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會呼吸”的好書

周文

《老表之歌》既厚重又曉暢，取舍有度，疏密得當，吐納松快，收放自如，是一部“會呼吸”的好書。

一、對現實生活的熱情擁抱、準確把握和深入書寫，是“會呼吸”的底氣

《老表之歌》致力于對中國40年改革開放頭二十年的敘寫，以虛構的南江市為主要空間展開描述，事件涵蓋城鄉，筆墨深入各處，人物琳瑯滿目，情節跌宕起伏。生活是波瀾壯闊的，故事是引人入勝的，演繹是井然有序的，分寸是拿捏得當的。從中，可以飽覽解放思想撥亂反正、發展經濟旗幟高揚、偉人視察南方等歷史節點的時代風云，可以品咂恢復高考、家庭聯產承包、創辦經濟特區、企業承包經營、價格雙軌、干部“下海”、招商引資等重要歷史事件的原汁原味，更可以從路邊店、養豬場、果園、茶廠、藥廠，雙排座與“皮卡”、“廬山”香煙、“英雄”奶粉、“四特酒”、“狗牯腦茶”、炒米粉、“四星望月”、秤砣酒糟蛋，鯉魚燈、斑鳩調，打工妹、一心為民的好官、心術不正的干部等元素透視江西改革開放的曲折歷程、江西地域文化的鮮明特征和老表的獨有性格……而這些的有機組合，構成了一幅有縱深有表征、有道義有風情，既高雅又通俗、既壯麗又簡樸、既雄強又溫馨的人生畫卷。《老表之歌》是改革開放歷史的真實記錄和藝術再現，堪比柳青的《創業史》。

二、手法靈活多變，把故事講好，是“會呼吸”的前提

《老表之歌》運用了各種敘事手段，或宏大或精微，或高開或低走，總以把故事講得“好聽好看”為旨歸。

作者注重從小處著眼、微觀入手，以小見大、一斑觀豹。“小”和“微”固然突顯了作品的敘事風格，但“大”和“高”的敘事也是重要的方面，而且運用嫻熟、足見功力。如對招商引資、黨政關系的獨到見解，對電視機市場“拐點”的透徹分析，對“官倒”、過頭稅、高利貸的揭示，對邊界貿易、馬路經濟、臍橙產業獨具慧眼的評說，對投資環境的剖析等，精彩紛呈，嘆為觀止。

三、老表群像的成功塑造，是“會呼吸”的保證

《老表之歌》沒有拘泥和局限于人物外貌、心理、語言以及景物等的過分細膩描寫，沒有糾結于細節的累積，簡化了修飾和裝點，借鑒并結合運用特寫式場景、鏡頭語言式對話等影視手法，避免了密不透風的敘說和炫人眼目的渲染。從閱讀的實際效果看，是簡潔明快、輕松愉悅的。活躍于作品中的眾多人物，也許不是那么具有傳奇色彩，也許少了些戲劇性，但只要你注視他們、抵近他們，一定能夠充分感知他們的自然真實和鮮活生動。江兆南、肖海君、高雅紅、江鳳梅、肖麗萌、張亦華、林一凡、杜強、秦姑、牛斤、梁光含、楊達才、于副主任、許向才等等，無不栩栩如生。他們不是天外來客、山中隱士，而是我們的兄弟姐妹、同學戰友、同事朋友、親戚鄰里，甚至就是我們自己。

人物的“會呼吸”，決定著作品的“會呼吸”。文無定法，異曲同工，《老表之歌》在這方面的大膽嘗試和探索，是革新也是突破，有不容低估的積極意義。

四、隨處可見的精彩之筆，讓“呼吸”有了合理的節奏和濃郁的美感

隨機應變，揚長避短，縱橫捭闔，肆意揮灑，作品中的精彩片段俯拾皆是。如寫江兆南和肖海君將雞灌少許土酒用化肥袋裝了在墻腳下偷著賣;寫懶漢牛斤穿廢舊化肥袋縫制的褲子，前面是“日本尿素”，后面是“株式會社”;寫雞蛋換糧票;寫冬修水利、“雙搶”等農村生活場景寫“機關病;寫王達進陪徐局長打“業務麻將”;寫“窩里斗”;寫江兆南高雅紅為貸款陪銀行行長喝“花酒”;寫連片果園，“一行行臍橙樹苗就像一行行綠色的小音符，組成了一首龐大的綠色曲譜，彈奏出美妙動人的綠色樂章”;寫杜強秀機智，杜撰“三封情書”;寫林一凡肖麗萌用隱語“那個”打情罵俏;寫十月下旬的南江好風光;寫市委書記到醫院看望昏迷的高雅紅和陪護的江兆南，明知是自己的兒子兒媳卻不便相認。這樣的敘寫是多么樸實，又是多么鮮活，珍珠玉貝一線串。

圍坊村口的老樟樹出現在《老表之歌》中深有意趣，別具匠心。書中寫這棵樹的地方多達十幾處。如第一章開頭便說這樹是江家先祖親手栽種，活過了千年，“老輩說這棵樟樹很有靈性，每逢大喜事就枝繁葉茂，而當有禍難時就會枝枯葉黃”。第三章寫粉碎了“四人幫”，“從年初開始葉子有些稀疏的村頭那棵樟樹又爆出了不少新葉”。第四章寫“大概是包產到戶后人們的生活好了，圍坊村頭的那棵大樟樹也越長越茂盛，葉子綠得發亮，顯得挺拔蒼勁”。第九章寫政策放開，江家的小店辦得紅火，“一群小鳥飛落在大樟樹上‘啾啾地唱著歌兒，小時裝店外頓時充滿了生氣”。第二十二章寫市委書記梁光含在大樟樹下有感而發，說：“我們任何時候都要努力地把村級經濟搞上去，只有把這個基礎打扎實了，村子才能興旺發達，老百姓也會越來越滿意，就像這大樟樹一樣，根深才能葉茂，根深才能永葆生機蓬勃。”第三十章寫高雅紅蘇醒之后順利地產下一崽，江家在大樟樹下行“添丁禮”，辦“添丁宴”，放“添丁炮”，“蒼勁的大樟樹在默默地注視著這古樸而又喜慶的場面，仿佛又生機煥發，顯得更加繁茂和翠綠”。大樟樹成功地起到了串聯情節、營造場景、烘托氣氛、隱喻事理等作用。這棵樹懂情感，有愛憎，善表達，是見證。它在注視著人，也在護佑著人。

生活有根底，思想有源泉，人物有血肉，表達有韻致，境界有高度，整體有美感。這樣“會呼吸”的作品，無疑是成功的。

《老表之歌》是作者的長篇小說處女作。我注意到，它沒有出現“大結局”，精心鋪墊的線索也還沒有抽出線頭，村頭的老樟樹還在伸枝展葉。或許有新的儲備、新的安排、新的目標、新的努力。我們期待它更厚重也更亮麗的續篇。

（作者單位：江西省廣播電視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