……很可憐。這項工作,我們一直沒辦法開始做。也不知道如何去做。

正好,我們市里在開一個研討會,關于文昌航天發展方面的,我們請了好些這方面的專家來參加會議。有一位專家來了后,有一天凌晨4點多,要送他上飛機回北京,我們在車上就跟他聊了幾句,提到了土地賠償款的問題。他很同情老百姓的處境,說,這樣吧,你們馬上寫個東西給我,你只要寫了發給我,我第二天就能送到總理的辦公桌上。這件事,還真要感謝那位專家,他果然把材料送到總理辦公桌上,溫家寶總理真就批示了。地價一下調整到5萬元一畝。也因為我們的調整,全省都跟著調整。

前面說過,一年多的時間,我們一直沒跟老百姓談地價的問題,一直拖著,最后龍樓調整到8萬元一畝。

我最擔心的是,將來這些失地老百姓就業問題不能解決,花完這些錢,他們又怎么辦?他們沒有經濟來源,8萬元錢,幾年就完了,后面的日子沒錢怎么辦?

我:不是有失地保險嗎?

有。失地保險,要到60歲以上才能拿。

其實,我們考慮最多的,不是搬遷,而是老百姓的收入,他們有了穩定的收入,生活才能真正地穩定。

當時,我們和078指揮部商量,成立一個公司,讓老百姓有點活干。我們先成立一個車隊,反正你們施工,也得用車,那就用我們的老百姓吧,反正都是同等的條件,不然你們也得去外面找人。這樣,成立了一個公司,買了幾臺挖掘機、推土機什么的。錢,老百姓自己去貸,我們去銀行做擔保。這樣也解決了一批老百姓的出路,讓他們有些經濟收入。

我們還組建了一個大公司,蓋了一些鋪面,把鋪面返租給老百姓,將來旅游業發展起來后,讓他們做點小買賣:賣個水呀、土特產什么的。我們還在龍樓搞了一個工業園區,辦了一個椰子糖廠,里面做了旅游景點,還有參觀的通道,專門參觀椰子怎么加工,里面還有一個大商場。這也能安置一部分老百姓。

另外,我們和078指揮部洽談,發射場里面兩個賓館的服務員,最好招聘搬遷的移民。還有發射場的綠化——當然,主管可能干不了,但服務性崗位是可以讓他們做的。他們有了相應的職業,有了固定的收入,對他們的家庭也起到穩定的作用,對發射場自然也會增加感情。

總之,老百姓得有固定的收入,生活才能穩定。

從搬遷完這些年看,老百姓生活還算比較穩定。

最后,雷主任還說,準備籌建個移民紀念館。我們手里有幾萬張照片,現已選好地址,就在宋慶齡祖居那里。

采訪即將結束,我問雷主任,長征七號首飛的那個晚上在哪里?

“我在發射場里面。我去西昌,看過三次發射,都沒有這次感受這么深。看完發射,大家都走完了,就我一人,站了有半個小時。14年了,從選址開始,從頭至尾跟下來的,就我一人了,他們調走的調走,被“抓”的被抓,退休的退休,一個個都離開了,就我從最早的那一天開始跟蹤,到發射的這一天!那個晚上,我想了很多很多,那真叫感慨萬千啊!

我到征地搬遷指揮部,一干就是5年。這5年,天天和老百姓混在一起,幾乎一天都沒離開過,跟農民也沒啥區別了!

“那天,老百姓有100多人進去看發射,他們那個歡欣鼓舞啊。我想,點火的那一瞬間,他們一定跟我一樣,真正感受到我們祖國的偉大!他們犧牲了家園,也值了!”

我想,如果這次長征五號再首發成功,是對所有付出辛勞、奉獻了土地和家園的人們最好的回報!在此,我們應該由衷地對農民兄弟道一聲:謝謝!

下面許達逢、薛英漢、龍樓供電所等素材,有一部分來自符興全主編的《根基》,和我采訪中獲得的細節“混搭”成篇,組成幾則小故事。

用顫抖的手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爾山、星光的村民,都親切地喊他“書記漢”。

他姓薛,名英漢,國字臉,嘴唇潤厚,面相厚道,凡是村民需要他幫忙,不認大小,他都肯出力,是個很接地氣又受人尊敬的村干部。

1977年,薛英漢就當上大隊團支部書記了。1996年由群眾直選為村委會書記兼主任,直至今天。

有人這樣評價薛英漢:執行黨的決定,服務當地民眾,周全兼顧,盡心盡力,是一個受人愛戴的好支書、好主任!

2007年9月23日,《海南日報》頭版頭條刊登國務院、中央軍委重大決議,將在文昌建設新一代航天發射場。這一消息,像一個大海浪,打破了薛英漢心里的平靜。村民們知道后,也都紛紛來找薛英漢:“書記漢,這回可真的了,我們全都要搬遷嗎?”“書記漢,我們一搬遷,就沒田沒地了,這日子怎么過呀?”“書記漢,將來我們住哪呀?”“房屋、田、青苗怎么賠償我們?”薛英漢知道多少,就給他們解釋多少,讓他們放心,國家不會不管我們的。但他盡管這樣說,心里卻沒多少底氣。因為,政策究竟什么樣,他也沒看見。

不過,沒多久,項目征地工作就緊鑼密鼓地推開了。

市里、鎮里的征地工作隊全都進村了,給村民們宣傳、講解相關的政策。在測量土地、鑒定地界之后,就要挨家挨戶進入登記財產、清點青苗了……

平時,說客套話容易,真正到了真金實銀的時候,村民們都縮了回去,誰也不敢帶這個頭,只在一旁觀望靜候。

這次發射場建設,涉及3個村委會:星光、龍樓、中山。而星光在這3個村委會中涉及面又是最廣的,全村委會共24個村莊,1100多戶人家,4000多人口。因而中山、龍樓看星光,星光24個村莊又在看爾山,爾山村里住著村委會的黨支部書記、村委會主任薛英漢。不,何止是星光近萬的村民在看薛英漢,還有市、鎮的領導,征地工作組成員,都在看薛英漢!

薛英漢自己也知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感覺肩上有一副重擔,壓得他沉沉甸甸的。當村干部30年,薛英漢積累了豐富的工作經驗,好像從沒被什么事難倒或嚇退過,唯獨這一次,怎么覺得有些為難了呢?這是有意要考驗一下他的能力、智慧、勇氣和擔當嗎?

沒有辦法,薛英漢也是第一次遇見這么多件事,一件一件都擺在面前讓他做出抉擇。

我也得好好想一想呀,薛英漢對自己說。以前,他在自家近20畝的蝦塘坎埂上兜圈子,輸氧機在池水里打轉,發出嗡嗡聲,像是池塘有規律地喘息,再看蝦們成群結隊地游來游去,心情總會大好,畢竟那里面傾注著他和大哥、小弟多年的心血。這池塘每年能給他三兄弟帶來凈利潤20萬元,而政府賠償每畝才2.1萬元,僅是兩年的凈收入,相當于建這個蝦塘的成本。如果不搞發射場建設,沒有這次征地,這蝦塘還有20年的土地承包期。這20年給他們家帶來的純收益,連小學生都能算出來。賠償卻是預期收入的10%。再說,這40萬元的成本,你拿它們做什么?學會了養蝦,再找個池塘重頭干起?可上哪里找池塘?沒有池塘,不能養蝦,你又做什么?薛英漢感覺輸氧機不在池塘里了,而跳到他身上來打轉了,心被攪成一團麻。

站在塘埂上的薛英漢想安靜安靜,目光便從池塘上移開,扭頭向村子方向看。一看,便看到成排成排密密麻麻的一片綠:那是他家的椰子林。椰葉在海風中無憂無慮地搖曳,婀娜多姿的樣子,實在好看。這樣美麗的風景,他好像一生一世都看不夠。平時,遇到煩心事時,他就去椰子林里走一走,聽一聽它們在海浪伴奏下發出的聲音,心就會漸漸安靜,堵在心頭過不去的東西沒有了。他對這片椰子林感情太深了,很多椰子樹都是奶奶親手種下的。他的祖上是窮苦農民,新中國成立后才分到了田地。在這不宜種植農作物的坡園地上,只能種椰子樹。人民公社時期,就在自留地上種;改革開放后,在承包地上種,漸漸的家里擁有了20多畝椰子林。這椰子林有奶奶的心血,有父親的心血,再后來有他的心血。說真的,這是奶奶的椰子林,父親的椰子林,我的椰子林。不,不,不,是全家人的椰子林,家里誰沒為這片椰子林流過汗水?

兩歲時,薛英漢就沒了母親,是父親和奶奶把他們三兄弟拉扯大的。他很小的時候,因家窮,買不起床,父親便抱著三個椰子跟人家換來一張大床,三兄弟就睡在那張床上長大的。父親管這張床叫“三抱床”。奶奶和父親常常跟他們說,椰子樹,就是我們家的養命樹。可不就是養命樹嗎?渴了喝椰子水,饑了吃椰子肉,沒錢了,就去賣椰子。這500多棵椰子樹,每年給這個家賺3萬多元的收入。而根據政府青苗補償標準合計下來,他家的椰子林只能得7.1萬元的補償。錢多少暫且不提,真正割舍不下的是情感。親手種下這片椰子樹的奶奶雖然走了,但80多歲的老爹還健在,他老人家在感情上能接受嗎?要是舍不得的話,這工作又怎么做?還有家人的工作怎么做?每次,家人看到椰子樹,就會情不自禁地想念奶奶,還會給下一代指認哪一棵樹是奶奶種的,椰子林成了思念奶奶的地方。深深扎進土里的椰子樹根,連著幾代人的心。特別是薛英漢自己沒有了這片椰子林,想念奶奶時,又去哪里?想到這,薛英漢喉頭一哽,眼睛模糊了……

不舍歸不舍,事情還得往前走。你不走,別人更不會走。

“村看村、戶看戶、群眾看干部”這句順口溜,薛英漢早就耳熟能詳,經常在耳邊回響。薛英漢也常用這句順口溜,當鏡子照,告訴自己,當干部,就得有干部的樣子。當干部就是讓群眾看的。不然,他們選你當干部干嗎?大家都看著你這個書記哩!

每年,都會遭遇臺風暴雨,經常發洪災,薛英漢總是帶著村干部、上進的青年到低洼村子的農戶家里搶救物資,解救災民,親自抱著五保戶老人轉移安全的地方。村民們只要看見薛英漢,心里就踏實,總要夸他兩句:書記漢呀,有你在,我們心里踏實了!書記漢,你好人好報呀!聽得薛英漢心里熱乎乎的,這讓他更加堅定一個信念,那就是:行好事,多積善,吃虧是福!

這一次,難道更大的好事你不做了嗎?你應該帶頭呀!只有你站出來,打破這個僵局,就能為政府排憂,為民眾解惑,為國家出力。在這樣的大好事面前,你怎么算起個人的小賬來呢?再說,這塊土地,是給國家搞高科技,建設國防,不是給哪一家公司去做生意買賣的呀!中國的大火箭上天了,國家更強大了呀!你得算清這筆大賬啊!

想到這,薛英漢主意已定:我是星光村委會的書記、主任,我不吃虧誰吃虧?吃虧是福!是的,吃虧是福!他嘴里一遍遍念叨著,腳下的步子更堅定了。薛英漢離開了椰子林,快步往家趕去!他得回家征求家人的意見,大哥、小弟他們又是怎么想的呢?會反對嗎?畢竟這椰子林不是他薛英漢一個人的,它屬于這個大家庭的。

大哥、小弟都表示尊重他的意見;妻子和孩子也說,你是家長,你拿主意。輪到老爹表態時,老人混濁的眼睛居然濕潤了,有些傷感地看著薛英漢,用發顫的聲音說,漢,這個數目,還是少了一點呢。

薛英漢過去摟住老父親,含淚動情地說:爹呀,是少了一點。為了國家大事,我們就吃點虧了。您不是常說,吃虧是福嗎?將來這里好了,我們家的子孫都會發達,你放心吧!

很早的時候,當許達逢知道中國海南航天發射場要落戶他的家鄉,他逢人便說,這是國家大事,也是星光村民的大事,希望我們的家鄉盡快變成火箭發射場,讓“嫦娥三號”從這里升空(當時,嫦娥二號衛星已經在西昌衛星發射中心發射成功)。所以,許達逢很希望“嫦娥三號”能在他家鄉新建的發射場上升空。從一個普通百姓的嘴里說出“嫦娥3號”已經很了不起了,這說明什么?這說明一個平頭百姓也在關注我們的中國航天,情系我們的中國航天。許達逢所代表的正是一個普通百姓的心愿!

在拆遷的前五天,工作組成員到許達逢家商量拆遷事宜,把拆遷的意義和補償的款項都一遍一遍說給他聽,希望他們家人能積極配合,給村民們起個帶頭的作用,讓拆遷工作順利往下進行。許達逢深明大義,當場表態:“為了航天發射場的建設,為國家做一件好事,早搬是搬,遲搬也是搬,早搬早安心,早搬早享受,我們何樂不為呢?你們先拆我家的!”

話是這么說,可到了眼前,許達逢心里還是波瀾起伏,難以平靜,沒等天亮,他就悄悄地回村去了。

快到家門口的時候,許達逢遠遠地站住了。他想走近一點,卻又害怕走近,心里說不出的滋味。這房子,是祖先留下的,祖祖輩輩都不曾離開過,今天卻要拆掉了,永遠消失了。從感情上講,真是難以割舍啊……許達逢眼眶突然像被濃濃的晨霧蒙住一樣潮濕起來……

他慢慢移動步子,慢慢接近老房子,仿佛她沉睡著,生怕驚動了她的睡眠。他就那樣悄無聲息地走進房子里。他要好好地看一看她的容顏,把她的每個細部都要深刻在腦海里,永久保存下來。有時,他會停下腳步,豎起耳朵在聆聽什么,似乎又在回想什么,又好像重溫著某個歡鬧的場面,像是過節,又像是操辦婚宴。是啊,自己當年的婚房,不就在這里嗎?那時候你多年輕!這里還是孩子們呱呱墜地的地方……留在這里的記憶太多了,那曾是個多么幸福又多么溫暖的窩呀,可今天就要在你眼前消失了,你真的舍不得啊!他用粗糙的手,把每個進出的房門墻體摸了又摸,每一次觸摸,心就會跟著微微地顫動,像是和一個彌留之際的老人作最后的告別。

天,已放出一點光亮,大概就是這晨光的作用,使得老房子顯得格外凝重,看去像一張凝固的黑白照片,襯托得周邊無比美麗。真的,她的線條美極了!這是許達逢這一輩子看到最美的一張圖像。他悄然問自己:以前怎么不知道她好看呢?一種榮耀感躍然心間,這也許是祖先們給他的神示?就是這瞬間,許達逢生出一個念頭:一定要在房子拆掉前,再為這個家做點什么。

上午10時許,文昌電視臺、《僑鄉文昌報》都趕來了,他們要在現場跟蹤報道。

拆遷工作有序地進行著,一輛輛大型的推土機開過來了。眼看著它們轟隆隆地逼近房子的時候,許達逢站立在房前,伸出雙手,攔住推土機,大聲地喊:“先不拆,停下來!停下來!”

雷主任一看他的架勢,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許達逢想干什么,突然變卦了?

“我還有最后一個要求。”

“市里的領導都趕過來了。”有人悄悄跑過去提醒許達逢。他是擔心他提不合理的要求,場面尷尬,不好收場。

078指揮部的王維昌、張平、張榮寬、安裝總隊的楊曉明和雷逢勝,文昌市領導,還有雷雙慶帶領的拆遷工作組的成員,全都趕到了現場。在現場的幾家記者,還有趕來看熱鬧的附近村民們,都用詫異的目光看著許達逢。

許達逢笑著,眼里含著淚光:我還有最后一個要求,請領導滿足我一下?

由于大家心里沒譜,特別是雷雙慶主任,不知道他會提什么要求,萬一他提的要求超出政策范圍呢?這不等于第一家拆遷宣告失敗了嗎?這種擔心不是雷雙慶一個人有,在場所有參與者的眉頭都掛出一個大大的問號。

許達逢卻不急不忙地,先指揮家人在房前一一站好,然后,才走過來對雷雙慶說:“雷主任,我有一個要求,能不能請市領導,還有你們大家,一起和我的家人,在我家的老房子前,拍張合影,作個紀念,好不好?”

許多人好像都沒料到,許達逢“最后一個要求”是一張紀念的合影照。大家真的沒想到啊!在場的大男人們,被他這個“要求”感動得說不出話來,而眼窩淺的女人們已是熱淚盈眶了。

不知誰喊了一聲:各位領導,快去和許達逢家人合影吧!

大家紛紛行動起來,幾雙手硬是把許達逢推到了最中間,著重體現這個家的棟梁位置,而領導們則站在他的兩旁。

攝像機、照相機、手機都記錄下這一難忘的瞬間。

那天的拆遷工作特別順利,大家都夸許達逢帶了一個好頭!

他參與了搬遷移民全過程

寫完這一段,我打了一個長途電話給文昌市航天項目服務局的范會海局長,咨詢失地農民保險落實情況。他告訴我,省里已經出臺了失地農民參加保險的新規定,現參照省里新規定,所有失地農民都參加了保險,全部是政府埋單。

去文昌采訪時,我找過范局長。一看便知他是土生土長的海南人。他1962年出生在龍樓鎮,中等個,膚黑,健壯,牙白,厚唇——用現在網絡流行語說,他是好人一枚。他幽默,介紹自己名字時,用的是詞語:文山會海的會海;說自己是本地人,卻說,本地姜不辣。他說自己目睹了移民搬遷整個過程。應該說,當地政府做了很多的工作;當地農民做了很大的貢獻和犧牲。

2007年8月,這個項目國家一批準立項,市政府就成立了22個工作組,開展征地移民搬遷工作。范會海當時是龍樓鎮的中心副主任。征地工作大面積鋪開時,市里的主要領導都親自掛帥,劉春梅市長擔任總指揮,雷雙慶主任、永豐書記,王云副市長他們都在不同時候擔任過副總指揮。

他還說,“我了解多少說多少。”

發射場區用地是16700多畝,這個場區安置區是1130畝,901(清瀾生活區)1000畝。文昌就是這三大塊地。全部加起來是19000多畝。這些全壓在文昌市委市政府工作范疇之內。一是征地面積這么大,工作量是相當大的。一個工作組要投入人員七八人,常住工作人員將近200號人。這些人員全都從黨政機關抽調出來。這也說明地方政府對這項工作有多重視!省委省政府也非常支持!

一是工作量大;二就是難度大。為什么說難度大?文昌歷史以來從沒征過這么多的地,也沒搬遷過這么多的人。這個項目涉及4個鄉鎮:文城、東郊、龍樓、文教。涉及戶數是2390多戶,其中農業戶1126戶,剩下的是華僑和外出人員。外出人員也非常多,這些人有的是政府工作人員,是本地人,但戶口不在本村。這里還是華僑之鄉。各類人員比例基本上是三個三分之一。總共搬遷人是10800。其中農業戶口是5300多人。整體搬遷是24個村莊。涉及搬遷的有42個自然村,所以,面積廣,難度大。

這些數字,就像掛在范會海的腦門上,張口就來,一個磕巴都不帶打的。

范會海說,龍樓和東郊,在文昌市,這是兩個人口最密集的村鎮。這是什么概念?就是人均擁有土地3畝左右。一畝地賠償50778元。這就是說,人口密集,平均到人頭,其實沒有多少錢。土地少,補償就少,工作難度則增加,多的有十幾萬元,少的卻不足十萬元。補償最多的則是留鳳村——就是現在的508指揮控制大樓,它正好一屁股坐在了留鳳村的村中央。

在《根基》這本書上,是這樣描寫留鳳村的:留鳳村是龍樓鎮一個最偏遠的村,它的東南面是東郊鎮的中山村了,它距離龍樓鎮、東郊鎮都較遠,大約有10公里路,在交通落后的年代,人們踩著細沙路趕集,要走3個鐘頭左右,因而,商品經濟不發達,村人謀生艱難,人們戲稱它為龍樓的“西伯利亞”,當地人嫌這里窮,有女也不嫁這里來。為了寄托美好的愿望,故把村名叫“留鳳村”。20世紀七八十年代,留鳳村好些媳婦,都是從本島中西部偏遠山區嫁過來的。這個村的人很勤勞,和窮作斗,開荒造田,改變命運,他們人均擁有土地10畝左右,成了龍樓鎮土地最多的一個村。到了90年代,道路、交通工具改善后,土地使用價值高了起來。留鳳人除了傳統的耕種外,還在自己的土地上種西瓜、蔬菜,特別是種冬季瓜菜,源源不斷運往內陸,收入增多了,生活改善了!留鳳村也來了一個漂亮的轉身,變成龍樓的“世外桃源”。從此,村民們生活富足,相安無事,摩托車、單車和家門,從不上鎖,也不會丟東西,重現了“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的良好民風……

發射場的人們,提起當地的民風,都贊不絕口。有關這方面,安裝總隊指揮長楊曉明感受最深。他說,我們進場施工這么多年,所有工具都擺放在外面,奇怪的是,從沒丟失過一件東西。在這里,我們根本不用防盜。這里的老百姓就這么好,你放任何東西,不論多貴重,不論值多少錢,都不會丟失,人家根本不動你的,什么叫“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在這里我可體會到了。這里的老百姓熱情好客,他們種的菜——運到北京反季節的菜,如茄子辣椒什么的,一麻袋一麻袋地送給我們,給他們錢,堅決不收。他們還把自己種的陽桃摘下來,也是一筐一筐送到工地,說你們施工太辛苦了,給你們解解渴。他們還是最文明的老百姓,如果他們的地界沒說清楚,而被施工了,他們也會出來阻止,但他們一點不蠻橫,連架都不跟你吵,只和你講道理。楊曉明說,他們常年施工,跑遍了大半個中國,像這樣文明的老百姓還真少見。

發測站安全部主任王運科曾帶著屬下來和我座談,他們也大夸當地的淳樸民風。

王運科告訴我,發射場區周邊的圍欄,說真的,完全是象征性的,因為地下都是沙土,你就是想把圍欄建牢固也很難,得投入大把資金和人工,而且,好像也沒這個必要,這里的老百姓非常和善。照理說,發射場周邊劃了紅線,里面就是禁區,未經批準,不能入內。但有時,個別老百姓也會悄悄地回來(注意,他不用“進來”,而用“回來”,讓人感覺他們就像回自己家一樣)。回來干什么?在他們自己的地上最多最多摘幾個椰子果,僅此而已,其他東西他們絕對不要。發射場開工建設這么多年,沒有發現當地老百姓伸手拿過一件重要設施回家的。曾發生過一起偷盜案,小偷還不是本地人,是島外的人。所以,在文昌老百姓的字典里,絕對找不到偷盜兩字。

這讓我也很吃驚。我注意觀察了一下,這里的老百姓并不十分富裕。人的品質大概和富裕不是等號關系。

劉遠航還給我講了一件特別感人的故事。劉遠航是發測站宣傳科副科長。他為什么叫“遠航”?遠洋測量船基地很多孩子,他們的父母給他們取名時,都喜歡用“遠”“洋”“航”這些字。他不會是“遠望人”的后代吧?劉遠航文采不錯,經常在報紙、雜志上看到他寫的文章。

“2014年9月,我們組織文體活動:打籃球。有個連長不小心將手機落在球場外一個不起眼的地方。回單位后才發現手機不見了。他感覺是丟在球場上了,是找不回來了,便抱著試試看的心態返回球場。遠遠的,看見一個十七八歲的小伙子,待在那里沒走。原來,小伙子發現手機后,一直沒離開,等候主人回來。人家撿到東西,都是這樣一種境界!”

這是一種什么境界?這是我們很多人身上缺失的優秀品德!

還有一點值得一提:文昌的居民小區,沒有一個裝防盜設施的,這在別的城市好像不可能,大部分城市的小區防盜是一項重要的工作!文昌就不用防盜,因為文昌沒有小偷!

所以,采訪時,很多人叮囑我,一定讓我要在這本書里,寫一寫當地淳樸的民風。我引用這幾個小例子,不知能否窺一斑而知全豹呢?

在此,再用一點小篇幅,介紹幾位工作隊的隊長吧!

“責任必須扛起來。”這是文昌航天發射場項目指揮部,要求各組成員時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

負責留鳳村的工作隊隊長鄭慶堅,他所帶領的工作隊征地面積多達4036畝。從龍樓鎮政府駐地到留鳳村,約4公里的路程,他每天至少都要走上一個來回,有時是三四個來回。連鄭慶堅自己都已經記不得來來回回走了多少遍、累計起來的公里數有多少,反正村民們都愿和老鄭交朋友,有什么困難也愿意和他說,只要符合政策,他總是有求必應。他也成了留鳳村的貼心人。據說,像他這樣的征地干部,村民們沒有不服的。

林明群是個老公安,已經退休了,這次特意把他調到指揮部任第五工作隊的隊長。“咱們合法合理地為老百姓爭取利益;為老百姓辦事,要有四個心:誠心、真心、信心、細心,你帶著這四顆心,再去和老百姓交朋友,交了朋友,他就會和你說真心話了。”這是林明群總結的一點心得。

心系百姓的林明群,還經常自己掏腰包,請他的農民朋友們吃飯。老百姓也知道,煙架的橋,酒開的路。“做他們的工作,只有兩個時間點:中午和晚上。”林明群笑道,“都是吃飯時間,你沒煙沒酒來開路,是行不通的。你和他是不是真心,人家一眼看出來,你說你需要他幫忙,到時人家才真心幫你忙。”

林明群最拿手的是做華僑的工作。

其中,有個新加坡的華僑,叫胡芳俊,是東海三村的。他在新加坡當國際船員,整年泡在大海里,工作很辛苦。林明群知道老胡有愛國情懷,常思考國家大事:“我們就應該把南海管理好,才有國際戰略意義。”老胡回來一趟不容易,所以,林明群抓住機會去做他的思想工作。他對老胡說,你愛國,就拿出行動來,這次國家有個重大項目,要在我們這里建設,你得出力啊!老胡問,“這力怎么出?”林明群直截了當地說,“先丈量你們家的房子如何?你一走,托給別人,很麻煩的。”老胡想了想,答應了,老胡有三兄弟,老三第一個響應他,老二自己有想法,他和老三又一起做老二的工作。工作做通了,老胡家成了這個村第一個丈量房子的人。局面一下打開,后面的工作也就好做多了。2016年6月23日,中國新一代中型運載火箭——長征七號首飛,就在他家的地盤上點火升空的。

文昌航天發射場項目指揮部,有一群像鄭慶堅這樣的人,他們頂著烈日,冒著風雨,走村入戶向村民宣傳政策法規,他們想群眾之所想,解村民之所憂,真正起到了政府和村民之間紐帶和橋梁的作用。

文昌市發改委副主任朱興育,剛到指揮部,就尋事投入到煩瑣復雜的工作中。大家都說老朱做群眾工作有一套自己的辦法。他自己卻謙虛地說,有什么辦法?無非就是認真耐心。對搬遷的老百姓來說,有耐心也就足夠了。

“征地工作組成員,都沒正常的休過假期,所有的人都把征地工作放在第一位。連農歷的正月十五,都是在農民家中度過的。為國家的重點項目建設苦一點不算啥。”

二隊的隊長龍程濤也說:“作為一名的普通的工作隊員,能為國家重點項目征地,能為文昌發展出一點力做一點事,我倍感光榮,同時也感到責任與使命重于泰山。”

還有一個集體,我也想在此用一小段文字記載他們:

我們誰都知道,火箭發射的時候,是不能斷電的,哪怕電源不穩,跳一下閘都很要命,是絕對不行的。所以,發射場供電便有了3個配套工程:文昌邁號變電站110千伏出線工程;中南110千伏輸變電工程;東路至龍樓110千伏線路工程。

為確保航天發射場及配套項目工程用電,海南電網公司在文昌市委、市政府的大力協作下,組織施工隊伍全力以赴加快工程建設,保證了工程按時完工并交付使用。聽說,為了能及時供電,電網公司還特事特辦,開通了“綠色通道”,凡是航天發射場及配套設施的項目施工問題,直接上報公司主要領導,限期予以解決,同時,公司還指定專人負責,組織工程技術人員深入各個施工現場,解決協調相關事宜。

龍樓供電所朱光云所長回憶說,“當員工們知道龍樓成為中國第四座航天發射場時,都沸騰了,個個摩拳擦掌,想為航天城的建設出一分力!”為保障發射場用電,還特意開通“快報快裝綠色通道”,主動和工程指揮部溝通,確保用電暢通無阻。

為配合發射場指揮部遷移高低壓線路,他們在40攝氏度高溫環境下進行緊張的施工,手上都磨出了血泡,也沒人叫苦叫累,保質保量完成任務。

我在文昌發射場采訪時,遭遇過一次12級的臺風,出門時,必須扶著墻走,或者是蹲下來,不然,那個風,能把你像小雞樣拎起來,再摜到樓下去,簡直嚇死人啊!我窗臺上頭一天還春意盎然的三角梅,一天一夜則變成挨了宰又脫光了毛的雞一樣慘不忍睹,真的叫你不忍卒看;通知說可能會停電停水,讓房間備足飲用水和干糧,準備在斷電斷水下苦熬幾日。不料,全文昌市都停電了,就發射場沒停電,一分鐘都沒停。這種保障水準,應該堪稱世界一流!

發射場的同志們也為他們豎起大拇指:“對我們來說,你們這些供電人、修電人,就像是和我們一起建設航天城并肩作戰的戰友!”用“戰友”這個詞稱謂對方,就是最好的認同,也是最高的褒獎!

像他們這樣的,默默地為發射場建設出一分力的人們,實在是太多太多,由于篇幅有限,不能一一去記錄他們,在此,讓我們記住這些人的名字吧:劉春梅、雷雙慶、陳堅、范會海、林明群、鄭慶堅、朱興育、朱光云、龍程濤、薛英漢、許達逢……?

為百姓利益奔走的人

前面不是說,英漢在為自己的同胞呼吁!078指揮部同樣有一個人,也在為失地的老百姓到處奔走忙碌。

他告訴我,有時候,他必須不斷地變換角色。

什么意思?一開始,我沒聽懂。

他解釋說,在征地的過程中,會遇到很多的現實問題。如果,遇到文昌市政府不便說的時候,籌備組就代表他們到省里去反映;海口市政府到省里不便談的時候,他們代表海口市去省里對接,甚至小到一個村。

這個人,還是張榮寬。

張榮寬說:每一塊地,有每一塊地的故事。每一塊地都征得特別不容易。我們也要理解老百姓,因為他們唯一的飯碗被砸了。

我讓他舉一個例子。

他說,實在太多了。

這是2016年9月12日下午。窗外,陽光明媚。只要不在日頭下曬著,天就不熱。為了采訪他們,我專程趕到西昌衛星發射中心。五人小組張榮寬和雷國超都回西昌了。張榮寬現是后勤部部長,在一個副職的職位上干了7年。這7年,他的女兒從初二都讀到了大學。7年,對一個孩子并不長,但對一個成年人,有幾個7年?但張榮寬覺得這7年他沒虛度,過得很充實。

他說的充實,我理解就是一個人腳踏實地做有意義的事情,沒有虛度年華。

五人小組的雷國超現是工程處的處長。余建秋是工程處副處長,他仍留在文昌發射場繼續戰斗。

當時,我去采訪張榮寬時,雷國超也在他的辦公室。采訪經常會中斷,因為總有屬下找張榮寬請示工作,要不捧著文件夾進來,要簽字什么的;要不就是電話響了,他不得不接。他居然還接到一個海南老百姓打來的電話,要讓他幫個什么忙。這,我已在前面表述過了。

類似這樣的事情,張榮寬一點不覺煩,反而很熱情地幫助他們解決實際問題。張榮寬還告訴我,他認為最值得驕傲的一件事:解決了發射場干部子女就讀“僑中”相關事宜,“僑中”即文昌第一中學。這個“僑中”是當地高考經常出狀元的學校,文昌發射場的子女能就讀這所中學,也算解決了干部們的后顧之憂。還有,讓張榮寬更更驕傲的是,在文昌這幾年,交了很多很多的朋友。每一個朋友,他都格外珍惜。

海南省發改委搞愛國主義教育,張榮寬主動邀請他們到發射場里來舉辦,一是讓他們來學一學我們的艱苦樸素的工作作風。再就是,利用這個機會感謝他們,因為發改委在發射場供電問題上起了很大的推動作用,所有供電線路都是雙回路,這等于上了雙保險,照理說,這部分的錢,應該是建設方掏腰包,由于我們經費緊張,一分錢都沒掏,為此節約了上千萬元。只要是我們發射場的事,他們都很支持。事先因為保密,他們并不知道這個發射場是用來干什么的。后來,長征七號首飛成功,他們才知道我們干了一件這么偉大的事情。

張榮寬說,長征七號發射那天,我們一下請了二三百人去看發射。長征五號發射時,我們還要好好請。

我:請的這些人里,有沒有搬遷的老百姓?

張榮寬和雷國超不約而同:有啊有啊,請了很多搬遷的老百姓。

張榮寬說:龍樓的老百姓都認識我們,還叫我們張主任、雷助理。

張榮寬問我說,你在發射場里面看見路邊上那幾塊石頭沒有?還有一塊像大拇指(他豎起大拇指比畫了一下),上面刻了“礪劍”兩字,就放在501門口的?這些石頭是尹支書無償送我們的。那些年,我們和他們結下很深的友誼,說真的,那里的老百姓很樸實,每次見面,都要拉我們到家里去吃飯。

我笑問:那你們會去吃嗎?

張榮寬說,那不能去,不能去!

張榮寬還告訴說,地方政府無償為我們種了20萬棵椰子苗。雷國超補充說是25萬棵。5年后,發射場將會郁郁蔥蔥。

談到這,我覺得該切入征地的話題了,讓他們講一講最艱難的一塊地,是怎么征來的。

雷國超帶著成都口音的普通話,提醒張榮寬:講一講江東吧。

以下記錄的,都是張榮寬的講述:

在海口市,有一個村,有一塊地,市場價接近1000萬元一畝。給我們卻是22萬元一畝。這么大的懸殊,老百姓能不跟你拼命?

這地征得就非常艱難,每推進一小步,都特別特別難,甚至僵在那里,很難往前推進。

可工期擺在那里,不往前推進,我們完不成任務,又如何向上級交差?我們只好進行保護性施工:就是干警們進現場。

那天,我們要畫紅線。老百姓根本不管這些,他們真的跟你拼命,拿著鐮刀、鋤頭,還有挑著大糞的往里沖。催淚瓦斯都用上了,馬上就要打起來了。一看這局面,快控制不住了,我馬上帶著小褚、余建秋沖上去,對負責安控的領導說,立即停止!不要和老百姓這樣干!這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結果,老百姓和干警都有受傷的。

當時,我就站在那里,一桶大糞就潑過來,還有磚頭。所幸的是,我沒挨到磚頭,它砸到了美蘭區的一位領導胸前,那里正好是心臟的位置。當場被送往醫院,在里面住了兩個月才出來。

現在說起來,似乎感受不到那種激烈。當時,場面可緊張了。

接下來,我又給區委書記打電話,要求立即停止征地,我們還是要入村進戶賠禮道歉。每家每戶給予一定的補助。這個錢,我們來想辦法。

我:給多少補助?

不多,一百二百的。有傷的,立即送醫院。有困難,我來協調。

后來,用一周時間,進村入戶做工作,然后再進行保護性施工。

說真的,很多老百姓,還沒看到我們的大火箭發射前,也不知道我們征地是干什么用的,只知道這塊地要被征用。

征江東那塊地時,老百姓也是拿著鋤頭鐮刀,恨不得把人頭砍下來。

那次,區長親自帶隊。區長是海南人。

區長說:張主任,你站桌子上來。

我悄聲問區長:不會走極端吧?我想,只要不和老百姓發生肢體沖突,什么都好辦。

區長說:你放心,你上去給大家講兩句。

我身子一躍,登上那張桌子。我自己都不知道,當時哪里來的這股勁。而且,這樣的場合,只在電影里見過,哪曾想,有一天自己也會站在高高桌子上講話。說真的,我到現在都沒想明白,這膽量從哪里來,扯開嗓門就哇哇一通,真是痛快啊!要知道,是即興發揮的,對著上百的老百姓啊:

農民兄弟們,我們征你們的地,是為了國家的重大工程,也是為了我們國家的強盛,更是為了沒人再敢欺侮我們!我向你們保證,我們征這塊地,絕對不是商業開發,保證不用來倒賣土地,一定用于我們的國防建設。我今天說的話,字字都可驗證,保證不說一句謊話……你們的疾苦,我們都清楚,我一定會把你們的需求和困難,向省里、市里如實轉達,積極地促成你們提出的留用地呀、就業、補助等等方面都落實到位。有一些,我們已做到了,比如留用地,省里有關部門批下來了,還有相關的補助,也下來了,這些你們完全可以吃定心丸,把心放回到實處。而且,我再次向你們保證,我今天說的話,句句真話……

這番話,每一句,我都發自內心,很誠懇,老百姓他們也能聽得出來,里面有沒有摻假,也沒有大話和空話。說真的,那天講話的效果,還真不錯。而且,沒想到,站在桌子上,講話的感覺就是不一樣,水平發揮到極致,這也是我即興演講最激動的一次。我也從老百姓的眼神里看到了兩個字:信任。這種信任,是對我們工作的認可,也是鼓勵和鞭策。

為了不讓老百姓失望,為了解決老百姓失地后有個經濟來源,我們籌備組又代表村支部去跟海口市協調。如果“農村商業留用地”政府一旦批下來,就可在將來蓋些商場、餐飲等服務設施,既解決了村里人員就業問題,又解決了經濟來源問題。

而且,只有把這些工作做扎實,我們方可跟老百姓談征地問題。否則,免談!

這些事,從市里到省里,都是我們在“跑”。這些能“跑”下來,人要掉幾層皮,非常非常的艱難。好在我們可以理直氣壯,為了國家的建設,軍隊的建設,可以一遍一遍跟各個部門領導磨嘴皮。

說真的,在整個移民搬遷過程中,能想的辦法都想了,能用的辦法都用了。要連續性地去做,累就不說了,怕就怕工作推不動。有時,夜里醒來,聽到海浪聲,越聽越難受,一點都叫人高興不起來。看著波濤洶涌的大海也是這樣,看一會都想往里跳。工作上的事,又不能天天跟上級匯報,都要自己先決策,事后,再慢慢跟領導解釋。有時,經費開支大了,又變成了問題。不像在首長身邊,拿著文件直接去簽,在那里不行,比如,為了做通“釘子戶”的工作,人家提出給他買兩條煙?你答應不答應?答應經費沒辦法解決,只能自己掏腰包。再說,你就是給他買了煙,還讓他造成錯覺,以為我們很有錢,接著他又會提下一個要求,那你們多給點補助吧!有些買東西的錢,都要我們自己掏腰包的。而這些苦衷,老百姓是不清楚的,你也張不開口說出來,只能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一個母親唯一的請求

下面這個故事,是從張榮寬那里聽到的。張榮寬講述的時候,已經很平靜了,但在事發現場,他卻沒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甚至還有些失控。那究竟是什么事情讓張榮寬情緒變得如此激動呢?

這件事發生在一號工位房子拆遷的現場。

我們可以想象挖掘機像只猛虎樣朝著一幢八成新的房子轟隆隆地撲過去,站在周邊的工作人員眼睜睜地看著它而沒發出任何的響動,而每個人的神情卻顯得格外凝重,甚至不敢把視線對準房子的主人。

房子的主人是個四十來歲個子瘦小拖著三個孩子的婦女。她的丈夫剛去世不久,這個將要推平的房子,是前兩年她和丈夫建造起來的新屋,還沒在里面好好地享受生活,她的丈夫就病逝了,更不幸的是,他們的三個孩子都還未成年,最大的兒子正在讀初中。

張榮寬說,拆她家的房子時,看得人心里特別特別的沉重。說完這一句,張榮寬突然停頓,喘了一口氣,好像他被那過于的“沉重”壓得到現在還沒緩過氣來。

張榮寬說,她自己大概是經歷過大悲大痛,臉上沒動什么聲色,很平靜地看著房子一點一點搖晃起來,又嘩啦啦地倒下。當房子拆到一半時,一個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她走到拆遷辦主任雷雙慶的面前,腿一屈,撲通一聲跪下了。

全場的人都被她這一舉動嚇了一跳,因為誰也不知道她跪下來究竟要干什么。

場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對準了她。

雷主任很尷尬,想伸手把她扶起來,也有幾個女干部過去要扶她,她一一把她們推開了。

拆房也停止了,現場一下靜默下來,時間如凝固了,整個場面都在此刻定格。

她的聲音雖小,但全場的人,都聽見她在說什么:我們全家都支持國家建設,房子也拆了,日子還不知道怎么過下去……但我只有一個請求,你們得答應我……說著說著,她一雙眼睛紅了。

“有什么……你……你說!”

面對這樣一個不幸的女人,盡管話是這么說,看得出,誰的心里都在打鼓,都在問:她會提什么要求?合理嗎?若不合理我們又該怎么辦?

她眼淚撲撲地從憔悴又枯黃的臉上滾落下來,好長時間沒出聲。

這一情景,看得人心里也特別難受。

說真的,誰都想過去把她扶起來,讓她好好站著說話,但她倔強地跪著就是不起來。她說,你們答應我的條件,我就起來。

大家都默默地靜等她提的“條件”。

同情歸同情,至于能不能答應,還得看她提什么條件呀!若是不符合政策,他們又怎能答應?也不是答不答應的問題,是沒法答應啊!大家最最擔心的就是這個。

她終于開口了:我兒子今年考“文中”,如果他未考取,請你們幫忙讓他上“文中”。

“文中”就是文昌中學。文昌縣志里是這樣記載的:文昌中學的高考成績,同各市縣重點中學相比,多居榜首……曾多次摘取全省文理科狀元的桂冠。“文中”素有“團結守紀,嚴教勤學”的優良校風,國家教委也將文昌中學列為“中國名校”。能上“文中”,是家長們的期盼,是好學生們的追求。

聽完她的“請求”,在場的每一顆心都狠狠地震顫了一下,像有什么東西從心頭淌過一樣,久久不能平靜。這個女人沒有渾不講理,也沒有漫天要價,只是這樣一個小到微不足道的請求。大家在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深深地為眼前這個貌似目不識丁的農村婦女的襟懷所感動。

雷主任扶她起來,說,你兒子上不了文中,你來找我!他一定讓他上文中。

“結果呢?”我著急地問。

張榮寬說,結果是人家兒子爭氣,自己考上了文昌中學。

一直不言不語的雷國超開始續尾:張部長得知這一消息后,特地買了書包、文具,專門去她家慶賀,勉勵她兒子好好學習,再考上一所重點大學。

“哦,對了,那天,你還給了她1000塊錢。”

張榮寬不好意思:“這個就不要提了。當時兜里就裝了這么一點錢。對人家來說是杯水車薪。”

我讓他們用幾句話,總結一下在文昌的那幾年。

張榮寬總結得很簡單:一是我們從頭到尾見證了海南文昌發射場從立項—建設—建成—首飛;二是我們完成了上級交給的任務;三是交了一些朋友,做了一點事情。

雷國超說:那幾年很艱苦,也很累,但那是我人生最有價值、最值得珍藏的一段時光。

那天下午,張榮寬還對雷國超帶著許諾的口吻說:那些年光忙了,我們幾個還沒照過合影,等“長五”首發的時候,我們回那里好好合一張影。

寫完這一段,我忍俊不禁了。張榮寬這個小小的許諾和愿望,肯定沒兌現。因為,“長五”首發時,張榮寬去了文昌發射場,雷國超還留在西昌。他們五個人并沒在文昌聚齊。五人小組缺了一個人,那就不是五人小組了。

這些“釘子戶”也不是那么“釘”

安全部××處副處長陳乃洲說,就是這里的釘子戶,也是講道理,后來,他們還積極主動配合我們的工作。

我也聽見總部的一位首長說:這些“釘子戶”也不是那么“釘”。

一到文昌,我就聽人說起“釘子戶”的故事。這輩子還沒真正接觸過所謂的“釘子戶”,我想和他們面對面地交談,讓小曠幫我聯系他們。

小曠很盡力。

采訪的第八天:2016年8月16日上午,在龍樓一個茶館里,我見到了“釘子戶”薛獻偉。

薛獻偉并不在乎自己當過釘子戶,坦率得像個透明人。

薛獻偉中等個,偏瘦,一雙大大的眼睛——如果右眼不殘的話,還是蠻英俊的。很可惜,那只眼睛幾年前打工時,被石灰燒了一下,他沒太在意,便發了炎,漸漸地傷害到整只眼,最后變成了“獨眼龍”。

也有人就叫他“獨眼龍”,他不忌諱,會痛快地答應——他說他不在意別人叫他什么,顯得很大度的樣子。

知道薛獻偉的祖先是誰嗎?是唐朝愛國名將、民族英雄薛仁貴。薛獻偉也非常自豪地說:“薛仁貴是我的老祖爺。”他把那段歷史,還有他的祖輩們,包括當地出了一個個了不起的將軍,他都如數家珍,講給我聽。他的地方口音偏重,聽得我有些費勁,但并不妨礙我聽下去并聽懂它。

薛獻偉1968年出生。初中文化。東湖三村人。

薛獻偉說:“我小時候喜歡看書。看英雄人物的書,讀毛主席語錄。我是在生產隊里長大的,所以,我心里一直有一個集體和一個大家庭。這次搬遷,我們村大部分人搬走了,就剩下三戶人沒搬,我是其中一戶。”

你這次卻離開了集體和大家庭,當“個體戶”了。但我沒打斷他。

他臉上笑著,神情像個淘氣的大男孩:“祖屋被拆了,我連夜升起帳篷,用兩三天的時間,在椰樹林里搭了一個小木屋。我的小木屋,4米長,3米寬。四周用椰樹板搭建,頂部再蓋上三色塑料膜。建起來后,老婆小孩就住進來了。”

他樂觀的神態,給我的感覺像在講童話故事。

“你看我像壞人嗎?”他看著我問。

“我家的地,一個人平均1.4畝,一畝地補償50046元,一個人能拿8萬6千元。我就問工作組的人,你一個月工資是多少。他告訴我多少。我問他,我這些地,拿到的錢,不如你一年的工資。這合理嗎?我祖爺爺來到這里,653年了。我世世代代積攢的土地,比不上你一年收入。這合理嗎?”

“錢拿少了我都不說了,你社會保障這一塊做得怎么樣?那是你們該為我們這些農民做的。如果沒這一塊作保障,我一個農民,讓我不種地,你讓我做什么?讓我的家人又吃什么?”

“我就在小木屋里等著和五湖村一起搬遷。我要和五湖村擰成一股繩。”

后面我會提到五湖村。

“我們這種人,想的就是利益最大化。五湖村的隊長說,大家不搬,要等到一個好政策,我們一起再搬。所以,我就跟他們走在一起,和他們一起等。我經常去跟他們聊天,了解以后怎么做。可他們后來也搬了。我還是堅持到最后。堅持了幾年?堅持了三年。這三年日子不好過。我的小女兒才三歲,心理上受到很大創傷。我自己也忍受著巨大的壓力和寂寞。我的老母親,被我安置在姐姐家。老母親苦苦哀求我,兒子,你就搬吧!母親讓我搬。政府部門也找我,讓我搬。可他們沒答復我的要求。我就是不搬。”

我一直不說話,一直聽他說,在不得不問時,才問一句:“你有什么要求?”

“我有三個老人。我自己的母親,老婆家的兩個老人。我還有一個孩子。我一人干活,要養三個老人。生活壓力有多大?很大!我就問他們我失去了土地,以后我靠什么養活家人?靠什么?他們回答不出來。”

我心算了一下他的年齡,68年出生,他已40多歲,小女兒2007年出生。他要孩子怎么會這么晚?

“實話告訴你,我年輕時長得很帥。有好幾個姑娘追到我家來,要嫁我,我都和她們吹了,覺得自己還很瀟灑。后來,我看上人家姑娘,人家看不上我了。直到2004年才遇上這個老婆。她初中畢業出外打工,想嫁到外地,也是高不成低不就,37歲還沒出嫁。我們倆這也算是緣分吧,哈哈。”

“我老婆在搬遷問題上,和我站在一起。工作組的人也來找過她,她說的話和我一樣。政府應該給我們農民要有遺(自?)留地,讓我們生活有保障。”

“這也是國務院定的政策。社會保障,生活補貼,不能有就補,沒有就不補。60歲以上的,才能補340元。政府也沒有給我們補助。所以,我就要等在這小木屋里,等到勝利的這一天。”

我:你是指保險嗎?(這是失地保險。前面雷雙慶說過,60歲以上才能領)。

薛獻偉說:對。

“我老婆的工作,他們沒做通。又開始做我女兒的工作,說,小朋友,別人都搬到新家了,你也讓爸爸媽媽搬吧。你知道我女兒怎么回答他們嗎?她說,我媽媽住在哪兒,我也住在哪兒。”薛獻偉很愛他的小女兒,“我的小女兒”他說完這句話,感覺那只沒有光彩的眼眸,都散發著光亮。

“我成了‘一號人物了,老婆是這樣,我的小女兒也是這樣。

“政府拿我也沒辦法,后來他們就不管了。”

“住小木屋的,就我一家。有時想想這些,心里真的不好受。我母親82歲了,她還住在我姐姐那里,我不能盡孝。想到這一點,我心里很不好受。”

“我媽也說,兒子,該搬了,你住在鄉下,下大雨時,媽也不放心。但是,我心不甘。說真的,我心不甘。我還在等待勝利的那一天。說真的,住在鄉下的日子不容易,在小木屋里蚊子叮咬,狂風暴雨來了,躲都沒地躲,還有毒蛇,夜里睡覺也不踏實。下大雨時,水能漫到半床高,有時,人只能待在床上……風大的時候,怕小木屋倒了,也不敢睡……”

“發射場的同志對我們很熱情,經常到我小木屋來看一看:農民兄弟,要下雨了。如果想避雨,到學校我們那里去避一避。還說,臺風過來了,小木屋頂不住了,就到地源小學來躲一躲吧。”

“說真的,聽了這些話,你一點不感動是不可能的。”

“我的小女兒放學了。一個人待在小木屋里無聊,就跑到地源小學去玩。她很小的時候,我給她買了一輛溜車,她就經常跑到地源小學水泥地去玩溜車。工地的領導看見她,就說:小朋友,你慢慢溜,不要摔倒哦。說真的,對部隊這一塊,我是有感情的。三年時間,我的小女兒每天放學后,幾乎都在他們地源小學度過的。”

地源小學搬遷到新的學校龍樓鎮上的航天小學之后,舊校舍便給了發射場的同志們使用。他們把教師宿舍和教室稍加改造——刷個白,就住進去了,直到現在,仍住在里面。用現代的人的眼光,那就是柴火棚。有首長叮囑我,讓我少寫些發射場創業的艱苦。創業沒有不艱苦的,比起當年“兩彈一星”我們不是好多了嗎?不艱苦,還叫創業嗎?所以,當我腦子里“艱苦”兩字,哪怕這個念頭一冒出,就會想到他的話,就得把這個念頭摁回去!

薛獻偉臨時搭建的小木屋,就在地源小學附近。

“我的小女兒對當兵的很有感情,見到他們就喊:叔叔好!”

“我的小女兒,就在航天小學上學。我每天送她去上學,放學又接她回家。平時,我就種地。到處都是空地,有力氣就種,種不過來。下雨的時候,我接不了小女兒,都是崔偉給我用車接回來的。”

他提到的崔偉是發測站群保科的科長。聽說,他現已離開了文昌發射場。

“說真的,我心里很感謝他們,他們讓我心里很溫暖。我住的地方,離地源小學只有二百米,那里的每個人幾乎都認識我。他們過來過去就會說:農民兄弟,你怎么還不搬呀,有什么困難去找政府解決呀!說老實話,政府不可能給你一個人解決的,他解決了這個,解決不那個,政府也為難啊!”

我:你們的搬遷費多少?當時,我還沒采訪雷雙慶,對這些補償一點不了解。

薛獻偉說,亂就亂在這里。土地多,就補償多,土地少,就補償少。安置費都在土地里了。土地多的,安置費就多,土地少的,安置費就少。

薛獻偉說的這個情況,就跟雷雙慶說的一樣:征地工作做起來難度非常大,最難的是老百姓征地的補償款是不平均的。我們計算了一下,一個自然村,分到人頭的錢,最多有50萬元,最少只有8萬元。有些村子,靠海近,以漁業為主,他們開墾的地就少;而有些村子,靠種地吃飯,他們擁有的土地就要多一些。具體到補償款時,確實能看到懸殊。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有的自然村,人均有幾畝地,而有的村子,人均卻不到一畝。像雷雙慶說的那樣,政府不能說,你土地多,你拿出來一點補償給土地少的,這種話政府不好提,也不可能提。

“沒有安置費。安置費都在土地里。土地賠償款和安置費在一起。土地少的人,補償就少,土地多,補償就多。說真的,政府生病了!

“我就安心住在小木屋里。反正我壞事不做,也不會做。安裝總隊的設備,全都堆在我家門口,一根電線頭都沒少。總隊的人說:農民兄弟,跑了全國各地,就你們最樸實,就你們人品最好!”

“我這個人,有什么話,都要說出來,說出來心里舒服,不說,壓在心頭,那樣我也會生病。”

“現在,家是搬出來了,我的小女兒上三年級了。”

“我還是感謝尹紹平主任。他帶著人到我小木屋,說了一番的話,我被他說動了。他說的每句話,都入情入理,說到我心里去了。他說:農民兄弟,你們辛苦了!為了支持祖國的航天事業,你們作出了很大的犧牲,我理解你們的心情,我們一定想辦法,解決你們的合理要求。農民兄弟,你要顧全大局,發揚優秀的中華民族的傳統,要以實際行動體現出來,讓我們的優秀傳統脈脈相傳下去。他還說:不說別的,目前這樣的環境,讓一個小小的女孩子,受到這種心靈的傷害,劃不來啊;你還要為老母親著想,她這么大年紀了,刮風下雨,還要為你擔心……他的這些話,說到我心里去了。”

“還有,讓我感動的是安裝總隊的官兵們,他們能用手工作業,就不用大型設備。為什么?村莊里都是村民,用大型設備,會造成很多麻煩。他們真的為老百姓著想。‘為了群眾的利益,我們在施工作業時,能用手工的,決不用大型機械;我們能為老百姓解決問題的,就盡力為他們解決。這是楊曉明在會上說的話。他的話擲地有聲,真的是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他還說,我們要充分尊重和理解老百姓,在信息上要相互溝通。這讓我們心里很感動啊!就是這些話,感動了我。”

“我住在地源小學附近,大家為了趕工期,頂著烈日,冒著風雨,奮戰在崗位上。他們吃苦耐勞勇于奉獻的精神,真的讓我心懷敬佩。他們千里迢迢,來到我的家鄉,建設火箭發射場,這是我家鄉的榮幸。你說對不?他們的豐功偉績,祖國不會忘記他們,我們也不會忘記他們。我作為一個愛國公民,也不能瞻前顧后,拖了后腿,是不是?這是我的心里話,真真切切的想法。”

薛獻偉把“豐功偉績”“祖國不會忘記”這樣高大上的話都用上了。這一大段話,多像宣傳材料里寫的呀,這可不是我編的,是我從錄音機上一個字一個字扒下來的。我一遍遍地聽,讓我聽出20世紀80年代連隊教導員上政治教育課時說的話。薛獻偉住在發射場里面,和大家近距離的接觸,是耳濡目染還是潛移默化?反正“孺子可教也”,“釘子戶”真的不“釘”啊!

連薛獻偉自己都說,像我這樣的人,還是很少的。你們發射場的人也這么說,你要是十八歲,我們就把你招進來。你一定是個好同志。薛獻偉毫不謙虛:那是一定的。我要是上戰場,一定是把最后一顆子彈打完的那個人!

他最后一句話,我信。他血管里流淌著薛仁貴的血脈,他不能愧對老祖宗。

這時,他的手機響了,是叫他干活的。他在發射場里面打零工,有120元一天的,也有150元一天的。

我問他一個月能打多少天的零工。

一個月能做半個月的活就不錯了。現在已經很不錯,每月我掙3000(元)左右。不能生病,不然家就塌了。

以后就不知道怎么辦了。薛獻偉不無擔憂地說。

老實承認,我幾次被他真情打動,眼睛潮濕了幾次,覺得這些搬遷的農民兄弟,真的不容易。

這個“英雄”是誰?

大約10分鐘,“英雄”到了。

他身材瘦高,T恤,西裝短褲。看上去干凈,清爽。手機拿在手上,隨時準備接電話的模式。這副很現代的裝扮,顯得他年輕又帥氣。一問才知是1980年生人。原五湖村的村主任:黃宏飛。

他現在的身份是:星光五湖農林專業合作社總監。

寫完上面一行字,耳邊回響起第一任指揮長王維昌和他說過的話:我的歲數比你父親大,你聽我的,好好做點事,有什么困難你來找我……

現在把這一段話寫上,也許早了一點。

先簡單介紹“英雄”黃宏飛吧。

黃宏飛當過兵。1997年底入伍,1999年復員。當兵的地方是武漢某舟橋連。他還參加過1998年抗洪。他告訴我,抗洪的情景,終生難忘。

黃宏飛說,就是當兵把我當好了,這之前,我是天地之差。我上學時,很調皮的,老師根本管不了我。

他的話,海南味很重,我讓他說慢點。

他說,現在我的普通話還是不標準,沒辦法。

——部隊是我這一生最大的學校,那里面全是精華,讓我汲取了營養,鍛煉了我的素質。部隊的指導員和排長,對我影響最大。

中學時,我是體育生。400米、鐵餅都是強項。我身上的八塊腹肌是在部隊練的。部隊對我們身體身心都是很大的鍛煉,再就是整體素質上的提升。

新兵連時,連長說過一句話:只要是金子,在哪里都能發光。

——他經常重復這句話,大概成了他人生的座右銘了。我還想,在他人生遇見坎坷的時候,這幾個字一定會從他腦海里跳出來,照耀前面的路!

從部隊出來的人,都是從沙子里面出來的,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才能變成金子。這個過程,很漫長,也很艱苦,你需要比平常人付出更多。

在部隊,體能比賽,我拿過第一。獎狀領回來放在連隊榮譽室里。服役期滿時,連里讓我留下來,復習考軍校,我還是選擇退伍。原因是家里窮。父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得了腦病,做過手術。那時候我就想,怎么把這個家支撐起來。我在部隊里,學到了很多,教會我怎樣把“責任”這兩個字扛起來。

復員后,我到內陸打工,兜里揣著23元,我心想,就當是一片隨風飄蕩的樹葉,落到哪就算到哪。最后,我到了廣州汕頭,已身無分文,給老鄉打了BB機,老鄉回電話問:你會干什么?我說我當兵剛復員回家。我什么都不會,但我有力氣,能干重體力活。我還特別聲明:不要工錢,只要有飯吃有地住就行。

三個月里,我就在他們飯堂里吃飯。冬天,睡的地方,正好放了一張破沙發,沒被子也沒床墊,我靠做俯臥撐和打沙袋來取暖,再就是人家看完的報紙,蓋在肚皮上當被子。汕頭的冬天,最冷的時候,只有四五攝氏度,怕冷的人,要穿羽絨服。可我就這么挺過來了。如果沒有部隊訓練打下的身體,肯定熬不住,會凍出毛病來。我沒有。第二個月,他們給了150元工錢,減掉生活費,買了些生活用品,就不剩多少了。

他們覺得我干活還行,又能吃苦,就讓我開車,我說我沒駕照;他們又讓我學電腦,我說我不會英文,26個字母,我一個都不會。可我一年后,還是學會了電腦。兩年后,我自己開了一個公司。但沒掙到錢。事實上我也沒賠錢,還是算掙了,因為我沒用父母一分錢,沒交學費,已學到許多許多的東西。學到的東西,不等于掙錢嗎?!

后來,我又去上海打工。這次我掙到了錢。后來又跑到了廣東。在廣東我學的是設計模型,就是給紅酒做外包裝的那種……

黃宏飛講得很專業……此處對本書無關,應該省略。就說一句話,總之,他當上了小老板,事業做得不錯。

正在他事業蓬勃發展,想轟轟烈烈掙錢的時候,他的老家傳來了移民搬遷的消息。他整個心像飛起來一樣,毅然決然放棄打拼,放棄掙錢,公司也不要了,三下五除二處理完相關事宜,急切地往家趕,往五湖村趕。

這已是2009年了。

而2009年,078指揮部正在準備階段,他們叫這一年為準備之年。指揮部進入,施工隊考察,人員培訓,征地工作也在緊鑼密鼓地進行中。

而五湖村的地,恰好就在501火箭轉運軌道那里。

這也許是麻煩的所在。

說真的,五湖村地少,不像留鳳村那樣地多。地少,就意味著補償也少。同樣是被征地的農民,同樣是搬遷,可人家能賠償50萬元,而你只有8萬元,這樣的落差,有確實讓人難以接受的。政府也很為難。在這里再重復雷雙慶主任說的話:我們政府也沒辦法,我們不能說,讓地多的老百姓,拿出來一點,補償給另外一個自然村,政府是不可能說這種話的。政府的工作難做也就難做在這里,老百姓的土地補償費懸殊太大了。

五湖村就屬于地少的村子。他們也像薛獻偉一樣,問政府工作人員:我們的地沒了,錢花完了,將來我們生活沒了來源怎么辦?

在這里,不得不再次重復文昌航天發射場征地移民指揮部雷雙慶主任另一句話:我們最擔心的就是老百姓失地后經濟來源問題,8萬塊錢,幾年就完了,怎么辦?他們還得找你政府去。

從雷雙慶的這句話,不難看出,政府部門也在考慮這個問題,已把這個問題當成“最擔心”的問題。

在當時,也就是11年前——這一年,黃宏飛當選五湖村村主任——從我一個旁觀者來看,這是神仙都回答不了的問題。那時候,政府部門頂天的大事,就是把發射場征用的地,全部協調下來,順利地完成這項工作。能順利完成,那就算是燒高香了。在采訪中,那些組長們,沒有一個不說難的。他們說,天天都焦頭爛額,群眾提的現實問題每一個都要他們回答。

范會海說:我們用的是兩種征地辦法:協議征地和公告征地。另外,還有一個原則:先易后難。

不用他們告訴我,我知道,留鳳村屬于“先易的”,五湖村屬于的“難的”。

征地工作組的工作方法是,先和老百姓商量著來,實在商量不成,只好給村民貼告示。

而事實就是:五湖村在征地搬遷中就是最難的一個村子。

據說,在五湖村貼告示,每一張告示,只有兩分鐘的存活率,因為他們前腳貼,后腳立馬被村民撕掉了。

黃宏飛也說,我們五湖村的每面墻上張貼著自己的大標語(他承認都是他的所為):為了群眾的合法權益,我要用生命換取我的權利;讓那些不是農民公仆的官員下臺;強拆零容忍;公安武警不許參與拆遷!

現在回頭看,這些標語都是針對強拆的。有關拆遷的及釘子戶的報道,我們看了不少。有時候,拆遷戶真的成為弱勢群體,看得人心里十分難受,甚至想出來打抱不平。可這次拆遷,不是為了修一條寬暢的大路,不是為了建一座高樓大廈,更不是給某官員或有錢人蓋大別墅,當然更不是房地產商們搞土地開發,建造商品房,謀取經濟利益。這次是國家建設用地,國家重點工程,也是為了我們中國的大火箭。這有性質上的差別。有一部分老百姓必須為這個國家作出犧牲,更不能用過激的言行去抵制。抵制,你就錯了,大錯特錯了!

范會海告訴我,當時大搬遷的時候,他們每個領導每個室每個人都有任務,也就是說,挨家挨戶落實到人頭,你是哪一個領導,你單位的人有幾個,你們做哪幾家的工作,每人都要對上號,而且,他們要幫助農戶解決實實在在的問題,就是他們搬遷之后,也要做后續的工作,等等這些,他們全都有任務,做得也非常細。這些都是領導們絞盡腦汁想出來的沒辦法的辦法。

土地丈量和青苗清點工作任務非常繁重。別的村都開展了,但有個別村,還是沒有辦法推進。比如五湖村,他們就沒有辦法,因為五湖村抵制得太厲害了。

我采訪薛獻偉時,他也說他和五湖村的人擰成一股繩。有一段時間,每天晚上,他都要去五湖村商量下一步怎么辦。

怎么辦?我也想問一句。

另外,我還聽說,政府為了鼓勵征地農民簽協議,還設立了獎勵機制。

雷雙慶介紹說,先簽協議,可以先選房子。安置房蓋出來,政府不指定,老百姓自己選。但政府出臺了先簽先選的原則。你第一個簽的,你第一個選,刺激一下,也鼓勵一下。

另外,還出臺了另一個政策:修了幾幢公寓樓,105平方米,以三個人為基準,每增加一個人,增添15平方米。也就是說,這戶人家四個人時,就會節約15平方米的土地。宅基地是每人30平方米。你選擇住公寓樓,就等于節約出土地了,這節約出來的土地,政府獎勵給你,還給你辦證(土地證),將來這個地就是你的。有一戶農民,他把幾十戶的親戚都集中在一塊,選擇了公寓樓,他一共節約了一畝地。后來,節約的這畝地就是他們的了。他們可以賣給別人,也可以自己蓋房,做酒店、商業等都允許,但唯獨就是不準做房地產。現在的地價,一畝地可賣到500萬元。現在好多老百姓都后悔了,后悔當時沒選擇公寓樓。

可對移民的老百姓來說,選擇的機會只有一次。再說,這也是需要遠見和膽識的。

聽完雷主任的介紹,我馬上聯想到黃宏飛。

黃宏飛要是有這個遠見和膽略,像那戶農民一樣,帶著全村的村民,選擇公寓樓,節省下來的土地,再一倒手轉賣,不就變成嘩嘩的票子了嗎?假如真這樣,效果是否更好一些?黃宏飛想為五湖村民爭取更大的利益,出發點是好的,只是他還太年輕,缺乏閱歷和人生經驗,很多事情靠蠻干,拼體力,就要吃眼前虧。再說,這件事,已不是拼體能拿冠軍那樣容易和簡單了。說真的,黃宏飛還不是“金子”,還是一粒普通的沙子。當然,我沒有責怪黃宏飛的意思。有時候,人很容易鉆牛角尖里出不來。這次,黃宏飛不就是鉆了牛角尖嗎?!

我問黃宏飛:這是國家行為,這個地征去是用來國家建設,而不是倒賣土地,更不是商業行為。你為何要這么抵制?

黃宏飛回答:知道的。我們知道頂不住。只是我們想要個說法。你不能說,我這堆菜賣1塊錢1 斤,你卻用1毛錢買走;你不能說,這是切蛋糕,別人都切走了,剩下的那一小塊就是我的。如果這是一塊蛋糕,我不要;你也不能對我們說,你搬也得搬,不搬也得搬;你不能說,土地還沒丈量,青苗還沒點,就拉著公安武警來,開始動用我的土地……

這時候,他還在牛角尖里沒出來。

政府擔心就是怕征地征出矛盾,然后激化,一發不可收拾。文昌市政府特意讓市公安局政委黃良謀兼任龍樓鎮鎮委書記。他是文昌人,對當地的情況非常熟悉。

但這樣的事件在2011年6月27日還是發生了。

黃宏飛說,他這輩子也忘不掉這個日子:2011年6月27日。

在開始進入2011年6月27日這個特殊日子之前,我把078指揮部第一任指揮長王維昌的一段采訪,從錄音機里扒下來,對有些名詞或為什么這么做,就不用我再作解釋了。

第一任078指揮長的講述:

我們一號工位施工的時候(長征五號的發射塔架),因為上級給的時間很緊,你不采取一些非常措施,怕老百姓接受不了。因為,當時土地沒完全征完,也沒給老百姓遷出去,那邊的安置房,也沒完全建好,但我們又要趕工期,必須施工,怎么辦?想了一個辦法,先把老百姓保護一下——你不保護,萬一老百姓不干,或干擾施工怎么辦?我們當時就跟地方政府協商,為了順利地把這個工開起來,也為了安全起見,希望采取“保護施工”。文昌市的警力不夠,請示了海南省公安廳,從整個海口協調警力,對施工進行保護,我們叫保護施工。很多公安武警的干警們,在現場吃盒飯、熬夜非常辛苦。就這樣,老百姓搬出去的房子還沒有具備居住條件的時候,地也沒征完的時候,他們深明大義,還是讓我們施工了。老百姓為我們解決了一個很大的難題。有的施工,挖的坑很大,也很吵,老百姓很配合,啥話都沒說。記得有一次,施工車陷在泥坑里,出不來,老百姓還主動過來幫我們推車,很讓我們感動。還有一次,都快過年了,我們還到人家家里去打地樁,測量地底下的地質情況。這家人沒說一個不字,讓我們覺得挺對不住人家的。這些老百姓不容易,他們把祖祖輩輩的地都貢獻出來給了我們……

而且,在保護施工開始前,包括征地工作組的成員,都要進行一次“罵不還口,打不還手”的教育。我們還有一句話是:“怎么照顧征地群眾都不為過……”

好幾個工位都是采取“保護施工”這個措施下開工的。

現在,我們可以回到2011年6月27日這一天。

因為五湖村的征地工作搞得是最被動的,這些年,幾乎沒有任何進展。文昌市的書記和市長帶著人去五湖村和村民開過無數次的現場會。據說,現場會一點開不動,每次都是不歡而散(這樣說,有可能說輕了)。

借此機會,介紹一下發射場那一條特別的軌道:轉運軌道。

五人小組的余建秋,曾經給我介紹過這個項目。轉運軌道是發射場的十大工程項目之一,精度要求非常高。中鐵十二局承建。鋼軌的焊接用的是氣壓焊。余建秋說,這種焊接在國內是第一次使用。用的是國內最大的鋼軌,比酒泉基地用的還要大。這條轉運軌道,連接505、506火箭測試廠房和兩個發射塔架,火箭衛星從總廠房測試完畢后,再垂直轉移到發射塔架。所以,這條軌道很重要,是為大火箭設置的一條路,沒有它,大火箭就到不了發射工位。所以,發射工位和兩個測試廠房,是最早動工的項目。當它們初具規模后,這條軌道的建設,就不能再等下去了,也迫在眉睫了。

而軌道經過的這塊地,就是五湖村民的地。

五湖村的村民們抵制得最為厲害,他們全村沒一個人領取土地賠償款,他們一直覺得土地分配不公允,他們得到的賠償款,離他們心目中的要求相去甚遠。這也是政府和工作組最傷腦筋的一件事,也是沒辦法解決的事情。最后,只能采用沒辦法的辦法:公證提存,直接把這筆賠償款打到村里的賬戶上,發放給村民們。所以,這次保護施工投放的警力也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要多。其實,我想,這大概也是希望用氣勢把五湖村民們“壓”回去,讓他們審時度勢。

說到這,我也為五湖村村民們著急。你想,這是國家建設的國防重大工程,你們死頂,是頂不住的呀!現實一點說,你真的是“不搬也得搬”,還不如顧全大局,主動搬呢!不是有句老話嗎?與人方便,與己方便!時下還有一句流行雞湯語:你要改變不了世界,那你就改變自己吧!

可五湖村民和黃宏飛等人卻用行動回答:不!堅決不!

于是,當“保護施工”開始進場后,沒多久,五湖村的村民們,從村子里沖了出來,有人拿刀,有人拿鋤頭,還有礦泉水的瓶子里裝著汽油,那架勢是完全不計后果,準備拼個你死我活……

張榮寬告訴我:那場景不堪回首。小黃(宏飛)真的是不要命,攔都攔不住,下手可狠,一鋤頭上去把一個公安干部腿部砍傷,腳筋都砍斷了!

場面一發不可收拾。

發射場所有人,包括地方政府領導,都在叫停!!!

這次“保護施工”以失敗告終。

但這次把五湖村帶頭鬧事的幾個人,抓起來,帶走了。

這就又回到了上面薛獻偉說的“他被關了3個月……”其中,有一人就是他“最佩服的英雄”:黃宏飛。

好了,該說的已說清楚,該交代一下后續的事了。

黃宏飛他們幾個被關了3個月 。

懂法律的人告訴我,事實上,黃宏飛砍傷了人,已觸犯了刑法,本該起訴他,如果起訴,他至少要在監獄里待上一兩年。

078指揮部的同志們,特別是張榮寬他們又開始為這件事奔忙,做方方面面的和解工作。在采訪張榮寬時,他告訴我,他去市里為小黃求情,說小黃太年輕,雖然犯了罪,我們還是有責任保護他。最好是不要起訴,給他一個改過的機會,讓他承認錯誤,讓他寫保證書,以后不再做違法的事情就行了。我們都給他一個改過的機會吧!

在他們關押期間,指揮部還派余建秋到看守所去給他們上課,講我們為什么要再建造第四座航天發射場,講國家工程建設的重大意義……

聽說,被黃宏飛用鋤頭砍傷的派出所所長,傷好后,還買了些東西,也去關押的地方看望他們。

那句話怎么說的:冤家宜解不宜結啊!

黃宏飛告訴我,他是9月27日出來的,在里面待了整3個月。出來之后,每一天,只要眼睛一睜開,就喝酒,用酒精把自己灌醉。上午起來就開喝,中午也喝,到了晚上繼續喝,反正不讓自己有清醒的時候。這樣的日子他過了半個月。

第一任指揮長王維昌找到他,跟他說了我已在上面寫過的那句話:我的歲數比你父親還大,你聽我的,好好做點事,有什么困難你來找我……

政府也制定一個土政策:五湖村的人打工優先。

雷雙慶說,我們主動跟部隊聯系,讓老百姓去發射場里面干活。先成立一個車隊,施工不也得用車嗎,買了挖掘機、推土機什么的,老百姓自己貸款,我們做擔保。這樣,解決了一批老百姓的困難,讓他們有些收入。

黃宏飛也買了一輛大卡車,運送石料什么的。進發射場路有些不便,他找了王維昌。王維昌同意給他劈一條路出來,方便他的運輸車過往。

大家都希望黃宏飛變成真正的閃閃發光的“金子”。

應該說,回鄉后的黃宏飛,也算是在修建發射場的路上,挖到了第二桶金。從更高的意義上講,黃宏飛也在為發射場建設作出了自己的犧牲和貢獻。

沒有人對這些所謂的“釘子戶”另眼相看。范會海告訴我,他經常請薛獻偉喝茶。臺風來時,薛獻偉家的門壞了,打電話給他,他就趕過去給他家頂門。窗戶壞了,他對老薛說:“你讓人修,我來買單。”

在我這個外人看來,對一個人好,也不過如此了。

航天項目服務局的范會海局長給我介紹了有關后續保障情況,分幾個方面:第一個,公益性崗位解決他們(搬遷農民)的就業,公益性崗位,是政府買單的,他們來打工,當保潔員、保安,我們這個項目做到現在,已經照顧了大概100人左右;航天發射場里面的服務性工作,也解決人一部分人員就業;第二方面,我們還搞了個商業街,是個航天經貿市場——就是為了解決3000多號人以后的生活保障,建了一個航天項目搬遷群眾的商業街,一個很大的綜合市場,里面有農貿市場、商店、旅游商品、土特產等,分成五大塊……馬上要啟動了,現已經做過驗收了,就等著老百姓們來認購鋪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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