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的辦公空間正在迅速縮水。從2010年起,員工人均“占地面積”已經下降了30%,縮減到大約14平方米,大概也就是一輛福特F-150的占地面積——你就試試在福特F-150里能不能放PPT吧!現在各大公司都時興開放式辦公,既為了提高大家的協作精神,也因為便宜。但行為科學家們研究發現,辦公空間越是“抱團取暖”,我們就變得越有“領地”意識。同事之間會建立起等級制度,爭搶會議室爆發的矛盾沖突不斷升級。
最近,一個名叫“空手道搏斗”的新興武術聯盟在曼哈頓鬧市區的世貿中心一號大樓第102層建立了自己的辦公室,勉強算是“辦公室”吧。這個場地也挺小的。通常,終極格斗錦標賽U.F.C.這樣的搏擊聯盟,都會選擇在很大的場地進行賽事,空手道搏斗偏偏要獨樹一幟。這個聯盟的賽事會向數十萬觀眾直播,選址通常都不走尋常路:雅典一座古色古香的庭院;布達佩斯一個“秘密倉庫”;乃至邁阿密海灘城的一個街區,格斗選手們都開著勞斯萊斯來到目的地。“選址的第一要務,就是一定要超級酷炫。”聯盟的創始人之一邁克爾·德佩特羅如此解釋。
這棟寫字樓的第102層自然光充足,沒有逼仄的小隔間。中心區域(咨詢顧問可能會將其稱之為“樞紐”)是個大坑,四周是低矮傾斜的圍墻,看上去像個方形的沙拉碗。你盡可以想象這是工作場所的新型便利設施:會計和創意之類的人員可以到這里來解決樓下那些辦公室里發生的口角與爭執。男人們將“成雙成對”地跳進大坑里,一拳揮向對方的臉。
歡樂的比賽時光,坑邊大概會有兩百名左右的觀眾,都是聯盟高層的朋友或合作伙伴,大多數都是曼哈頓的上班族,他們圍坑而立,啜飲著雞尾酒。格斗場有種“蝙蝠俠”的氛圍,燈光暗下來、閃起來,迷幻的音樂傳送著律動。“我也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但這感覺就像誰馬上要被拿去喂鯊魚了。”一位女士這樣評論。有廣播員來解釋規則。三輪,不能用手肘或膝蓋擊打對方,不可扭打摔跤。“對了,當然,基努·里維斯在《黑客帝國》里的那些動作都是允許的!”
布蘭登·拉左站在坑邊,他在加拿大皇家銀行的安保部門上班。“我上班的時候,一般是坐辦公室,幫別人補辦徽標。”他語氣很愉悅,因為比賽就要開始了。光著上身的拉脫維亞人埃德加.思科萊福斯墻邊借力,凌空一腳,狠狠踢了巴西人迪克.席爾瓦的肋骨。有汗水,有唾沫,蒸騰彌漫在空氣中。“吼吼吼!”拉左大喊。
又一場比賽開始了,兩位男士開始打賭。“我買那個長得像(演員)韋斯利·斯奈普斯的人,”電臺制作人史蒂夫說,他帶了作家朋友杰克·里爾利來。“我來這兒的時候心想,‘天哪,我真的要看別人挨打嗎?”史蒂夫說,這時那個山寨斯奈普斯已經把吉爾吉斯斯坦對手打倒在墊子上,朝他頭上用力甩了11拳。“到這個時候我就想喊,‘媽的,弄死他們!”
選擇這樣的場所,就是為了讓你近距離觀戰。一個格斗者蹬著墻要來個飛踢,旁邊幾個觀眾本能地躲閃著。格斗中,不知是誰的杯托滾進了坑里,只能讓裁判進去撿。衛生間也兼做更衣室。“挺好玩兒的,”史蒂夫說。“剛剛才親眼看著某個參戰的人一敗涂地;我去上衛生間,他跟著也進來了,在旁邊的隔間換衣服。”
圍欄邊,來自路易斯安那州萊克查爾斯的摩根·吉爾曼有些心煩意亂。她解釋說,自己并不在這片兒工作。不過她的未婚夫喬什·奎爾哈根馬上就要下場搏斗了。“你想都想得到那是種什么感覺,眼睜睜看著自己愛的人被打得鼻青臉腫。”她說。奎爾哈根在前兩輪都跟對手不分勝負,但接著他一記右勾拳落在那個葡萄牙對手的額頭上,打得對方頭暈目眩。于是裁判一致判定他為勝方,真是個無比成功的工作日啊。他與吉爾曼擁抱,還問道,“這片兒的人下了班都去哪兒喝酒?”
格斗一場場地進行著。多米尼加共和國的豪爾赫·佩雷斯兩次把對手打倒,對方剛剛東倒西歪地站起來,下巴又挨了一拳,像一棵樹一樣直挺挺地倒下去。人群高喊著,“打他!”
與此同時,相隔大約兩百多米的樓下,第49層的商務運營經理馬特正準備下班回家。他的生意就是修辦公室。那天上午,他和同事們趕到一處工地,發現燈都失靈了。“處理建筑流程的時候,我偶爾會想沖誰打幾拳,”他說,“但我沒有。”
《紐約客》專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