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節大屠殺

呂普索

阿爾·卡彭卡彭1899年出生于布魯克林，父母親是工薪階層的意大利移民，而他卻最終爬到了美國財富和權力的金字塔頂端。

1929年情人節那天的早晨，芝加哥依然寒氣逼人，北克拉克大街2122號，一個沒有暖氣的磚砌車庫中，七名男子被要求在白色的墻壁前排成一列，然后突然沖鋒槍，霰彈槍和左輪手槍齊發，90發子彈呼嘯而至，這就是美國黑社會歷史上最臭名昭著的殺戮事件。

這次大屠殺以最野蠻的方式實現了它的目的：無情掃除對芝加哥犯罪大佬阿爾·卡彭（Al Capone）的最后挑戰。在1929年，對卡彭來說，唯一真正的威脅是喬治·莫蘭（綽號臭蟲，George“Bugs”Moran），他領導著自己的黑幫團伙以及愛爾蘭黑幫的殘余勢力。莫蘭一直看不起卡彭，稱他為“畜生”。

警方再現1929年2月14日情人節大屠殺的情形。

芝加哥??第36區的警察到達時，他們發現一名幫派成員弗蘭克·古森伯格還沒斷氣。在他去世前的幾分鐘，警方力促他揭開真相，但是古森伯格已經不能發聲。警方找到了幾個目擊證人，最終得出的結論是，大約上午10點30分，四名男子沖進了莫蘭用于非法經營的SMC 運輸公司的車庫。其中兩名男子身穿警察的制服。這個四人組宣稱警方突擊檢查，命令車庫內的七名男子排成一排。然后開頭的一幕發生了。

沖鋒槍的噠噠聲引起了路人的警覺，目擊者看到殺手們跳進一輛黑色的凱迪拉克旅行車中，飛速離開了，這輛車看起來很像警察使用的那種配有警笛，徽標和步槍架的警車。7名被害者幾乎立刻死在了車庫里，其中的弗蘭克是莫蘭親信，死者中還有弗蘭克的兄弟彼得。另外還有四名受害者是莫蘭幫的成員，但第七名死者萊因哈特·施維默醫生，是一名配鏡師，他那天恰巧跟犯罪分子攪在了一起。那天早上的死者中沒有卡彭幫的直接目標莫蘭，他睡過了頭。

在大屠殺發生時，莫蘭正前往車庫。他晚到了幾分鐘。卡彭也不在現場。當時他正在佛羅里達州的棕櫚島度假。幾天之后，莫蘭告訴記者“只有卡彭像這樣殺人。”卡彭在他佛羅里達州的家中接受記者采訪時，也被要求對謀殺案作出評論，卡彭的見解是：“唯一一個像這樣殺人的人就是‘臭蟲莫蘭。”

卡彭式美國夢

卡彭有不在場的證明，并總是與這場冷血殺人事件撇清關系。最終沒有一個人因為情人節大屠殺被關進監獄，北克拉克大街2122號，這處謀殺的見證地在1967年被拆除。

盡管莫蘭在大屠殺中幸存下來，但他再也不是黑幫大佬了。在接下來的幾年中，芝加哥只有一個大佬，那就是卡彭。

從1924年到1930年，芝加哥成了有組織犯罪的天堂，以無法無天和血腥暴力而臭名昭著。這段時期正值卡彭統治，他于1925年從他的老板約翰尼·托里奧手中接管了幫派生意。1920年第18修正案通過的禁酒令，大大增加了黑幫的收入，芝加哥黑幫通過非法制造和銷售酒精飲料，經營非法飲酒場所以及賭博和色情業收入頗豐。

卡彭從這些非法活動中獲得的收入每年約為6000萬美元。他在1927年的凈資產約為1億美元，相當于今天的14.4億美元。比這更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這筆財富是在短短7年內積累起來的。如果不是靠犯罪活動建立自己的財富帝國，那卡彭就會成為美國夢的典范。

卡彭1899年出生于布魯克林，父母親是工薪階層的意大利移民，而他卻最終爬到了美國財富和權力的金字塔頂端。卡彭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已經走上違法的道路了。六年級被學校開除后，卡彭加入了一個少年幫派。15歲時開始為意大利裔美國黑幫大佬之一強尼·托里奧工作，幫助他管理妓院和酒吧。有一次，卡彭在一家妓院的打斗中臉部受傷，這讓他贏得了 “疤面煞星” 的綽號。與他的六個兄弟和兩個姐妹不同，卡彭接受了美國夢的文化神話，認為自己完全是美國人。當有人稱他為“意大利人”時，他會說，“我不是意大利人，我出生在布魯克林。”

芝加哥北克拉克大街2122號，情人節大屠殺發生后，媒體與路人云集。

1909年強尼·托里奧到芝加哥發展，為黑幫大佬“大吉姆” 科羅西莫做事，1920年托里奧邀請卡彭來芝加哥幫他，同年科羅西莫被殺（這一幕出現在美劇《大西洋帝國》第一季中），沒人因此被捕，但是很多人認為是強尼·托里奧下的命令，而卡彭是殺人事件的幫兇（可能是他直接動手）。

強尼·托里奧繼承了科羅西莫的黑幫組織，并迅速利用非法的釀酒行業發展起來。1925年，托里奧被敵對黑幫開槍打傷，后因經營非法釀酒廠被判處9個月監禁。托里奧被迫辭去了犯罪組織領導人的職務，三年后又搬去了意大利（他后來又回到美國，在1934年幫助成立了美國黑手黨全國委員會）。隨著托里奧的辭職，卡彭控制了芝加哥。

情人節大屠殺的現場照片。

從強尼·托里奧手中接過有組織犯罪組織芝加哥罪犯集團（Chicago Outfit，也被稱為芝加哥黑手黨，芝加哥暴徒）之后，卡彭通過復雜的妓院和地下酒吧網絡掌握了這座城市。到1929年，他要為700多起謀殺案負責。卡彭控制了1萬多個地下酒吧。“我通過滿足公共需求來賺錢，”卡彭告訴記者。“如果我違法，我的客戶……芝加哥最優秀的人和我一樣有罪。”為了維持統治，卡彭經常賄賂市政高層官員，操縱地方選舉，有時甚至綁架工人和其他犯罪集團的黨羽。

從1925年到1929年，卡彭是美國最引人注目的黑幫大佬。他與當地媒體和政治家合作，把自己塑造成一位關心芝加哥同胞福利的商人形象。

暴力的頂點也是沒落的開端

卡彭的任期也是與其他芝加哥黑幫競爭日益激烈的時期，日常糾紛經常變成暴力沖突。20世紀20年代后期，芝加哥的街頭籠罩在黑幫戰爭的陰影之下。勢頭最盛的黑幫大佬阿爾·卡彭試圖打敗對手，壟斷販酒、盜竊，賭博和賣淫等非法交易。為了鞏固對芝加哥大部分犯罪活動的控制權，卡彭無情地打擊他的競爭對手。根據當局的統計，1924年大約有16起與幫派有關的謀殺案，黑幫火拼一直持續到1929年，在最高峰時期，一年內有64起謀殺案。包括聯邦調查局在內的聯邦當局，當時的管轄權比現在小得多，幾乎不能插手芝加哥與幫派有關的活動。1929年2月14日，黑幫戰爭在城北區的一個車庫里達到了血腥的高潮。

芝加哥人早就被黑幫火拼，爭奪威士忌非法經營權和搶地盤的暴力事件，弄得麻木了。但情人節大屠殺驚醒了他們。

“這些謀殺案超出了文明城市的接受范圍，”《芝加哥論壇報》在社論中說。“光天化日之下，七個人被屠殺的事實，向芝加哥提出了一個疑問：我們還有人身安全可言嗎？”

在接下來的幾年里，卡彭和他的追隨者成了雄心勃勃的聯邦檢察官追蹤的目標。雖然情人節大屠殺標志著卡彭一統芝加哥的黑幫天下，但也可以說這標志著他垮臺的開始。高效的犯罪組織，令人印象深刻的收入以及他無情地消滅競爭對手的手段，讓卡彭成了美國最臭名昭著的黑幫大佬，媒體稱他為“1號公敵”。

1929年3月，在被聯邦大陪審團傳喚之后，卡彭沒有出庭。聯邦當局開始介入調查，當卡彭最終出庭并作證時，被聯邦特工以藐視法庭的罪名逮捕，卡彭交了保釋金后被釋放，但在同年的5月因攜帶武器在費城被捕。為此卡彭服刑9個月。

卡彭在監獄過得挺滋潤。在費城東方州立監獄服刑時，他可以在牢房里聽唱片，閱讀拿破侖·波拿巴的傳記。同時他還為一家新建的兒童醫院捐款，并為一些囚犯家庭提供食物。

1931年2月，聯邦法院宣布卡彭藐視法庭罪名成立，判處他在庫克郡監獄服刑6個月。與此同時，美國財政部已開始調查卡彭的所得稅逃稅案。在勤勉的法務會計，特工和美國國稅局情報部門的努力下，1931年6月卡彭被起訴，罪名是逃稅。10月份，在公開審判后，卡彭被判處11年徒刑。

卡彭首先是在亞特蘭大，后來是在惡魔島服刑。他于1939年獲釋，此時的卡彭智力已經退化成12歲的兒童，從一個無情的殺手，無法無天的罪犯，妓院和賭場的老板，被定罪的重刑犯，變成了一個無知無識，大哭大鬧的病人。這一切都是梅毒的結果。

卡彭的另一面：顧家男人

卡彭的父親在他21歲時去世，從此他擔起了家庭重任。在從事犯罪活動的時期，卡彭每天都給他母親打電話。正是這種對家人的承諾，尤其是對母親的愛，促使卡彭在“工作”和家庭生活之間劃出了明確的界限。卡彭也從他的導師強尼·托里奧那里學會了這一點，托里奧認為“工作”和家庭永遠不應該混在一起，他告誡卡彭“保持雙手干凈”讓其他人做“骯臟的工作”。

1918年卡彭與梅結婚，獨生子桑尼出生后，卡彭仍然到處找女人。濫交讓卡彭染上了梅毒，然后他又把性病傳給了妻子。盡管卡彭經歷了痛苦的瘡瘍，皮疹和常規的流感癥狀，但并沒有尋醫治療，因為這樣做，他需要告訴妻子真相：承認性病等于承認自己通奸。卡彭在家中有完全不同的形象，他喜歡捕魚，喜歡在家庭聚會時高歌，并對作曲充滿激情。后來的生活證明，梅毒晚期是無法治愈的。這種疾病嚴重影響了他的身心健康。

1928年卡彭通過一名手下以4萬美元的價格在棕櫚島購買了一處海濱住宅，又花了10萬美元將其變成了一處七個強壯的西西里人時刻守衛的堡壘。卡彭出獄后，就住在這里，并得到了妻子和兄弟的細心照顧。他的余生是穿著睡衣在家中度過的，在棕櫚島的家中，卡彭與孫女一起散步，一起尋找蝴蝶，吃梅做的意大利面，被帶到商店買一盒口香糖就特別高興。唯一與過去的聯系就是他經常在后院與早就死去的朋友或對手（很多是他下令殺的）進行虛構的對話。

從1931年被監禁后，卡彭基本上就脫離了黑幫，但是他建立的芝加哥黑幫繼續由弗蘭克·尼蒂，保羅·利卡，托尼·阿卡多等卡彭門徒領導并繼續發展。1940年獲釋時卡彭已經破產，芝加哥黑幫支付給卡彭一家每周600美元的生活費，這筆錢幾乎不足以支持卡彭家人，房子和工作人員的開銷。

1947年1月25日卡彭死在自家的床上，死因是支氣管炎。他死亡的消息在世界各地成為頭版頭條，但是卡彭的葬禮很低調，黑幫只允許卡彭的一些老朋友參加。梅在1986年去世，享年89歲。她知道關于芝加哥犯罪集團的一切。在卡彭掌權時，凌晨3點她會為執行任務的那幫人做意大利面。在去世前不久，梅把日記和卡彭在監獄中寫給她的情書付之一炬。她到死都不忘保護他。

卡彭在美國黑幫史上的地位無人可及。作為20世紀20年代禁酒時期芝加哥的黑幫大佬，他仍然活在流行文化中，但卡彭的形象卻充滿了矛盾：他是一個流氓，一個蠢貨，坐在汽車里向空中發射銀子彈;他為大蕭條時期的失業窮人設立救助站;他精心策劃了芝加哥歷史上一些最冷血的謀殺案。很難想象，其實作為黑幫大老板，他只當權六年，但是卡彭卻被永久地奉為美國最有名的罪犯之一，并且在近一個世紀之后仍然吸引我們的目光。

“他是一個歹徒嗎？是。他是怪物嗎？不！”卡彭的一位親戚這樣評價他。隨著時間流逝，卡彭的故事成為歷史，他的傳說卻沒有消失的跡象。他的故事在幾十部虛構和紀實的電影，電視節目，書籍和媒體中衍生。去芝加哥旅游觀光街的任何紀念品商店都能看到他。他的面孔裝飾在T恤，冰箱貼，咖啡杯和人們購買的無數俗氣小擺設上，人們以此紀念這座世界上最著名的黑幫之城，以此紀念那段喋血的黑幫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