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從原始邁向現代文明的三次跳躍

楊佩昌

一天晚上，在京都一家餐館和德國人馬克喝酒聊天，他是智能制造專家，到日本出差。

問起對日本的感受，他表示：“這是一個潔凈程度和規則意識已經超越德國的國家，滿大街連一個煙頭都看不到，簡直是奇跡。而在我們德國，大街上到處是煙頭，尤其是（首都）柏林。”

緊接著，他聳了聳肩說道：“但是，在這個國家感受不到人情味，這點比中國差遠了。日本人不喜歡任何人，連我們德國人都不見得喜歡，他們只喜歡自己。”

對中國的全面學習

日本成為國際社會的優等生和模范，就連德國人都羨慕嫉妒恨，原因不外乎有兩個：第一、誰強大擁抱誰。第二、不挑食，全面拿來主義。

日本人深刻認識到，一個國家強大自有其強大的道理和邏輯。如果自作聰明，挑肥揀瘦，一臉哲學范的“揚棄”，甚至一味強調自身特色，拿來的東西要么不易存活，要么活下來也是四不像。

公元六世紀至九世紀，放眼世界，在日本的視線范圍內哪個國家最強大？毫無疑問是大唐王朝。當時的日本是一個連文字都沒有的國家，稱為原始并不為過，但人家真叫謙虛，不僅多次派遣留學生和僧人到中國學習，而且連城市名稱和風格都模仿唐朝。日本當時的首都-京都的建筑無處不是大唐范兒，城市的一部分模仿洛陽，另一部分模仿長安。

遣唐使回到日本后首先是引進唐朝典章律令，推動日本社會制度的革新。遣唐使在長安如饑似渴地考察學習，博覽群書，回國后參與樞要，仿行唐制，如“大寶法令”即以唐代律令為規范制定的。

其次是仿效唐朝教育制度，開設各類學校教授漢學，培養人才。公元818年，嵯峨天皇根據遣唐使菅啻原清公的建議，下詔改走禮儀，并命“男女衣服皆依唐制”（《大日本史》卷123），連歷法、節令、習俗也盡量仿效中國。

第三是汲取盛唐文化，提高日本文化藝術水平。遣唐使每次攜回大量漢籍佛經，朝野上下競相贊寫唐詩漢文，白居易等唐代著名詩人的詩集在日本廣泛流傳。留唐學生僧人還借用漢字偏旁或草體創造出日本的假名文字。遣唐使還引進唐朝書法、繪畫、雕塑、音樂、舞蹈等藝術，經過消化改造，融為日本民族文化，甚至圍棋等技藝和相撲、馬球等體育活動也從唐朝傳入。

“一切效仿德國”

時光荏苒，轉眼間進入了十九世紀。放眼全球誰最強？當然是歐洲。明治維新，日本奉行脫亞入歐政策。

日本使團前往歐洲，主動提出修約，但遭到英國人的強硬回絕，還好，日本人受到了德國的歡迎。巖倉使團考察結束后得出一致結論：一切效仿德國。該使團尤其贊賞普魯士的軍事專制體制。

鐵血宰相俾斯麥給使團上了鮮活的一課：“方古天下各國，皆以親睦禮節交往，然則皆屬皮相現象，現實乃強強相凌，巨細相侮”，“彼之所謂公理，謂之保齊各國權利之本則，然列強爭奪好處之時，若于己有利，則遵照公法，絕沒有更動;若于己沒有利，則翻然訴諸武力，固無常守之事”，“強權即公理”。

憲法專家木戶孝允因此覺得：“尤當取者，當以普魯士為第一”。此后，日本還向德國派遣了幾千名管理人員，學習德國的政體和企業管理制度。日本人夠聰明，更是眼光獨到，不僅拿回了德國大量的產品和技術，而且還把承載產品與技術的管理經驗、規則意識、誠信體系、制度設計和法治精神等全盤拿了回來。于是，各行各業迅速與歐洲接軌，國家也因而邁進了強盛的快車道。

全面擁抱美國

如果說日本擁抱歐洲使其強大，走上了民富國強的道路，那么二戰后的日本全面擁抱美國，最終走向了現代文明。這是因為十九世紀的歐洲列強，還是未脫離弱肉強食的杵臼，離現代文明還有一定的距離。而二戰后的美國則以人的權利為內核，幫助世界走出了叢林法則，是真正的文明之源。日本心甘情愿向其臣服，全盤接受美國提出的結構改革，就連憲法都是美國人麥克阿瑟將軍幫助設計的。很快，日本迅速完成戰后重建工作并于二十世紀60年代經濟快速起飛，從而在上個世紀七十年代一躍而為世界上第二大經濟體。直至二十一世紀，這個位置才被中國所取代。

日本接受美國的結構改革，其意義在于，除了國家的強大，更重要的是日本軍國主義的爪牙被拔掉，從此走上了和平發展之路，成為國際社會的文明成員，受到了全世界人民的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