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樹法
不管歲月怎么流逝,童年那些或幸福、或苦澀、或傷感的記憶卻深深烙印在我的心底,永遠忘不了,抹不掉。
六七十年代,羊口鹽場的小火車是“北大洼”一道亮麗的風景線,也是我童年時代心中難以磨滅的美好印記。
六十年前,正值國家經濟暫時困難時期。為適應國家第二個五年計劃對鹽業生產的需求,山東省新建年產130 萬噸鹽場建設。羊口鹽場的建設,為當地經濟發展和周邊社會勞動力提供了上千個就業機會。當時年僅27 歲的父親與同村王學勤、李選挑等5 名村民一起編入了安丘縣民工營,與當時昌濰地區十二個縣的一萬三千多名民工一起,自帶鋪蓋卷和小推車,聚集到渤海萊州灣南岸一處叫“北大洼”的鹽堿荒地,住草棚,睡地鋪,喝苦咸水,吃粗糧菜窩頭,戰海潮,斗寒暑,風吹日曬,披星戴月,用小車推,鐵锨挖,在茫茫鹽堿灘涂上建起了全國著名的山東羊口鹽場。在那個經濟困難的年代,許多人忍受不了“北大洼”的艱苦環境和繁重體力勞動,有的偷偷“開小差”跑回了家。聽父親講,同村的5 人中,只有他堅持留了下來,成為了羊口鹽場的第一代建設者和企業職工。
手捧父親留下的維修保養小火車道軌的老照片,第一次來鹽場的情景歷歷在目。
我出生在六十年代末,母親去世后,我與祖父母生活在一起。記得六歲那年父親回家探親時,與祖父說了一宿的話。我隱隱約約地聽到了父親要把我帶走的信息,從沒有出過遠門的我躲在被窩里偷偷哭了一夜。第二天在我的哭喊聲中,父親還是帶著我坐上了開往“北大洼”的大客車。下車后,父親領著我沿著一條柏油路向北走,公路兩邊是幾處紅磚紅瓦的院落和一處半圓拱形的高大建筑。一路上,父親有些自豪的告訴我,這里是職工醫院、這里是百貨商店、這里是俱樂部放電影的禮堂、這里是木工組、這里是學校……走過北大橋,繞過一處偉岸高大的毛主席像,就是父親所在的工作單位——山東羊口鹽場儲運隊。
父親整天與小火車打交道,我也有幸與小火車結下了不解之緣。父親所在的工作單位主要負責羊口鹽場的原鹽集坨、筑裝、運輸和調撥,下設運行、篷布、公路、鐵路、火車等10 個組。后來我了解到,從一九六四年至一九八八年,羊口鹽場建成輕便鐵路21.6 公里,配有內燃機車6 臺、運鹽斗車56 節、各類皮帶輸送機29 臺,并建有8 個大型坨基臺,集坨存量最高達到33.55 萬噸。一九八三年后,羊口鹽場停止集大坨,實行產鹽生產工區的原鹽就地放銷。鐵路沿線的原鹽一部分就地裝包,運至火車站貨臺,直接外運;一部分運至洗鹽廠,生產洗粉鹽、洗精鹽。父親當時是鐵路組的一名員工,父親住的宿舍是一棟半圓拱形屋頂的紅磚排房,四個人一間宿舍。每天的工作就是坐著小火車對場區內沿線鐵道的道軌和枕木進行維護保養。



兒時與我一樣住在父親單位大院里的,還有軍、雨、亮、華……與我年齡相近的童年玩伴,我們一起在鐵路道旁玩游戲,在運鹽斗車里捉迷藏。夏天,玩累了,我們就一頭扎入鐵道旁的一處大水灣里,雨的水性最好,我們五六個小伙伴誰都抓不住他。因為偷偷下水游泳,我也沒少挨過父親的揍。兒時,看電影是我們的最愛,《鐵道游擊隊》《小兵張嘎》《地道戰》都是我們百看不厭的影片。記得有一次,父親換下滿身油漬的工裝,悄悄告訴我,“今晚我們坐著小火車去看電影。”聽到這個喜訊,我高興地在父親宿舍前的院子里狂跑了三圈,歡喜地呼喊著“噢,坐著火車看電影嘍……”那時羊口鹽場電影隊每周都要到制鹽場區巡回放映,遇到鐵路沿線運鹽的工區放電影,父親就會帶著我搭乘每天三班倒運原鹽集大坨的小火車去看電影。吃過晚飯,我們自帶小板凳,爬到小火車的運鹽斗車里,小火車冒著黑煙加速前行,父親把我舉過頭頂,我迎風揮舞著手臂,內心油然而生一種鐵道游擊隊小戰士般的自豪。
伴隨著改革開放的春風,一九八八年益羊鐵路建成通車,結束了“北大洼”對外沒有鐵路的歷史。那年20 歲的我已經作為羊口鹽場第一屆技校畢業生分配到了制鹽場,成為了一名光榮的鹽業工人。聽到益羊鐵路通車的消息,我高興的一夜未睡。利用休班的日子,我跟同事坐上火車去了青州云門山,放飛“坐著火車去旅行”的那份愜意,重溫了兒時的夢想。
改革開放40年,我們偉大的祖國經濟發展突飛猛進,科技進步日新月異,復興號高鐵貫穿祖國的大江南北,乘坐高鐵已經成為了普通老百姓日常生活中說走就走的旅行。新時代,新征程,作為一名新中國改革開放四十年的親歷者和見證者,我們擁著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夢想的新時代之風,伴隨新一輪改革開放的洶涌澎湃大潮,秉持傳承初心、創新實干的無私奉獻精神,必將會譜寫出一曲動人的新時代贊歌。
如今,每當出差乘坐高鐵,感受新時代新氣象新成就時,羊口鹽場的小火車便浮現在眼前,勾起我童年美好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