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個紐約客，5張紐約剪影

鄒璟

當印第安人把曼哈頓以24美元賣給英國人的時候，肯定不會想到這個漂浮在哈德遜河上的荒蕪小島能在百年后成為這個星球上最為繁華的地方之一，以至于用任何光鮮絢爛的詞匯形容都不為過。

這個城市，有太多的故事，也有太多大名鼎鼎的人，還有那些存在于電影里，存在于書本中，光是想一想就能激動到顫栗的瞬間都刺激著我對紐約的極致幻想。

她海納百川，包羅萬象，她有著最深刻的底蘊，卻也有著最躁動的浮華。

這里有伍迪 艾倫的愛情電影，安迪 沃霍爾的帝國大廈，《美國往事》里的曼哈頓大橋，《教父》里的小意大利。這里有許多你從未到過，卻早已熟知了的地點和景色；每個不經意的街口，都在某部電影里反復見過。烙印般的成像在腦海里停留多年，等候你親自來臨

這，就是紐約。

無論是誰，他來過多少次紐約，只要是久別重逢，每個人都會以初戀般的心情激蕩地擁抱紐約，每個人都以朝圣者的炙熱目光打量紐約，每個人發出的光和熱都勝過總部坐落于紐約、擁有200年歷史的愛迪生聯合公司。

對于這座偉大的城市，我一點都不敢馬虎，我原本給自己準備了一周的時間，打算做一個精細到每小時的攻略，從哪兒到哪兒，吃什么，看什么，每一處精華都不要錯過，每一個行程都要按部就班，但我很快發現，這樣的旅行毫無樂趣，更談不上驚喜，我應該以一個紐約人的視角來看這個城市，讓他們為我指明這座城市最引以為傲的地方。

第 1 位紐約客與布魯克林

在從肯尼迪機場去往市區的公共汽車上，我艱難地一手抱著背包，一手拿著相機，紐約就在車窗外熠熠生輝，我懷著最飽滿的情緒，端著相機，想要記錄下每一個行人，每一盞霓虹燈。

突然背后傳來了一句寒暄：“Hi，哥們，第一次來紐約嗎？”

我回過了頭：“是的，你呢？”

他：“我住在這里。”

我心中一陣竊喜，這不就是我想要尋找的紐約客嗎？

他叫拉里克利斯，25歲，透過他環抱的吉他盒，我看到他半張臉上掛著稚嫩而不羈的笑容。

他有著紐約人所不常有的自來熟，不需要我任何言語的鋪墊，就對我打開了話匣子，第一次見面的我們竟然聊得像久別重逢的朋友。

2018年，他從紐約戲劇學院畢業，放棄了所有好萊塢的試鏡，執意留在紐約演歌劇，卻沒能找到一份穩定的演出工作。如今只能混跡在布魯克林當泊區的酒吧彈吉他，每天都為下個月的房租發愁。然而他依然夢想著去百老匯演戲，但是接連面試了七個劇場都被拒絕了。為了表達失落的情緒，他一連用了十二個“F”開頭的臟字。

忍受完他的負面情緒，我詢問他最喜歡的紐約在哪？他說：“當然是我在曼哈頓大橋上的私人舞臺，明早6點，你敢來嗎？橋下的當泊區才是紐約最酷的地方，居高臨下，我們可以一起看著這座城市在迷霧中醒來。”

第二天一早，我赴約了，抵達了我們約定的第二個橋墩時，他已經在等我了。他向我大聲嚷著：“歡迎你來到紐約最高的舞臺，現在開始，我為你獻上全紐約最精彩的演出！”

凌晨6點的曼哈頓大橋上響起了《卡門》里經典的詠嘆調，他仿佛變成了那個不知畏懼的斗牛士，眼神里充滿著堅毅。

但我還是很快被紐約的燈火吸引了，順著他的眼神看過去，璀璨的曼哈頓在布魯克林大橋的掩映下，更加輝煌燦爛，仿佛那是人類的終極文明。

他看到我眼中流露出的羨艷神色，說：“哥們你知道嗎？曼哈頓其實沒什么好的，我喜歡布魯克林，下面這個當泊區才值得你好好逛逛，你知道《美國往事》嗎？如果你知道，就一定會喜歡上那里。”

《美國往事》？我腦子里的印象一下子變得清晰起來。

憑著他模糊的描述和一個經緯度，在天色變得灰暗之前，我終于一路狂奔到了這個地點，乍然邂逅這陌生而又熟悉的景色，欣喜若狂的我幾乎要落下淚來！幾十年過去了，曼哈頓大橋和這里周邊的一切還是保持著電影里的樣子，除了橋洞里露出的曼哈頓有了更多的高樓之外，一點點都沒有改變！

麥大那狡黠的笑，小面條那英俊的面龐，電影中一切的一切都從迷霧中顯露出來。晨光從橋洞里，從耀眼的水面涌向這斑駁街道，光線又亮了幾分，美國往事的一切也更格外鮮明了起來。

這是“紐約”之外的布魯克林，這是“布魯克林”之外的往事，刻骨銘心，歲月如煙。我癡癡地閃著淚光看著原來的車燈，忘卻了除此之外的一切，只有一顆朝圣的影迷之心。

這個早晨是屬于我的，美國往事。

關于當泊區和布魯克林大橋

當泊區（Dumbo）閃耀著布魯克林，不過熱愛藝術的紐約客賦予了這些字母全新的含義： Down Under the Manhattan Bridge Overpass，它已經成了藝術愛好者們盡情發揮創意的地方，有著天馬行空的建筑還有各種涂鴉。當然，游覽布魯克林，更不可錯過在黃昏時分游覽布魯克林大橋。這座充滿著歷史沉淀的橋梁很值得讓你在日落的時候前往。從曼哈頓沿著木棧道步行前往布魯克林，可以觀賞曼哈頓半島上的高層建筑及美麗的天際線，可說是紐約旅行的必體驗。

第 2 位紐約客與曼哈頓中城

紐約人有句話：如果你想考驗兩個人的友情，就約他去時代廣場，他猶豫的時間就是你們友誼的刻度，如果他毫不猶豫就答應了，那說明你們一定是真朋友。為何？因為時代廣場實在太過擁擠，長期被全世界的游客牢牢占領，以至于每一個紐約當地人都避之三舍。

所以我選擇了一個注定不會被打擾的時刻，清晨4點去往時代廣場，我相信那個時候，它是屬于我一個人的。

剛從時代廣場的地鐵站出來，悠揚的薩克斯就飄進了耳朵，一位黑人老大爺坐在紐約警察局的路障上自顧自地吹著，周圍沒有人，我是他唯一的聽眾。

習慣性摸了摸褲兜，才想起零錢昨天都花在了超市里，于是我尷尬地走向了街對面的公交站，坐下，假裝等車。他的薩克斯和今晚的夜色以及我的心情都很配，激昂地就像是時代廣場應該有的那幕背景音樂。

他吹完了，站起來，對我說：孩子，你過來聽吧，我不要你錢，現在不是我的工作時間，我和你一樣，是在享受這個清晨。

我更加尷尬了，堅持說我在等車，他說這么早，M50路8點才有第一班呢。

我笑了，他也笑了，氣氛變好了。我重又走了過去，又聽他吹完了兩曲，然后他站起來說：“我該走了，不然就趕不上圣三一教堂的彌撒了。”

我急忙也站起來，趁著他收拾樂器的時間，請他給我推薦一個紐約的好去處，他頓時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有時間，就好好轉轉曼哈頓的中城，時代廣場、帝國大廈，還有我最喜歡的紐約圖書館和切爾西市場，每年冬天我都會去那里過冬！對了，在圖書館你一定會遇到一個白頭發、邋里邋遢的老頭，不是穿著卡其色格子大衣就是黑色羽絨服，那是道格拉斯，他冬天就只有這兩件衣服……”

說完他向我伸出了手，我疑惑地看著他，他一本正經的說到：“音樂可以免費，但是導游費你必須得給”，正當我糾結要不要掏錢的時候，他又哈哈大笑：“小伙子，逗你玩的，希望你能喜歡這個午夜。”

第 3 位紐約客與無畏號航母

當我走出布魯克林地鐵站的時候，一個渾身酒味的黑人老爺爺微笑著走過來問我有沒有地鐵PASS，能不能幫他刷一下，他想坐地鐵，但是沒錢買票。

我是在機場就買好了自己的七天公交PASS，對于這樣的小忙，我當然是很愉快地答應了。

后來從當泊區返回的路上，居然發現自己坐在了他對面，他正在打盹，手腕上醫院的病號帶非常顯眼，沒一會他就睜開了眼睛，發現了我，我有些膽怯地回避了他的目光，但他主動對我說了謝謝。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禮貌地回復了，喝過酒的他顯得非常健談，他說曾經在海軍服役：“鄒，你知道嗎，我這輩子唯一一次離開紐約就是去了亞洲，在菲律賓和越南，后來退役，國家給了一筆安置費，那時候以為這輩子就夠了，哪知道物價漲得那么快，連房子都被我喝沒了。”

“國家每個月發的救濟金也被我拿來喝酒，我現在渾身是病，也沒地方去，就天天住醫院，但是每次喝了酒就不敢回醫院，不聽醫生的話，醫院會不要我的。外面又冷，就在地鐵上湊合睡吧，舒服一點！”

我讓他推薦一個紐約最值得去看的地方。

他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那你必須要去看看我曾經服役的無畏號航母，就在哈德遜河上，那里還有我和戰友的照片，如果他們還沒有更換的話”。

第 4 位紐約客與MOMA

酒店的自助早餐要40刀一位，貴得讓人沒有食欲，所以我把每天的早餐安排到了不遠處的面包店。一個三明治，一杯咖啡，每次都給現金，店主頗為喜歡和老主顧們聊天，我來的次數多了，他也就和我念叨上幾句，他很好奇中國人的生活方式，問我好多稀奇古怪的問題，等稍微熟了些，我也就開始故技重施，讓他推薦些紐約的好去處。

他說如果你來紐約沒有去MOMA，那你根本就不會懂什么是紐約精神，我還想追問他這些字母代表的意義，他的語氣突然變得生硬起來，仿佛在為我的孤陋寡聞生氣，回到酒店，我急忙上網查了查，原來就是那大名鼎鼎的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The Museum of Modern Art）。

第5位紐約客與哈德遜河游船

我是在切爾西市場認識的她。長得很美，金色的頭發，極有氣質，就算是在人群中，你也能一眼看到她。雖然很不禮貌，但我還是躲在墻角對她舉起了相機，我以為自己是安全的，甚至開了無聲模式，但她突然回頭，我急忙放下相機，移開視線，愧疚與尷尬感如期而至，我不由呼吸一滯，倉皇逃走。

跑遠了回頭一看，她居然追來了，手里拿著我的三腳架。原來，我光顧著逃跑，把它給忘了。沒辦法，我只能硬著頭皮走過去，準備接受她的責罵。

沒想到，她只是莞爾一笑，把三腳架遞給了我，說：“來紐約旅行的嗎？”

我急忙點了點頭。

她：“第一次來紐約？”

我又點了點頭。

她：“準備待幾天？”

我：“待七天，今天是最后一天。”

她：“如果你還沒在日落時分坐過哈德遜河的游船，那你看到的紐約一定是不完整的，現在五點，還有半個小時，如果你跑得夠快的話，船應該還在83號碼頭等著呢。”

我幾乎是一刻不停地跑到了哈德遜河畔的游船碼頭，在出發前兩分鐘登上了船，原本對于這樣偏休閑色彩的游玩項目我是不感興趣的，但是我相信她的推薦，她的眼神帶著藝術家特有的自信。

人類歷史上有過很多偉大的城，盧克索之于法老時代，波斯波利斯之于波斯帝國，羅馬之于古羅馬帝國，長安之于華夏文明，麥加之于阿拉伯世界，倫敦之于工業革命，而回顧現代文明，最能代表這段歷史進程的城市，或許唯有紐約。

紐約是一個道道地地的移民大都會，全世界各色人等都匯聚于此，羼雜在這個人種大熔爐內，城市賦予了人力量，人給予城市給養。通過這些紐約客的眼睛，我認識了一個更加充滿血與肉的紐約。

一些干貨

前往紐約：國內大部分航空公司停靠的是紐約肯尼迪機場，這里入境的外國人非常多，排隊入境和過海關時間在兩個小時左右，如果有條件，建議選擇紐約另一個機場 紐瓦克機場，到這里的大部分是美國公民，使用電子入境，所以入境時間比較短，這次我只前后花費了20來分鐘。

紐約的機場交通：如果有行李箱，推薦乘坐機場大巴，單程19美元，往返36美元，停靠紐約中央車站。

紐約的當地交通：推薦在地鐵站售票機上購買地鐵通票，七日通票32美元（紐約地鐵單次是3美元，使用十次以上即是回票價）。紐約地鐵非常發達，覆蓋廣泛，從地鐵站到景點距離短，為首選的交通方案。

紐約的門票：推薦在國內旅行票務網站上提前購買景點通票，有按天數和景點數計價的各種類型，自己先選好心儀景點后再挑選通票類型，比到了紐約再現場買票省錢不少。

紐約的時差：紐約時間比北京時間慢13個小時，假如北京是晚上20點，那紐約就是早上7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