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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卷子之四

2019-05-18 07:41:22胡竹峰
紅豆 2019年5期

胡竹峰,1984年生,現居合肥。出版有《空杯集》《墨團花冊》《衣飯書》《豆綠與美人霽》《舊味》《不知味集》《民國的腔調》《閑飲茶》《中國文章》等散文隨筆集十余種。曾獲《人民文學》散文獎、《滇池》文學獎、林語堂散文獎、孫犁散文獎、《紅豆》年度優秀作品獎等多種文學獎項,散文集《中國文章》獲第七屆魯迅文學獎提名。

朱湘

文史研究工作者提到朱湘,總會說魯迅曾喻他是中國的濟慈,以示顯赫。對此頗有疑問,魯迅和朱湘基本沒有交集。再說了,中國的濟慈也沒有多高的評價,好上天了,也不過第二,別人的影子而已。奇怪的是朱湘研究者們津津樂道,大概研究現代文學的人,不攀上魯迅的衣角,總覺得氣短。

“中國的濟慈”一語出自魯迅一九二五年寫給向培良的一封信,結尾說:“《莽原》第一期上,發了《檳榔集》兩篇。第三篇斥朱湘的,我想可以刪去,而移第四為第三。因為朱湘似乎也已經掉下去,沒人提他了——雖然是中國的濟慈。”

這封信的內容,明顯帶有批評的筆調。為什么要刪掉他的文章呢?因為“朱湘似乎也已經掉下去,沒有人提他了”。朱湘在魯迅心中的位置,可想而知。魯迅又說“雖然是中國的濟慈”,并且在前面加了一個破折號,這是明顯“諷刺”的一個暗記。“雖然是”三字,實則說明當時文壇有人認為朱湘是中國的濟慈,魯迅不過拿來一用而已,“中國的濟慈”云云,并非贊譽。

我讀到朱湘的第一首詩是《采蓮曲》:“小船呀輕飄,/楊柳呀風里顛搖。/荷葉呀翠蓋,/荷花呀人樣妖嬈。/…………”

那時候,正當青春年少,文字間極度的輕靈與柔美,一見之下,被勾住了。如今回頭看,不覺得這樣的詩歌多差,但也不認為有多好。民國舊人的新詩,讀過一些,朱湘的東西別有風味,從舊詩詞里點化而出,五言七言,長短句,隨意取用,安排得熨帖妥當,營造出一種很好的意境,同代詩人并不多見。

《采蓮曲》寫于朱湘婚后,但文藝歸文藝,生活是生活。因為和妻子是指腹為婚,接受過新思想的朱湘內心里有排斥。婚禮上大兄要他按舊有的程式行跪拜禮,朱湘只肯鞠躬。大兄面子上掛不住,大鬧洞房,龍鳳喜燭被打成兩截。朱湘一氣之下,當即搬到了二嫂薛琪英家里。本是同根生的兄弟,自此形同路人,相逢仿佛不識。

和詩歌相比,朱湘的散文還入不了上品。一來數量太少,二則個性不夠鮮明。散文寫作,見解、知識、閱歷固然重要,更需要字里行間的個性光芒。朱湘的散文平靜、秀美,偶有洞察處,《北海紀游》《煙卷》《書》《徒步旅行者》《江行的晨暮》等幾篇可圈可點,也最能表現獨有的風格。《北海紀游》有這么一段:“……最后,白楊蕭蕭的嘆起氣來,惋惜舞蹈之易終以及墓中人的逐漸零落投陽去了。一群面龐黃癟的小草也跟著點頭,颯颯的微語,說是這些話不錯。”清明澄澈的行文有一些蕭瑟幽冷的氣息。

朱湘喜歡寫死亡,年輕時候寫有一首《葬我》的詩歌:“葬我在荷花池內,/耳邊有水蚓拖聲,/在綠荷葉的燈上,/螢火蟲時暗時明——/葬我在馬纓花下,/永做芬芳的夢——/……”

生老病死,死放在人生的最后,也是人生不可繞開的一個永恒話題。死是身體的寂滅,原本該是悲傷的,朱湘筆下卻有種菩提樹下佛陀涅槃時的安詳淡然。

長期寄人籬下和被異視,給朱湘帶來了極其沉悶的心理重負,自卑中生出仇視,又表現為極端的自尊。這種情形下,幾個兄弟姐妹也不喜歡朱湘,始終將他看作外人。

后來,朱湘性格越發孤傲乖僻,說胡適的《嘗試集》“內容粗淺,藝術幼稚”。《采蓮曲》沒有被徐志摩發《詩鐫》頭條,于是罵徐志摩是一個“瓷人”,“瞧他那一張尖嘴,就不像寫詩的人”,又評價徐志摩“愛情詩本色當行。哲理詩是枯瘠的荒徑,此巷不通。散文詩是逼窄的小巷,路徑很短。土白話是末節的街道岔入陌生的胡同。總之,徐君沒汪靜之的靈感,郭沫若的奔放,聞一多的幽微……只有選用徐君的朋友批評他的話——浮淺”。說這些話的時候他又忘了也曾罵過郭沫若的詩“粗”,“一本詩集只四行可讀”。

對同行的批評,終于轉化為對現實的不滿,敵視那個時代,敵視周圍的一切人、事、物。朱湘頻頻寫詩,寫詩評,棒殺別人的同時,也棒殺了自己。他這么做,不能僅僅歸咎于簡單的自戀,更多的還是與時代格格不入。朱湘似乎是兒童人格,得不到時代承認,找不到自己的價值,只好用扭曲、壓抑的方式發泄,傷害別人的同時,也不斷自戕。

朱湘太愛詩歌了,這是一個為詩歌而生的人。在清華念書,畢業前夕,被校方開除了。因為朱湘鐘情于文學,對必修課不感興趣,終因點名不到累計三次被開除學籍。友人與校方交涉,終使讓步,只要朱湘認錯,便可收回成命。朱湘一意為之,堅持無錯可認,寧可離開清華,也不低頭俯就。朱湘說,“清華則生活是非人的……清華只是鉆分數”,“至于清華中最高尚的生活,卻逃不出一個假,矯揉”。

一九二六年,朱湘由朋友力保再回清華,自辦《新文》月刊,專發新詩,自詡五年內遍及全國。事與愿違,這本月刊總發行才二十份。

一九二七年,朱湘赴美,在勞倫斯大學留學,外教讀的一篇文章把中國人比作猴子,朱湘憤然轉投芝加哥大學。一九二九年,朱湘因教授懷疑他借書未還,加之一女士不愿與其同桌再次離學,朱湘說:“博士學位任何人經過努力都可拿到,但詩非朱湘不能寫。”同年九月,朱湘回國,任安徽大學英文系主任,月薪三百元,朱湘卻又因校方把英文文學系改為英文學系又一次憤然離去。并且大罵:教師出賣智力,小工出賣力氣,妓女出賣肉體,其實都是一回事:出賣自己!

朱湘是狂妄的,狂妄得嚴肅而認真,這種個性,任何時代也不大容得。這是性格,性格決定了命運。

朱湘慨嘆人生有三件大事:朋友、性、文章。由于性格原因,友情和愛情成了鏡中之花,“窮”得只剩下詩了。朱湘的生活里除了詩,了無其他,甚至沒了自己。當時就有人說朱湘“他很需要朋友,又愛得罪朋友”。

一個人為世不容,為時代不容,除了死,似乎別無選擇。一九三三年十二月五日,上海至南京的客輪上,朱湘縱身一躍。冬天的江水很冷,但他不能回頭了。一語成讖,這個“每天二十四小時寫詩的人”終“與落花一同漂去無人知道的地方”。

據說朱湘最后時刻,一邊飲酒,一邊吟詩。隨身攜帶的兩本書,一本是海涅的,另一本是自己的。那張三等艙的船票,是親戚接濟的。那瓶酒,是用他妻子的工錢所買。

沈啟無

《中國淪陷區文學大系·散文卷》收錄有沈啟無三篇文章,《無意庵談文》《六朝文章》《南來隨筆》。老派文字,充盈著學識與風雅,舊景老味,讀來真叫人恍惚。前些年,買了一本《近代散文鈔》,編者沈啟無,讀后,頗有得隴望蜀之不甘。再讀北京魯迅博物館編的《苦雨齋文叢·沈啟無卷》,開篇卻是《〈中國小說史略〉校注》,手頭剛好有魯迅原書,一一對照讀來,頗有云開見月之疏朗。沈氏的校注,文字勘誤之精當,書目提要之簡約,注解補正之齊備,可視其為學者的功力與作家的眼光。

散文寫作上,身為周作人的弟子,沈啟無否定載道崇尚言志,下筆成文,頗有六朝舊氣,像《關于蝙蝠》《閑步偶記》《談古文》《記王謔庵》《閑步庵書簡》等文章,表現出風雅文人的情思與趣味。

沈啟無除了做點學問,寫寫散文,也做點詩,他的詩和廢名一樣,頗有禪宗的意境,字句有藕斷絲連之美:“/秋夜雨/灑在深更/我輕輕滅了燈獨自靜聽/我看不見天上的雨絲/也看不見葉上的雨點/萬花如笑”。

一九〇二年,沈啟無生于江蘇淮陰。后來在燕京大學讀書,恰好周作人在此任教,一時成為知堂的崇仰者。

沈啟無師從周作人,很多人說他亦步亦趨知堂的思想與文筆,甚至提筆寫字也是周的路子。有人說沈啟無的字“清秀、恬淡,一眼即可認出是學習周作人的字體”。沈啟無的墨跡流暢秀美,結體是從“二王”里來的。

汪曾祺對沈啟無不以為然,在文章中公開貶損,大意是說吃老師的剩飯,沒有出息,文章是無生命力的,把他當作反面例子。孫郁也說:“沈啟無的學術基本從周氏那里來,也學到一點魯迅的小說史觀,別無創建。他的小品文在韻律上暗襲周作人,連句式都是一樣的。”這些我并不贊同,沈啟無的落墨比周作人平白,并沒有他的澀,敘事寫物,取的是柔而不膩、淡卻有味的路子。他的很多小品文,讓人讀后感覺余音繚繞里猶存一絲清香,如水墨小品的留白,可謂技法,也算境界,更是趣味。

沈啟無文學成就主要在散文上,他的散文有超越時代的語感,今天展讀,依然是一片晴空萬里,厚味綿長。沈啟無清麗溫情的話周作人不會說,尤其不會抒情地讓文章升華,但綿延不盡,欲言又止的文風的確得了幾分知堂翁的真傳。

一九三九年元旦大約九點鐘,一人進得京八道灣十一號周家,只說一聲:“你是周先生么?”迎面就是一槍。周作人覺得左腹有點疼痛,卻并未跌倒。那時沈啟無站了起來,說道:“我是客。”這人不理睬,也是一槍,沈啟無應聲撲地。

周作人命大,子彈擊中毛衣,僅擦破腹部皮面。沈啟無中彈于左肩,在同仁醫院療養了一個半月,子彈終未取出。那句“我是客”,成了沈啟無平生最大的笑柄與罪證,成為周作人將他逐出師門的導火索,后人說起他,常提此節。

《知堂回想錄》憶遇刺那一段,暗藏怨懟。“我是客”輕輕一言,不啻道德的雷霆,道盡了沈啟無的怯懦與涼薄。設身處地,直面那支殺氣騰騰的手槍,第一反應會是什么?誰能撲在周作人身前擋住子彈?誰能保證,他會沖上去與刺客殊死搏斗?看照片,沈啟無只是一介清瘦書生。或許大多數人的反應,不是呆若木雞,就是奪門而逃,不堪者,則匍匐討饒吧。

一九四四年四月間,知堂翁與沈啟無徹底翻臉,周作人這回火氣大得莫名其妙,印《破門聲明》給人,不再認這個弟子。

沈啟無后來自述:“周作人公開發表《破門聲明》,并在各報上登載這個聲明,一連寫了好幾篇文章在報上攻擊我。我并未還手,只想把事實擺清楚,寫了《另一封信》送到北京、上海各報,他們都不刊登。當時只有南京還有人支持我,《另一封信》才在南京報刊上發表出來。周作人不經過北大評議會,挾其權力,就勒令文學院對我立即停職停薪,舊同事誰也不敢和我接近。周作人的封鎖,使我一切生路斷絕,《文學集刊》新民印書館也宣布停刊……靠變賣書物來維持生活。武田熙、柳龍光要拉我到《武德報》去工作,我拒絕沒有接受。北京現待不下去,我就到南京去謀生,編《苦竹》雜志。”

一九四五年初,沈啟無隨胡蘭成到漢口接辦《大楚報》。胡蘭成做社長,他任副社長。胡蘭成寫文章說:“周作人和沈啟無決裂,沒有法子,也只好讓他們決裂吧,我個人,是同情沈啟無的。”胡蘭成的同情主要是因為周作人太過強勢,擠迫得沈啟無沒法在京城待下去,忍不住出來打抱不平。

胡蘭成對沈啟無的評價并不高,在他的筆下,沈啟無是一個貪婪、妒忌、不顧他人的小人。《今生今世·漢皋解佩》一章中,胡蘭成說:“沈啟無風度凝莊,可是眼睛常從眼鏡邊框外瞟人。”嫌惡之情,顯而易見。不過,他們有經濟上的糾葛,胡蘭成又對沈在他情人面前說過是非耿耿于懷,這些話明顯雜了私念。

因為胡蘭成,沈啟無結識了張愛玲,寫過評論文章:“張愛玲的文章,我讀過的沒有幾篇……接著我讀她在《苦竹》月刊上的《談音樂》,使我又聯想起她談畫的文章幾乎每一篇都有她的異彩,仿佛天生的一樹繁花異果,而這些花果,又都是從人間的溫厚情感里洗練出來的。她不是六朝的空氣,卻有六朝人的華瞻。六朝也是一個大而破的時代,六朝的人生是悲哀的,然而對六朝人的描寫,落于平面,把人生和文章分開,沒打成一片,生活的姿態,即使描成種種形形色色的圖案,生命還是得不到解放。因為沒有升華的作用,虛空的美,不透過感情,終歸要疲倦的,所以只能沉入枯寂。枯寂的人生,世界是窄小的,他只能造成自己的格律,用自己的理性筑成藩籬,自己不愿意沖破,也不愿意被人家沖破,沒有智慧的靈光,只有嚴肅的知識是可怕的,人生到此,是要僵化了的,要僵化了的,不是平靜而是死滅。”這樣的評論是獨特的,文字也好,讀來是一種享受。關鍵這些話里有沈啟無對自己過去的反思,張愛玲活生生的例子讓他找到了如何看待一貫推崇六朝文章的另一個思路。

沈啟無妻子說他是一個做學問的人,涉世經驗不豐,甚至有些幼稚。子女的記憶里,沈啟無中等個頭,瘦瘦的,戴眼鏡,有精神,能吃肉,一頓能吃一小碗豬肉,煙癮大,不怎么喝酒,喜歡綠茶。女兒沈蘭記憶最深的是父親看書、寫字的背影,不是嚴父的形象,脾氣平和,總是笑瞇瞇的。他的同事回憶,沈啟無謙虛謹慎、溫文爾雅,頗有學者風度。

沈啟無口才也不錯,二十世紀五十年代在大學教書,主講宋元明清文學,只是諱談晚明小品。授課深入淺出,感情充沛,學生們很喜歡。有一次講《長生殿》,說起唐明皇和楊貴妃生離死別、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幾個女生感動哭了。他因此挨了批,說思想感情不健康。

沈啟無晚年,認真學習毛澤東思想,不提陳年往事。他喜歡京戲,偶爾出去也多是到舊書店看看,或者逛逛琉璃廠。他校注過魯迅的《中國小說史略》,用力頗勤,常有新意。

晚年沈啟無對周作人還是有感情的,“文革”中,聽說周很潦倒,住在黑屋子里,無人照顧,感慨系之,還寫過一首詩。一九六〇年代初,同處一城的周作人也表示過對這個昔日弟子的關心。師徒偕老,一笑泯恩仇,天涯淪落人抱團取暖,以抗凄涼與寂寞。

郭沫若

講到郭沫若,籠統說法是文學家,也有人說他是考古學家、政治家……像郭沫若這樣的人,很難簡明定義。那個時代的人一身經歷,也都不安本分。這是“五四人物”與今日作家學者的區別,郭沫若尤為如此。在我心中,郭沫若第一是詩人,也就是說他人格基因里是以詩人為底色的。他在《創造十年》中承認不止一次“橫陳在藤睡椅上想赤化”,典型詩人心性。

郭沫若八歲時,與幾位同學去寺廟偷桃子。和尚找到學校,查無可查,老師出一上聯:“昨日偷桃鉆狗洞,不知是誰?”聲明誰要對出下聯可以免罰。郭沫若聽罷脫口而出:“他年攀桂步蟾宮,必定有我!”郭沫若十來歲在樂山讀書時,農民挑糞出城,城門吏以維護衛生為名,要每人交兩塊錢“衛生稅”。郭沫若又寫聯說:“自古未聞糞有稅,而今只剩屁無捐。”這兩個故事都顯示出他詩人的才華。

郭沫若在現代文壇的亮相,是以詩歌為標識的。他的詩集《女神》與胡適《嘗試集》同一年出版,但前者是成熟期的東西,后者還只是嘗試。在詩歌形式上,郭沫若突破了舊格套的束縛,創造了雄渾奔放的自由體,影響了一大批人,為自由詩的發展開拓了新天地。胡適也說自己寫詩脫不了舊詞曲的味道,是裹過腳的女人的“放腳鞋樣”,而《女神》完全是“天足”,是新詩人印在大海邊的新沙上的第一行腳印。

郭沫若似乎是行為藝術家,理直氣壯地扮演刁民,大喊革命已經成功,小民無處吃飯,不僅罵魯迅,而且痛斥蔣介石,氣得人家派特務來暗殺他。

一九二八年,郭沫若躲在日本研究甲骨文,寫出一部研究中國古代社會的專著,在學界引起巨大反響。余英時先生說那本書參考了摩爾根的《古代社會》,用四兩撥千斤的巧勁,把王國維的創獲挪為己有。不管怎么說,郭沫若在中國古代史方面的研究,終成一家之言,聰明非常人可比。

郭沫若靠文化成就與聰明才智成為當時的文壇領袖。一九四八年,國民政府組織學者不記名投票評選中央研究院院士,郭沫若未能赴會,也被評上了,他的文化成就在當時差不多是公認的。著名的“甲骨四堂”“史學五老”,亦名列其中。

二十世紀四十年代是郭沫若的黃金歲月,流氓加才子之類的話沒人敢提了,大革命失敗后離黨也被大家淡忘,他的五十壽辰成為文壇大事。周恩來在《新華日報》頭版發表文章,稱魯迅為新文化運動的先驅,郭沫若是主將,帶著大家一起前進的向導。如此高的評價,越發鞏固了他文壇的領袖地位。魯迅曾對瞿秋白說過“人生得一知己足矣”,郭沫若覺得這話很適合表達“和恩來同志的關系”。

重慶談判期間,郭沫若見毛澤東的懷表很舊,立刻把自己的手表摘下相贈。毛澤東珍惜這份友誼,生前經常戴著它。

加繆曾說:“重要的不是活得最好,而是活得最多。”這話用在郭沫若身上,頗有不一樣的意味。加繆說的多,即豐富,郭沫若的確豐富,這豐富又恰恰淡化了他作為一個知識分子的一些面目。郭沫若身為文人,應該明白終極價值不在政治上。

郭沫若的一生,一九四九年是個分水嶺,先是當選為中國文聯主席,又任中國科技大學首任校長、政務院副總理、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中國科學院院長兼哲學社會科學部主任及歷史研究所第一所所長、中國人民保衛世界和平委員會主席、中日友好協會名譽會長等要職,又做了好幾屆中央委員與全國政協副主席,屢屢身居高位。對一個文人而言,在一九四九年之后的幾十年里,郭沫若差不多稀里糊涂、如墮霧障。他的變化總是跟不上時代的變化,年華老去,才華越揮霍越少,其間的困苦寂寞,他人未必懂得吧。

郭沫若骨子里應該是不甘寂寞的,一九四九年后,他做過些引人注目的事情,寫了不少迎合應景的文章。一是向時勢低頭,二則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一九五八年,郭沫若響應“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號召,實打實寫了一百首詠花詩。寫完了,覺得不對,因為百花是泛指,一百種花并不能代表百花。因此再寫了一首詩,歌頌百花之外的一切花。這些詩,水平不高,像是開玩笑。

一九四九年之后,郭沫若的著作,除了那本《百花齊放》詩集,我還讀過一本《李白與杜甫》。獲得兩個印象,這個人完全卷進了時代旋渦中,暈頭轉向,其性格的優點缺點鮮明地表現出來。其次是他對語言特別敏感,總能把握住其中稍縱即逝的靈光,語言上布下無數機關,幽默潑辣。

現在一些人只從政治上評價郭沫若,未免簡單。他太復雜,內心充滿矛盾,這種矛盾在“文革”時達到頂點,特別是兩個兒子的非正常死亡讓他想了很多,又無法表達出來。郭沫若經歷了煉獄,煉獄里誰能風度翩翩、置之度外讀郭沫若的文字,屢屢覺得他孜孜不倦不斷改變自己的思想的蒼白。

郭沫若并不明白。做文人可以任性一點,狂放一點。也許因為詩人的原因,郭沫若后來很長時期把政治當作“美學”,津津樂道其中,這可以說是所有政治文人的悲劇。

一九六八年,郭沫若八子郭世英從三層樓上關押他的房間里破窗而出,以死抗爭,年僅二十六歲。悲憤難忍的于立群當即病倒,責備郭沫若為何不及時向總理反映,這位與周恩來有著幾十年戰友情誼的古稀老人回答:我也是為了中國好啊。郭沫若強忍悲痛,默默伏在辦公桌前,將郭世英在西華農場勞動期間的日記一行行、一頁頁地謄寫在宣紙上,整整抄了八本。我看見過影印件,筆跡剛勁,一絲不茍:“爹爹,他曾對我抱有希望,他又對我重新抱有希望了。我看著他顯得有些蒼老的面孔,心里難受。經受了多少風霜,斗爭,斗爭,而我——當吸血蟲——簡直不敢想象!……投入戰斗中去吧!加快自己的步子。”透過這些墨跡,不難體味郭沫若抄寫這些日記時的心情。

歷史后臺有淚影有劍影更有太多力不從心,臺前觀眾看不到。

郭沫若的字寫得漂亮,諸體皆能,楷書基礎是顏體,小楷多具六朝寫經筆意,又不乏顏體的寬博之氣。郭沫若題字、題詞、書贈他人,多數用行草,被尊稱為“郭體”,這是書法風格鮮明并有廣泛影響的標志。郭沫若行草筆勢里,瀟灑張放,文思書思不可阻遏,行筆有其人。

郭沫若書藝很高,個性突出,才氣畢現。他的字取法很廣,有宋四家的影子,結構又頗有徐渭的感覺。董橋在《字緣》中道:“沈尹默的字有亭臺樓閣的氣息;魯迅的字完全適合攤在文人紀念館里;郭沫若的字是宮廷長廊上南書房行走的得意步伐。”這與古人廢蔡京、貶趙孟頫是一個道理。

郭沫若才華橫溢,更難得精力橫溢。郭沫若的一生,真是精力橫溢,詩文仿佛余事。郭沫若過于富有激情,個性決定了在藝術上既不中庸也不無為,決定了他達不到傳統的“復歸平正”的老境(晚年郭沫若嘆息“人已老,而書不老,可為憾耳”)。郭沫若性格中的激情,或可稱為風騷之氣,在他的詩里面目全非,在字里則保持得更為純粹。如果詩是一個歌者的歌,那字或可說是未脫民國腔調。

郭沫若和魯迅未曾晤面,他后來傷心地表示這種遺憾。事實上他二人內心深處,彼此間似無好感。魯迅眼里的郭沫若不過才子加流氓。傳統讀書人眼里,才子只是民間故事中識幾個字弄些淫詞艷曲的輕薄文人。郭沫若視魯迅為封建余孽,是一位不得志的法西斯。

魯迅逝世后,郭沫若一改前嫌,評價不斷升級,說魯迅比孔子還偉大,理由是孔子沒有國際間的功勛,盛贊魯迅是中國民族近代的一個杰作,成為民族的精神,是中國近代文藝真正意義的開山。魯迅逝世的悼念活動上,郭沫若不無悲傷地說:“魯迅生前罵了我一輩子,但可惜他已經死了,再也得不到他那樣深切的關心了;魯迅死后我卻要恭維他一輩子,但可惜我已經有年紀了,不能夠恭維得盡致。”魯迅在天之靈,面對這樣的吹捧,不知作何感想。

戰時生活單調,郭沫若的戲劇成為當時很重要的文藝活動。一次他的話劇作品《棠棣之花》在重慶上演,主要演員有江村、舒繡文、張瑞芳等明星。根據劇情,第五幕需要一位演員扮演死尸躺在舞臺上。為了正式演出時能在舞臺上親自觀察演出效果,郭沫若自告奮勇出演這一角色。整整半個多小時,他神情莊重,態度嚴肅,直挺挺躺在臺上紋絲不動。

一九四八年二月十日,郭沫若氣勢洶洶地寫了篇檄文《斥反動文藝》,痛罵沈從文、朱光潛、蕭乾,用詞激烈可謂兇狠。兩天以后,又寫了一篇文章罵胡適,并預言“勝利必屬人民,今日已成定局,為期當不出兩年”。在同一天的春節聯歡晚會上,他公開號召知識分子要甘心做“牛尾巴”,率領大家痛飲“牛尾酒”。

回答《新民報》記者提問時,沈從文結結巴巴地說:“我覺得郭先生的話不無感情用事的地方,但我對郭先生工作認為是對的,是正確的,我的心很欽佩。”典型的口服心不服,又無可奈何。沈從文這回真害怕了,心驚膽戰。一九四九年春天,許多文人來到北京,在新政權下謀差事,一些好友去拜訪沈從文,發現他神情恍惚,像變了一個人,全無舊雨相逢的喜悅。

責任編輯 丘曉蘭

特邀編輯 張 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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