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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字書

2019-05-05 10:00:46越時魚
南風 2019年1期

越時魚

若時光重新賦它們以飽滿的水份,它們會變成令人心醉的一片楓葉,上面書寫著那兩個人在最好的時光里,向彼此交付出的,最好的東西。

瓏華坐在鏡子前面,端詳著自己。

鏡中人身穿吉服,珍珠與玉片繡成的鳳凰在衣袍上振翅昂首,像是要一飛沖天。

“公主這么美,寒泊王子可真是有福氣……”年輕的宮人大約以為她在欣賞自己的美貌,著意恭維,年老的宮人比較有眼色,讓她住口。

王族的婚約履行起來長則數年,短則數月,但她和興國寒泊王子的婚事昨天才定下,婚禮今天便舉行,宮人都認為倉促得不祥。

宮殿里埋伏著甲士,寒泊吉服底下穿著鐵甲,并勸瓏華也穿上,瓏華輕輕笑了:“哪有全身披掛的誘餌?”

“你覺得……他當真會來嗎?”

“大概會吧。”殿中安靜,瓏華的聲音有一股空寂的味道,“因為他已經滅了宋國,吞并了大半的離國,正要一鼓作氣掃平四國全境,不會樂意看到你我兩國聯姻。”

大殿在離宮的最高處,城墻外無邊的黑暗里,有星星點點的亮光,仿佛一條從天而降的火龍,那是安國的軍營。

離、興、安、宋,天下四分,四國之間多年來彼此爭戰,互有輸贏。半年前新任安王登基,以雷霆手段侵吞宋國。離國派出援兵,卻遭遇假扮宋軍求援的安軍,沒有一人生還。

領軍的是瓏華的兄長,離國太子。

噩耗傳來,瓏華正服侍病中的父王喝藥,父王噴出一口鮮血,仰天便倒。

大臣、太醫和宮人驚呼、哭泣,慌作一團,黑壓壓在她面前跪了一片:“公主!大離就靠公主了!”

瓏華怔怔地,手里還捧著那碗藥,藥喝了一半,漆黑的藥汁染了血,隱隱透出殷紅。

新安王墨夜在此之前名不見經傳,上位后幾乎屠盡了安國王族,鄰近的宋國想趁火打劫,結果反被墨夜滅國。

誰也不知道這墨夜是從哪里冒出來的,探子們只能打聽到,他是前任安王庶子,母親出身卑微且早亡,以安國王族恃強凌弱的作風,一個卑微的庶子窮盡一生最大的努力,也不過只能求生而已,他如何能成為新王?

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對于所有人來說,安王墨夜都是一個血腥冷酷的謎。

離國已經亡了一半,就像被一把刀剖開的果子,原本應該重重護衛的果核裸露于刀兵之前。而離國之后便是興國,興國王子寒泊趕到離國,兩國攜手作戰。

“如果他不來呢?”安王麾下有千軍萬馬,為什么會獨自進來冒險?這個計劃寒泊最想不通的地方就在此。

“不來,我們還是成親啊。”瓏華語氣散漫,“你父王五年前就派使者來求過親,只不過我當時還小,如今兩國聯姻,說不定能大振士氣,爭取一絲反轉之機。”

是的,父王派人來求過親,只因為他心愛的兒子在宴席上見過瓏華公主一面。那時春光正好,花開燦爛,而離國公主的笑靨比春光還好,比花還美,眼睛比星辰還要明亮。

但公主笑嘻嘻地燒掉了使者的胡子,兩國一度交惡。

現在,她比五年前還要美麗,只是,眼中再也沒有星辰般的光芒了。

一切都布置妥當,窗外的夜色越來越濃重,殿外的鼓樂奏響,宮城外的安軍必定也聽得到。

寒泊潛入帳后。

陷阱已經設好,只等獵物上門。

瓏華看著鏡子,不是端詳自己的容貌,而是端詳自己的一生。

二十二年,不長,犯的錯卻不少。

第一次,是在五年前。

那一年,她燒了求親使者的胡子,被父王送到黃谷書院。

黃谷書院是四國里一個神奇的存在,它位于四國最中心,卻不屬于任何一國。

歷任書院的院長稱為黃谷先生,人們說黃谷先生是古往今來最聰明的人,是圣人,甚至有人說他是神仙,天下人都以在黃谷書院求學為榮。

但瓏華除外。

那時候,她多討厭黃谷書院啊。先生永遠板著臉,不允許生徒們發出一絲喧嘩,說話稍微大點兒聲就被禁言,然后還要做苦役。三個月之后,她忍無可忍,趁一個月黑風高之夜,決定跑路。

憑著在王宮爬墻練出來的本事,她雙手在墻一借力,正準備輕輕松松躍墻頭,忽地,黑暗中,墻的另一邊忽然冒出一個人,來勢比她更快,力量比她更大,和她撞了個正著。

她“哇”地一聲,和那人一起跌下墻頭。

慘叫引來了巡夜的守衛,守衛當場活捉私逃的弟子一枚,以及擅闖的賊子一名。

兩人被關進了禁室,等天明聽候先生發落。

禍首是個和她差不多年紀的少年,黑衣,黑發,黑眸,整個人像是從一團黑暗里化生出來的,臉色蒼白,便顯得那對眸子格外黑,瓏華從來沒見過誰的眸子這般黑法,黑得仿佛沒有一絲光。

瓏華氣呼呼地瞪著這罪魁禍首:“你這人是不是傻?當賊也要有點眼光啊,這里除了書還是書,你偷去有什么用?還有,你早不來,晚不來,為什么等我爬墻才來?專門跟我過不去是吧?”

少年一言不發,眼皮都沒動一下。

瓏華更氣了:“我在這鬼地方,水也挑了,柴也砍了,世上的罪都受盡了,一天也不想待了!好不容易能能溜之大吉,結果全給你攪了!”

那少年抬起頭:“你想離開這兒?”

“廢話!不走我爬墻干什么?看風景嗎?!”

少年道:“真想走,可以把你的弟子行牌給我。”

一語提醒了瓏華,她頓時轉怒為喜。對啊,每一位弟子都有一塊竹牌,方便在書院行走,同時也是弟子身份的象征,一旦離身,便是自動放棄弟子身份,自然就被逐出谷啦。

如果人能穿越時光回到過去就好了,瓏華一定會拼命阻止當初的自己。

可惜不能。

隔著光陰,十七歲的瓏華從懷里掏出行牌,輕輕巧巧、毫不在意扔給少年,鑄成人生第一大錯。

行牌是竹制的,到手才三月,色澤還是淡淡的黃,看上去格外清雅,少年握在手心,眼神中有異樣的鄭重和熱烈。

瓏華提醒他:“這是竹子做的,你拿去也值不了錢。”

“你真當我是賊?”少年看她一眼,眼角眉梢,有說不出的傲氣,“我是來拜師的。”

瓏華哈哈大笑:“你騙誰?拜師你得規規矩

矩走大門,先給先生磕三個響頭,再通過入門試驗,才算入門。你這半夜三更爬墻算哪門子拜師啊?”

“你們想拜師,可以走正門磕頭,我想要拜師,卻沒這么簡單。人和人就是有這么大不同。”少年笑了笑,雖然是笑,笑意卻沒有漫進眼睛里,翹起的嘴角帶著淡淡的嘲諷,道,“就如這枚竹牌,我夢寐以求,你卻棄若敝屣。”

不知為什么,看著他這樣子,瓏華忽然想起從前有人獻給父王一只孔雀,沒有同類相陪,同誰也不親近,她費盡心思逗它,它的眼神都是冷冷的,不久便孤獨地死去了。

她覺得他和那只孔雀有點像,都是又淡漠又驕傲的樣子,心里便一軟:“你看,這牌子上刻著丙十三,是我的號,你拿去了也沒有用……”

“不,只要是弟子行牌便行。”少年看著她,“這便是我的入門的試驗。”

瓏華愣住了,據說所有人入學時只考學識,比如她就是作了首詩。

“人們說黃谷書院的弟子寧愿放棄自己的性命,也不會放棄自己的行牌,所以黃谷先生以為這條件能將我拒之于門外,但老天爺不許。”他一笑,眼中有光,“這便是天意。”

瓏華一時間呆住,不知道是為他的話,還是為他的眼睛。

他那對亮起來的眸子,就像一對浸在水中的黑曜石。

四國之間紛爭不斷,書院第一條院規便是不許弟子們提及自己的出身姓名,以免牽扯到家仇國恨,不得安寧。弟子們之間皆用天干地支稱呼,比如瓏華入學的時候排在丙十三號,便叫“丙十三”。

而那個完成了試驗的少年,按序排位,便是“丙十四”。

瓏華爬墻潛逃未遂,又擅自放棄行牌,原以為這回怎么著也要被譴送回國了,結果先生淡淡一句:“姑念汝初犯,先關一月靜室,以觀后尤。”

同窗們紛紛羨慕她運氣好,這么亂來還能留在書院。瓏華有苦說不出,只想默默問候老天爺。

關了一個月出來,經過后院,看見一個人在挑水。

是個受罰的弟子,再一細瞧,面色蒼白而眼眸漆黑,是十四。

她一時好奇,踱了過去。

后院廚房有三只巨大的水缸,一般學生只罰挑滿一缸,就要脫一層皮,十四卻挑到了第三缸。

瓏華吃驚:“你這是犯了什么錯?”

她突然出聲,十四意外回頭,看清是她,沒說話,點了點自己的唇。

“還被禁言了?”瓏華更吃驚了,“你到底做什么了?”

十四沒說話,嘴角翹了翹,露出一絲笑意,帶著一貫的嘲諷。他身上穿著弟子青衿,淡淡的青松般的顏色,不知為何,瓏華卻想起了他那身黑衣,黑……大約是最適合他的顏色了。深沉,遙遠,冷漠,無邊無際。

禁言是瓏華最痛恨的懲罰,對丙十四的苦楚感同身受。九月天氣,楓葉殷紅,她摘下一片,拔下銅簪,連樹葉帶簪子遞給他:“喏,不能說,可以寫呀。”

十四卻沒有接,愣愣地看著她,眸子清亮如水,瓏華在他的瞳仁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長發披肩,發絲柔潤如緞,嘴角含笑,眉眼彎彎。

“你是……女孩子?書院會收女弟子?”

就這一句開口,犯了禁,在旁監視的執律衛監登時將懲罰翻了一番:禁言二十天,挑水三十缸。

“三十缸,還讓不讓人活了?”瓏華沖衛監道,“是我招他說話的,不關他的事,有本事沖我來!”

衛監自然不會理會她。

所以瓏華討厭這個鬼地方!關了一個月的怨氣勃然大發,瓏華擄起袖子就要找衛監算賬,胳膊卻被十四拉住,簪尖在楓葉上寫下:“你一個姑娘家,性子怎么這么烈?”

“是他們不對!說一句話又怎樣?傷天害理了嗎?不對就是不對!”瓏華氣得脹紅了臉,然而十四力氣比她大得多,最終還是給扯了開去。

十四在楓葉寫到:“窗課上,我有一字筆誤。”

瓏華跳了起來:“一個字就罰這么重?!所以說這里討厭啊!你嘗到苦頭了吧?要不要跟我一起逃?”

十四深深地看了她半晌,寫道:“不必。不重。”

后來瓏華才知道,對十四來說,挑水外加禁言真的不叫重,他一個人基本上包圓了書院里所有的重罰。即使交上了最完美的窗課,先生也會隨意將他支出學舍,等他完成吩咐回來,半堂課已過了。

瓏華怎么也想不通先生為何這樣對他。

十四道:“因為他害怕。”

“怕什么?”

十四微微一笑:“他怕教會了我,此后天下人便不再記得黃谷先生了。”

是在午后,陽光透過殷紅楓葉,曬在他的臉上,不知道是不是陽光太過燦爛,瓏華覺得眩目。

藍如玉,楓紅似火,都不及這一笑出色。這個笑容冰冷而驕傲,在瓏華的的腦海保存了好久,好久,好像誰用刀子刻了下來,好像永生永世都不會褪色。

從此以后,瓏華聽課聽得格外認真,下了學,便將先生在課堂上的話原原本本講給十四聽。

有些地方她也不懂,但勝在記性好,硬生生逐字背出,十四手指在她腦門輕彈了一記:“囫圇吞棗,難為你記得住。”

瓏華當然要彈回來,但他臉上有淡淡的笑意,不帶嘲諷,不帶驕傲,全是柔和,一呆之下,手指就彈不出去。

十四大約是瞧她一臉呆樣,笑意更深了一分,又彈了她一記。

片刻后,瓏華才揉著腦門跳起來:“我也算你半個老師,你敢打老師!丙十四你給我站住!”

十四人高腿長,早已經去得遠了。后院大缸邊,一個跑,一個追,秋日里晴光朗朗,空氣里全是草木干燥的芬芳。

瓏華已經記不得自己是怎么跟冷冰冰的十四熟絡起來的,也許是她時常給他帶饅頭,也許是她沒事時就在他身邊嘰嘰呱呱說個不停。

挨完了罰,十四會有短暫的休息,兩人并肩靠在樹下,紅葉后面就是高高的遠遠的藍天。兩人有時靜靜的一句話也不說,風吹過,楓葉落,像一只只翻飛的蝴蝶。

瓏華忽然發現這個地方還不錯的,有風,有陽光,有楓樹,有十四。

有一天,她黃昏時才去找十四,他正在彎腰打水。她懷里兜著一兜果子,躡手躡腳走近,盡量不發出一絲兒聲響,驀地將一顆紅殷殷的果子送到他嘴邊,滿以為能嚇他一跳,誰知他張口就噙住。

瓏華驚訝:“十四,你都沒有檢查哎!”

他對入口的食物十分謹慎,向來要仔細查驗,瓏華最開始送的饅頭和清水也不例外。瓏華還為此生過氣,后來才知道他小時候被人在點心里投過毒。

不檢查的后果是很嚴重的,他整張臉都快皺了起來。

“這是先生書房外那棵山楂樹的果子,酸死了對不對?哈哈,我這就給十一十二他們嘗嘗去!”瓏華的笑聲像清泉一樣,能濺到人身上,十四的臉色卻驀然一沉,挑起水便走。

瓏華意外,十四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今天怎么吃個酸果子就生氣了?

一陣風來,卷起井沿邊的幾片楓葉,她拈起一片,對著夕陽,只見上面寫的是“碧云空暮,佳人何處”。

一片,兩片,三片,四片……足足有十片,都寫著這一句。

楓葉那么紅,字跡挺拔透逸,明明無聲,瓏華卻覺得空氣好像被什么東西奪去,呼吸為之一停。

等到十四回來,瓏華再沒有管那一堆山楂果子,她笑瞇瞇揚起一把楓葉:“十四十四,這是寫給誰的?”

如果是二十二歲的瓏華,會涼涼地笑一下。

如果是二十歲的瓏華,會想一下除了她,是不是還有另外一種可能,比如,別的人。

但十七歲的瓏華不會。十七歲的瓏華興高采烈,夕陽的軟紅的光芒照亮她的心她的眼,她大聲問:“是不是我白天沒來,你想我啦?”

十四一怔,瞬即出手,一把奪過楓葉,冷聲:“不是。”

兩個字,又犯禁了。

進入書院的第三年,開始學習布兵論戰,光靠口述已經不管用,兩人每天晚上趁人睡了,悄悄約在觀星臺。

觀星臺是先生測算天相的地方,整面墻上有月瑩石鑲成的星圖,到了夜晚會發出瑩瑩的光亮,光線足夠照亮桌上的地形圖。

圖上繪著一座城,城內標明兵士、居民、皇族、大臣及牲獸糧草若干,包括河流水井。題目是:若給你一萬兵馬,在一月之內攻陷該城,該怎么做?

瓏華的答案很簡單:撤兵。

一萬兵打人家五萬,還限一個月,除了撤兵還能干什么?

但十四沉吟道:“一個月太長,半個月足矣。”

瓏華一點兒也不意外。十四對布兵論戰有極濃的興趣和極高的天賦,不論多刁鉆的題目都能輕易破解。她托著腮在旁邊看他寫下答案,看著看著視線便從筆桿移到他修長的手指,再從手指移到他臉上。

他真是有著這世上最完美的側臉,在月瑩石淡淡的光芒下,如美玉般發著光。

“照抄一遍,背熟,明天好應對。”十四把筆遞給她,她卻沒接,捧著臉,癡癡問:“吶,十四,你叫什么名字?”

她想知道他的身份,名字,以及一切。

好像知道了,便可以擁有一般。

而擁有……單只是想象一下,心里面便滿滿的,亮亮的,好像要從胸膛里發出光來,這光又輕盈又溫暖,叫人想飛起來。

可像往常一樣,他只是道:“又想犯禁?抄吧。”

又失敗了。瓏華郁悶地接過筆。她一直想著,她問他的名字,他一定也會問她的名字呀,這樣就可以把名字告訴他了,還是說……她干脆直接告訴他……

胡思亂想間,十四低聲道:“終有一天我會親口告訴你我的名字,終有一天……我會堂堂正正站在你的面前……”

瓏華正想說“你這不就堂堂正正站在我面前嗎”,頭上已經挨了一記爆栗子,他輕笑:“用心抄,不然明天露餡。”

他們倆玩這一套已經很久了,先生一次也沒發現過。瓏華以為這一次也一樣安然過關,可是沒想到,窗課交上去的第二天,她就被傳喚到了觀星臺。

瓏華做賊心虛,覺得先生很可能知道了他們偷偷來觀星臺的事,正在心里籌謀怎么樣把十四摘出去,反正先生向來對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她一個人扛就好……就見一份窗課扔到面前,先生冷聲問:“這是你寫的?”

原來只是為這。瓏華暗暗松了一口氣:“是。”

“是有多狠毒的心腸,才能想出這種計策?!” 先生的聲音低郁沉痛。瓏華愕然抬起了頭,入院三年,頭一回在先生古板的臉上發現了這般痛心疾首的神色。

“我就……就想這是最快的法子……所以就這么寫了……”

“當真是你寫的?!”

寫得不好嗎?可她交上亂七八糟的窗課又止一回兩回,為什么這回這么生氣?

那可絕不能讓先生知道這是十四的主意,不然十四要被禁言到下輩子。

瓏華堅定地點頭。

“你可知道,你驕縱頑劣,幾次三番胡來,我依然留你在書院,是為了什么?”先生眼中有深深的失望,“你出生時太微星大發光明,太微主撫育生發,是顆祥和星宿,可克制亂世之主昭明星。四國將有一場大浩劫,而你便是阻止這場浩劫的人!所以我請離王送你來書院,所以我放任你同他朝夕相處,指望太微之祥和能感化昭明之戾氣,結果,結果,竟然是你被他所影響!難道天道失衡,正終不能壓邪?”

瓏華呆住了,她從來不知道自己被寄予過這般重大的希望。

而且,什么太微?什么昭明?他們還沒學到星相,她實在聽不大懂……

“你走吧!”先生一聲斷喝,“黃谷書院留不得你了!”

這句話她聽懂了,頓住愣住。

如果是在以前,聽到這句話會樂得笑出來,可現在,她卻有說不出來的恐慌,通一聲跪下:“先生,我……我可以改,我可以重寫一份……”

“惡念已生,如何能改?給我走!”

瓏華被監衛押上馬車,就像一個囚犯。她求監衛給她半炷香時間,半炷香后她一定乖乖離開,監衛面無表情地揚起馬鞭,馬車向書院大門駛去。

不,不,讓她去見見他,讓她跟他說一聲再見。

十四,十四,十四。心里全是這個人。她還不知道他叫什么。早知道會有今天,她還要什么可笑的矜持,她要知道他的名字,要知道他是哪里人,要知道什么地方可以找到他……灼熱的念頭在胸膛里翻滾,人的肉身多么脆弱,一顆心疼得好像要爆裂開來。

“……十三,十三!”

馬蹄聲中,忽地傳來人聲。

瓏華猛然回頭,看到一道人影向馬車追過來。

連日晴朗,馬車揚起風塵滾滾,他臉上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急切和驚慌,青衿的衣擺扎在腰間,他一定又受罰了。

像是有一只溫柔的大掌撫過她的身心,疼痛與掙扎暫停,她癡癡地看著他,用力地看著他,像是要把他刻進腦子里。

淚水劃過臉頰,滾燙。

她喜歡十四。她一直知道自己喜歡十四。就像她喜歡楓葉,喜歡花,喜歡好天氣。

現在她知道她錯了。她喜歡十四,比世上所有的楓葉、所有的花與好天氣加起來都喜歡。他是天上地下她唯一的喜歡,是從出生到死亡唯一的心動。

我真傻啊,到了離別的時候,才知道自己有多喜歡你。

“別過來!別離開書院!”她拼命用最大的力氣大叫,“我在離國等你!學成之后來找我!我叫瓏華,離國瓏華!”

聲音離開喉嚨,飛躥在空氣中,像魚兒消失在水里,她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她在馬車上像個孩子那樣痛哭失聲,“我等你來……我等你……我等你來找我!”

她在等他來,一直在等。

離國的瓏華公主出落得越發美麗,被稱為四國第一美人,求親的使者絡繹不絕,但瓏華看也不看一眼。

她在宮殿外種滿楓樹,秋天的時候楓葉紅了,她能在樹下坐上一整天,身邊落滿楓葉。她用簪尖在楓葉上寫字,一片一片,寫了又寫。

“你一個姑娘家,性子怎么這么烈?”

“窗課上,我有一字筆誤。”

“碧云空暮,佳人何處。”

……

只言片語,當時只道是尋常,現在卻成了療愈的圣藥,每寫一句,因為思念而帶來的苦楚便減輕一分。

王兄以為她悶壞了,要帶她出去玩,瓏華輕聲道:“我不去。萬一我去了,他正好來找我,怎么辦?”

王兄這才知道她的心事,同父王商量了一番,謝絕了所有求親的使者。離王拈須微笑:“把我家瓏兒迷得這般神魂顛倒,我倒要瞧瞧這人到底長什么模樣。”

“他自然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啦,父王你看到他,一定也會喜歡他!”只要提到十四,瓏華心里就滿滿的,暖暖的,亮堂堂的。她都想好了,十四擅于用兵,到時候可以幫父王和王兄鎮守離國,其它三國一定不敢來犯,離國將會是天下最太平的國度。

黃谷書院五年期滿,他,也快來了吧?

她安安心心地等,甜甜蜜蜜地等,一日復一日,一月復一月,一年復一年。

一直等到,安王墨夜弒族登基,吞并宋國,揮師南下,王兄死,父王崩。

大臣驚慌地向她奏報宋國王都淪陷的情景:當時安軍駐扎在城外五十里,如一頭在狩獵前靜靜蟄伏的猛獸,遲遲沒有發動攻擊。就在此時,城內暴發一種奇怪的疾病,先是老人和小孩,然后是壯年,上吐下泄,虛弱而亡。誰也查不出病因,上下束手無策,人心惶惶。

大臣的聲音沉痛而遙遠,在大殿里發出空寂的回音。瓏華坐在冰冷的王座上,一身重孝,她的神魂已經隨著父王和王兄而去,整個人疲倦而麻木,但隨著大臣的聲音,卻有什么東西在腦海若隱若現,那是,許久許久之前的某一篇窗課——

“……夫千古名城,百世經營,水流積道,必有路徑。只須一毒,而漫百井,民力既奪,兵力何存?”

大夫連夜熬制藥物,可惜收效甚微。民間開始傳言說城中已被瘟神詛咒,只有出城才能活命。于是無數百姓試圖闖出城門,兵士們當然死不開門,兩相爭奪,城內更加混亂不堪,安王便在此時攻城,幾乎不費吹灰之力,拿下王城。

“……則趁機散播流言,民心愚鈍,惶惶不可終日之際,必生內亂。民怨既沸,兵力難繼,怒怨交集,驚懼無畏,彼以怨忿疲憊之兵出戰,吾以驕兵銳騎待之,勝下立判,梟其領首,則彼軍心必潰……”

瓏華好像又回到了書院的觀星臺,在月瑩石柔和的光芒下一字一句寫在紙上。當時只當是單調的白紙黑字,現在卻露出猙獰面目,一字字仿佛變成血一樣的殷紅色,一滴滴淌出紙外。

“人們都說,這安王是天生的殺星,所到之處,所向披靡,現在,他的軍隊正朝離國而來,這可怎么辦啊公主!”

大臣的聲音還在瓏華耳邊嗡嗡作響,但瓏華已經聽不到了。

她眼前只有那血腥的字跡。時隔這樣久,她終于懂得了那是怎樣一種計策,而先生又為何那樣憤怒。

“……先投之以毒,后施之以流言,再示之以兵威。三者即畢,誘之以降。不出半月,此城必破。”

是他!

宮殿深長,喜慶的鼓樂聲也無法穿透它,聽上去非常遙遠。

和回憶一樣遙遠。

瓏華一動不動,整個人仿佛已經在鏡前凝固。

“呀”地一下輕響,窗子被推開,鏡中,一條人影,漸漸走近,漸漸清晰。

黑衣,黑發,黑眸。和當年一樣。不同的是,他望著鏡中的她,眸子里有燦燦的光。

他眸子有光的樣子,多么像一對養在水中的黑曜石。

有那么一個瞬間,瓏華靈魂深處有個小小的人影,想要起身撲到他的懷里,就好像什么事也沒發生過,他像當年約定的那樣來找她,而她還是那一直等他的女孩,預備帶他去見自己的父兄。

可惜,不可能了。

“你來了。”她沒有回頭,淡漠地啟唇,“十四……或者該叫你,安王。”

“是,我終于來了。”他走近她,“卑微的丙十四如何有資格來見高高在上的離國公主?只有安王墨夜才有這個資格。”

“呵呵,呵呵……”瓏華垂下頭,肩頭顫動,像笑,又像是哭。

墨夜的聲音低下來:“對不起,我……我那時剛剛平定宋國,不知道援軍的將領是你兄長……”

“如果你知道呢?”瓏華驀然抬起頭,眸子被淚水洗得清亮,逼視他,“如果你知道他是我王兄,你會放過他嗎?”

墨夜看著她,沒有說話,眼中有絲痛楚。

“你不會。”瓏華的聲音篤冷,寒冷,就像她現在的心一樣,她的心就像這面鏡子,將眼前這個人照得纖毫畢現,“你登基已經半年,甚至已經攻到王城下,都沒有來找我。因為你不敢來找我,你怕我求你放過離國,你不會放手,所以你不給我求你的機會。”

“四國之間的爭斗太長了,應該結束了。”墨夜深深地看著她,“你說得不錯,如果不是你突然大婚,我會等一統四國之后,捧著天下的后印來見你,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兩手空空來見你。”

“你怎么會是兩手空空啊?”瓏華笑了,笑得嘲諷,“你手上沾滿了宋國人的血,離國人的血,還有我王兄、我父王的血……你帶著好大一份厚禮啊!”

“我知道……你一定會怪我,所以,我一直不敢來見你……”墨夜氣息忍不住激動起來,“可我初奪王位,必須平定外敵以消彌內患,如果宋國不覷睮安國,我怎么會出兵?剛剛平定宋國,不滅除援軍怎能穩住江山?瓏華,我騎上虎背,便再難下來了,只有一步一步往前,直到四國一統!”

“夠了!”桌上的妝奩盒子拂倒在地,發出聲響,寒泊和甲士沖出,寒光閃閃,刀尖對準墨夜。

瓏華閉上眼睛,淚水劃落:“你什么也不必說了,用你的性命,替死在你手上的天下人償命吧!”

甲士們一涌而上,可以在一瞬間將他捅成刺猬。那個在楓樹下和她一起讀書的少年,將在她面前消逝。

她將奪走他的性命。

可是,可是,沒有人比她更想他好好活著,沒有人比她更想他露出柔和笑容,生命中再也沒有任何冰冷陰霾。

她緊緊地摁著自己的胸口,布料與肌膚之下大約已經不再是一顆完整的心臟,而是一團模糊的血肉。

寒泊見她臉色慘白如死,忍不住問:“公主……”

“殺了他!”瓏華嘶聲叫道。

可甲士的刀最終還是沒有刺出去,宮殿四面的窗子打開,無數支箭矢射向殿內,甲士們一一中箭,那是安國的軍士!

一名離國老臣被扔進殿內,老臣哭道:“公主,安王派人冒充興國兵馬來送新婚賀禮,叩開了城門,如今王宮已經淪陷了!”

“哈哈哈哈哈……”瓏華大笑,“安王,你好手段!”

墨夜向她伸出手:“瓏華,過來好嗎?我從來不曾想過傷害你……從今往后,我會補償你,千倍百倍地補償你。”

瓏華眸子像是涌起了一片迷霧,她邁出了一步。

“公主!”寒泊大叫一聲,箭矢“撲”地一聲,從背后扎透前心,“別忘了……離王是怎么……死的……”他一晃,仆地。

我怎么會忘呢?瓏華想著,她又邁出了一步,一步一步,卻不是走向墨夜,而是走向殿外。

東方泛出魚肚白,天色將明,她站在高處,憑欄望去,安國的王旗插遍離宮。

“瓏華,不要難過,這一切依然是你的,城依然是你的城,子民依然是你的子民。”墨夜走到她身邊,聲音柔和,“你所擁有的,只會更多,更大。從前你擁有一個離國,爾后你將擁有整個天下。”

瓏華慢慢回過身,看著他,輕聲問:“十四,你是不是喜歡我?”

她又叫他“十四”了,叫他心頭一暖,喉頭微有哽咽:“是。”

這個字,他欠了她這樣久。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女孩子揚起那把楓葉問他是不是在想她時,他就該把這個字說給她了。

瓏華靜靜地看著他,好像穿過了歲月,看到從前楓樹下微笑的少年,聲音溫柔:“我從前轉教過你許多課,你還說我算你半個老師,你還記得嗎?”

“記得,當然記得。”那是他永生永世都不會忘記的時光,那也是他有生以來最甜美明亮的時光,因為有一個女孩,什么都不為,只是對他好,對他那樣好。

“今天,我再教你一件事吧。”

墨夜全身骨骼都因歡喜而顫栗:“你說,你說。”

“你站遠些好嗎?”

有什么不好呢?她不再怒視他,不再怨恨他,不再想殺了他,他歡喜都來不及,一連退出三大步。

“你聽好了,這世上有些東西失去了之后,就算你花十倍、百倍的力氣,就算你窮一生的時光,也不可能彌補。因為,它們無可替代。所以,不要輕易破壞,好嗎?”

她說完,嫣然一笑,手在欄桿上一借力,整個人,翻下宮城。

“不——”

整座王宮回落著墨夜的一聲嘶吼,仿佛被日光化成的刺刃利中心臟。

他撲到欄邊,她的衣袍被風鼓起,像長出來的翅膀,衣角甚至拂過他拼命伸出去的指尖,然而,一觸即逝。

晨光如霧,時光如夢,衣袖翩然如蝶,她在他面前,教會他知道什么叫做永遠的失去。

四國一統之后,王都選在了離國,王宮便是舊日的離宮。

王宮遍值楓樹,多少年過去,每逢秋日降臨,楓葉便如約轉紅,像是赴著一場冥冥中的約會。

只是,再也沒有人摘下其中一片,寫下只言片語,遞到他的面前。

墨夜終于知道了什么叫做不可替代,什么叫做無法彌補。什么叫窮盡一生,也無法挽回。

所以他沒有破壞,他珍視那些曾被他視若螻蟻的子民,因為他們還有機會得到他永遠得不到的幸福。

楓葉那么紅,加上晚霞的光芒,整個宮殿好像要燃燒起來。

“……這個盒子,我要用來陪葬。”

這是一統四國的安王臨終唯一的交待,他最后望了窗外紅楓一眼,嘴角帶著一絲悵然的笑。

楓葉的紅光仿佛要從窗棱里漫進來,重新生出更為鮮亮的葉子。

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可惜,已經太晚了。

原來,我所有的、最好的東西,當年在樹下就交給你了。

那只盒子靜靜地躺在他的身邊,里面是已經干枯至朽的樹葉。若時光重新賦它們以飽滿的水份,它們會變成令人心醉的一片楓葉,上面書寫著那兩個人在最好的時光里,向彼此交付出的,最好的東西。

“你一個姑娘家,性子怎么這么烈?”

“窗課上,我有一字筆誤。”

“碧云空暮,佳人何處。”

責編: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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