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福宇 馮卓文



摘 要 微博自誕生以來,憑借其特有的交往方式的互動性、傳播的快速性和公開性等特點,曾一度引起學界的廣泛注意,甚至直接被視為公共領域。但具體分析微博用戶群體特征、運行機制,以及用戶對議題的偏好,不難發現,娛樂化傾向日益嚴重,且存在等級區分制度的微博實在難堪重建公共領域這一重任。筆者認為微博不應被視為公共領域。
關鍵詞 公共領域;哈貝馬斯;微博
中圖分類號 G2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674-6708(2019)233-0016-03
1 公共領域的內涵、基本特征及內在矛盾
1.1 公共領域的內涵
公共領域的概念的緣起于美籍政治理論家漢娜·阿倫特,集成于法蘭克福學派第二代旗手哈貝馬斯之手。哈貝馬斯從歷史視角出發,以英法德等國的歷史為背景,從各個方面考察了資產階級公共領域,并首次揭示其從產生到衰落的整個過程[1]57。(公共領域雛形出現于17世紀的咖啡館和沙龍,歷經了從文學公共領域發展到資產階級公共領域的過程并在18世紀發展到頂峰,19世紀隨著國家的社會話和社會的國家化,以及面對文化工業的沖擊中,傳統意義上的資產階級公共領域走向衰落。)但哈貝馬斯并沒有對公共領域的概念做出明確的界定,梳理其相關論述可以得出:在哈貝馬斯的理論中,公共領域是指由私人領域集合而成;以國家和市民社會二者的分離為基礎,能夠滿足與作為國家和權力機構的象征的公共權威領域相抗衡的要求,就公共事務進行討論最終能夠形成類似公共意見即公共輿論的領域。
1.2 公共領域的基本特征
公眾是法律的唯一合法源泉,理性是公眾輿論的唯一支撐。原則上資產階級公共領域內的一切活動均須建立在理性的基礎之上。
1)公共領域在機制上擁有一系列范疇,且具備一種社會交往方式,同時反對等級及禮儀。去除了權力和社會地位等狀況對討論的影響。作為公眾的純粹個人在理性的層面上參與社會討論,通過討論形成與漢娜·阿倫特所強調的“人之間”的多元與差異的共識相區別的一致的公眾意志。
2)公共領域具有公開性,其對參與者無限制,在滿足討論者代表著公眾而進行的討論的前提下,任何人都可以成為討論的參與者,均可以在理性精神的指引下合理的表達自己的觀點。
3)公共領域的討論應當限制在一般問題上,只有在“公共問題”被納入批判視野的情況下,公共領域才使其存在的價值和意義成為可能[2]。
1.3 公共領域的內在矛盾
哈貝馬斯在《公共領域結構的轉型》一書中建構起的公共領域的理論體系并不完善,其內部存在許多自相矛盾之處。這些內在矛盾既是招致眾多批判的導火索,也是推動公共領域理論不斷發展與進步的源動力。
1)公共領域的內在矛盾首先體現在其存在基礎即資產階級人性觀念和私人自律中,資產階級人性觀念的3個基本要素分別是:基于自愿基礎上的私人自律,愛的永恒的共同體,以及教育保障人的私人自律。這些要素都受到市民家庭的保護,從而產生了與社會相分離的假象。
2)體現在開放原則同對理性的剛性需求之間普遍存在的矛盾,哈貝馬斯認為:“在產生于市民階層之中的市民階層的公共領域內,應當公私分明,公共領域不允許被私人化和專制化。”[ 3 ]但在實踐中這種烏托邦式的公共領域并不存在,出于對理性的需要,教育和財產成為了公眾進入公共領域的兩個基本條件。
3)體現在法治國家觀念上,“以市場經濟為基礎,以契約關系為中介,以尊重和保護社會成員的基本權利為前提是一切市民社會的基本特征。”[1]94暴力統治的要求使得立法本身帶上了強權色彩,而這與公共領域與公共權力和權威領域相對立的基本特征相抵觸。
2 微博基本特征及其用戶分析
學者楊曉茹對微博的定義如下:作為一種流動的互聯網裝置,又是新一類開放的互聯網社交服務其興起是基于Web3.0平臺的產生和發展。博主通過手機或電腦最多只能上傳140個字或者不大于5M的圖片,他的”跟隨者”(followers)就能及時查看該信息并發表評論[ 4 ]。從微博的傳播互動特性來看,其具備4A元素特征,這意味著任何人(anyone),可以隨時(anytime)隨地(anytime)的發布任何事情(anything)。
2.1 微博的基本特征
2.1.1 信息簡短,傳播效率高
為達到高效率傳播的目的,微博用戶所發布的信息被限制在140字以內,通過簡短的形式和淺顯易懂的內容,能夠在互聯網世界中實現快速廣泛的傳播。社會學家羅杰斯將大眾傳播分為“信息流”和“影響流”,信息流的傳播是“一級”的,在“一級傳播”中信息能夠直接抵達一般受眾;而影響流的傳播則是“N級”的。微博的轉發功能正是實現從“一級傳播”到“多級傳播”跨越的內在機制。
2.1.2 草根性強,分布廣泛移動化趨勢明顯
微博準入門檻低,任何人只需通過郵箱即可注冊賬戶。并可在微博上自由的發表個人觀點,因此非常容易導致微博內容的缺失,并可能帶來諸多負面的影響[5]。2017年12月微博數據中心發布的《2017微博用戶發展報告》顯示:“截至2017年9月,微博月活躍用戶共3.76億,與2016年同期相比增長27%,其中移動端占比達92%;日活躍用戶達到1.65億,較去年同期增長25%。”[ 6 ]
2.2 用戶分析
微博用戶總體而言具有年輕化,和較高學歷等特點,并且這一趨勢正在逐年增強。
2016年微博發布的用戶發展報告數據顯示:“截至2016年9月,微博月活躍人數達2.97億,同比增長34%,日活躍用戶達1.32億,同比增長32%。其中男性和女性用戶分別占比55.5%、44.5%,男性用戶數量較女性用戶高出11個百分點;同時將近80%的微博用戶為擁有大學及以上高等學歷的年輕一代,高學歷化初見端倪。”[ 7 ]如圖1所示。

微博用戶中極為重要的構成是擁有者穩定收入的年輕白領群體。30歲以下的青年為微博的主要用戶,占比達82%;18~30歲用戶占比接近70%。21歲是男女用戶數量臨界值,21歲之前女性用戶多于男性用戶;21歲之后男性用戶逐漸多于女性用戶。如圖2所示。

3 微博難堪重建公共領域的重任
判斷微博能否成為公共領域應以其特征為參考,因而須從以下4方面來分析:
3.1 微博并非以公共話題為主要討論對象
在哈貝馬斯思想體系中,公共領域中討論的問題應被限制在一般話題上,即討論的問題應是超越了個人利益和個人私欲的重大社會事件等問題。新浪微博數據中心發布的《2015年微博熱門話題》報告顯示2015年微博用戶經常參與關注的話題榜前5名分別是社會25.6%、明星25.0%、電視劇6.5%、電視節目6.1%、電影5.3%。[8]如圖3所示。由此可見微博用戶關注的重點不是社會公共問題,而更加關注明星電影電視等內容,表現出明顯的娛樂化傾向。
3.2 會員制下的等級制傾向
新浪微博用戶因其活躍程度和在線累計時長不同,可從1級開始升級,最高升至20級,等級越高享有的特權越多。此外還有加V認真體系:不同顏色代表不同的認證類型,主要有:興趣認證(黃V、紅V)、自媒體認證(黃V、紅V)、身份認證(紅V)、以及官方微博認證(藍V)。不同于以上兩種區分,微博還存在會員制度,即可以直接花錢購買的微博會員,購買后將獲得尊貴的皇冠標識以及相應的特權。被不同身份標識所區分的用戶群體,在公共問題的討論中會必然會導致話語權上較大差異,通過等級區分用戶的體系與公共領域的平等性原則背道而馳,因此無法滿足構建公共領域的需要。
3.3 后真相時代用戶行為存在理性缺位現象
一方面微博用戶群具有明顯的年輕化偏向。該群體熱衷于當下流行事物,發布信息追隨潮流,文本中展現出強烈的個人情感,以搏出位[9]。社會閱歷有限,見識不深,思想易受煽動,是導致這一群體易受微博其他群體影響,盲目跟風并參與到當下社會熱點問題的討論中的主要原因。另一方面后真相時代普遍存在的癥結,在報道中訴諸情感較陳述事實能取得更好的傳播效果。自媒體泛濫的現實狀況加之資本邏輯的侵入,在利益優先原則等扭曲的價值觀的指導下,理性因素的缺失成為普遍現象。
3.4 微博受公共關系侵蝕公共性偽化
公關關系發展于兩次世界大戰期間,與私人廣告針對普通消費者不同的是,公共關系把目標定位在“公眾輿論”,通過操作輿論等手段來實現傳播目的。在大眾傳媒時代這種侵蝕表現為公共關系在廣告中的運用。2017微博年財務收入77.1億,其中66.8億為廣告收入,占全年收入的76.6%,廣告收入是微博盈利的最核心因素。宣傳者把宣傳對象包裝成“公共事務”以引起網絡空間中的討論,并在一定時間內形成共識,再經由媒體放大取得轟動效應,這正是多數微博廣告采取的模式。哈貝馬斯曾如此評論:“供應商在追隨的消費者面前披上了代表型的外裝,公共性作為合法性原則成為偽公共性。”[ 1 0 ]
3.5 微博空間并非是國家和社會分離的結果
公共領域以國家與市民社會的分離為基礎,首先隨著市場經濟的擴張,社會再生產、政治權力二者逐漸分離,生產從公共權威職能中解放出來;其次從生產中解放出來的公共權利能夠自主履行行政管理職能。公共領域應是介于公共權力領域和私人領域的中間地帶。但在實踐中,新浪微博等自媒體必然會受到相關行政力量的干預,2014年2月,中央網絡安全和信息化領導小組成立,加強了對網絡領域的監管力度。2018年3月中共中央印發《深化黨和國家機構改革方案》提出優化中央網信辦職責,網信辦接管原由工業和信息化部管理的國家計算機網絡與信息安全管理中心,統一協調對網絡領域的管理和建設。行政權的最終進入和行政管理的干涉,使其失去成為公共領域的最重要一塊陣地。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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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楊曉茹.傳播學視域中的微博研究[J].當代傳播,2010(2):73-74.
[5]樊博.2017微博用戶發展報告[R].微博數據中心,2017-01-11.
[6]張琳.我國微博的發展研究[D].南昌:江西財經大學,2012.
[7]樊博.2016微博用戶發展報告[R].微博數據中心,2017-01-11.
[8]樊博.2015年微博熱門話題盤點[R].微博數據中心,2016-02-29.
[9]林燕霞,謝湘生.基于社會認同理論的微博群體用戶畫像[J].情報理論與實踐,2018,41(3):142-148.
[10]哈貝馬斯著.公共領域的結構轉型[M].曹衛東,譯.上海:學林出版社,1999:2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