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螞蟻的戰爭

陳勁松

初到美國的人，可能并不一定會感受到“香甜”的空氣，但差不多都會被良好的生態所震驚：怎么可以滿大街這么多松鼠呢？

我第一次到紐約，歡欣鼓舞地在曼哈頓街頭東張西望，突然臉上一陣涼意，正要喊大家小心，就聞到一股臭味，然后看到自己身上，斑斑點點，全部是綠色的鳥屎。這是曼哈頓特有的和平鴿歡迎儀式。美國其他地方鴿子雖然也多，但人比較稀疏，被鴿子空襲砸到的可能性并不大。但在曼哈頓這種人擠人的地方，無論陰晴，都最好打著雨傘出門。

到了得州之后，更是被野生動物所包圍。家里附近有個LostCreek公園，一條小河貫穿園區。小河里住滿了王八。春天一到，河里全是攢動的王八頭，當地華人已經將之改名為王八公園。王八公園有鱷魚，有巨大的殺人蜂群，路邊也豎立了警告牌，警告大家這里鱷魚馬蜂出沒，但下面跟著就說看到鱷魚、馬蜂就離遠點，不要打擾它們，也不要大驚小怪地報警。我私下揣測，可能這是一個標準：如果不能在鱷魚馬蜂的威脅下獨立存活下去，就不配生活在得州。

去年參加一位朋友母親的葬禮。他們住在一個大湖邊上，湖里有很多鱷魚。然后大家的悼詞很多都圍繞著鱷魚展開，夸這個老太太怎么心地好，沒事就拿著魚去湖邊喂鱷魚。到了最后，好幾條鱷魚都認識了老太太，看到她走到湖邊，就自動浮起來，等待投喂。老太太還給鱷魚們起了名字，生活得其樂融融。

前段時間有個得州農場主殺狼的視頻流傳一時，這個哥們殺的是郊狼，實際上沒啥戰斗力。我在王八公園也遇到過，一共四只，雙方對視了一會，各自繞路行走。我覺得郊狼們真幸運，碰到我這樣善良的中國人，如果是一個脾氣暴的得州漢子，對著狼說句你瞅啥，然后可能就掏出槍了。

得州真正致命的動物是螞蟻，確切來說是火螞蟻，身軀暗紅色，比一般的螞蟻大一倍有余，被咬一口，傷口就會腫大，咬上十來口人就完蛋了。所以得州人雖然酷愛穿短褲，但很少有人穿拖鞋、涼鞋，在公園散步都會穿著襪子。

火螞蟻的數量極其驚人。每次雨后，都是它們的擴張高峰，草地上會冒出一個又一個蓬松的螞蟻窩，令人膽顫心寒。我們家后院就是這樣，一場暴雨后冒出了三四個火螞蟻窩。剛開始不讀書沒學問，拿根木棍就捅，心想把你家捅破了，你還能不搬走？結果幾個火螞蟻，沿著棍子就爬上來，咬了我三口。第二天，腳腫得像牛蹄，手腫得像豬蹄。

我在Youtube細心觀摩良久，買來了薄荷液，美國佬稱這東西有奇效，螞蟻聞到之后立刻就會遷移。于是將半瓶薄荷精油澆到螞蟻窩之后，帶著復仇的喜悅，摸著豬蹄去睡覺了。然而，三天以后，發現它們活得比我還歡暢。

之后，汽油、殺蟲劑、石灰粉等生化武器輪番上陣，無法動之分毫。有一段時間，看著它們的社區一天天成長，覺得人生真是很絕望。

你肯定也知道，我最后一定是苦讀經史，找到了秘密武器才有臉寫這篇文章，但這秘密武器你一定猜不出是什么：番薯粉。在中國超市買包大顆粒的番薯粉，撒在蟻窩邊，工蟻會開開心心地把糧食拖進窩里，獻給它們的娘親：蟻后。蟻后吃掉這玩意就會被撐死，沒有了蟻后繁殖，剩余工蟻的壽命很短，老子的種族滅絕目的就達到了。

人生巔峰莫過于快意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