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寶的詩

程大寶，本名程益群，作品散見于《詩刊》《中國作家》《詩歌月刊》《揚子江詩刊》《星星》《詩選刊》《清明》《西部》《安徽文學》《湖南文學》等刊物，作品入選多個選本，著有詩集《儀式感》。

剝開自己

牽馬走過山崗

仿佛變成畫中人，仿佛一粒沙

從指縫里漏下，或者

被一陣風吹走。但

韁繩還在手中。是鎢絲

偶然會亮一下，是眼淚

也會閃一下，如果像號令

手中的韁繩立刻緊繃

就要抵近山頂，馬蹄急啊

就像我們，無法真實而必須抽象

必須用粉彩繪出苦難者的隱忍與無奈

內心的一盞燈，必須舉過頭頂

像耍龍燈的人

卸下威風凜凜的龍頭

初春的夜晚

有多少個初春的夜晚，總回憶

清溪邊的魚躍

電影散場了，才聽見遠處的

蛐蛐叫聲，多么纏人

一陣風至，油菜花才想到要

互致問候

星星，螢火蟲，歌聲以及一閃念

像孩子，驚喜地涌過

迷途是我們必然的經歷

幸福啊，使我們深深地同情沼澤

夜歸的人，你的褲腳必沾有露珠

你走后，油菜花在你身后輕輕地搖

落葉紛紛

我們不說話

只是急促地呼吸

這是我們一直沿用的呼喚方式

把地獄裝飾成天堂的樣子

我們拼命跑，就會長出翅膀

樹梢上就會掛滿鈴鐺，而我

全身會長出濕潤的青苔

供魚躍，鳥歇以及你遣詞。供

燈光破碎，稀影尤甚。供你

繡出捆綁后松弛的模樣

斜風細雨是你不歸的緣由

愁云揉皺后

我站在那里

供落葉紛紛

你的所及之地

沒有聽清你說的是再見還是你好

只看見你像一只鳥張開翅膀保持平衡

太陽懶洋洋地出現

一切慵常，寂靜，無心，但

我能體會你平衡下竭力的顫抖

可我什么也不說，只是

把你表面的平靜當作樹上的果實

像夜歸時的小徑暖融融在你腳下

那些看不見的秋千，來回蕩

你一閃一閃的笑容多么像靴子上光澤

提示著曾經優雅的古典舞步，卻又

囿于裙擺借助溫度開合

詮釋著一種領地的擴張與收攏

就在你所及之地

人們把名字像松樹一樣栽在路旁

自在生長，互不驚擾

她的手劃過玻璃

看吧，她來了，天

就亮了。仿佛天空對

白云和清風的感謝。仿佛他們在

清涼的夜間一直拱手，作揖

仿佛松柏在落雪前去領命

仿佛我們平昔孜求的準確表達

來吧，一天的光景在你側身時走了

玻璃那么謙遜地濾過每一季的果實

果實如幼鹿靜臥圈口

沉默如太陽從東移到西

從西到東就是無法剝離的虧欠

就像你一路都在開花

你看她的微笑多么像一雙溫柔的手

順著潮濕，玻璃滑出無序的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