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短房
2月16日,法國電視二臺報道稱,法國國民議會于當月12日通過了一項被納入馬克龍政府教育改革法案修正案的議案,規定未來所有公立中小學學生信息登記中,傳統的“父母”稱謂將被“家長1/家長2”所取代。
正如法國多家媒體所指出的,這種“性別取消”是自2013年法國同性婚姻合法化以來的“政治正確”潮流,“爸爸媽媽的消失”不過是這股潮流的又一個漩渦。2013年法國《民法》中已經沒有“丈夫、妻子”,取而代之的是“配偶”,《論壇報》上有人指出,一些女權主義者已將矛頭對準“下一個目標”,即“先生/女士”——事實上,性急的美國航空公司法國辦事處已宣布,6月1日起機票訂購表上性別欄將不再分男女。
近年來這股“專門和性別稱謂過不去”的潮流在歐美許多國家、甚至不少發展中國家都不乏其例,但如法國這般“狠狠折騰”的,卻并不多。
作為西歐屈指可數、有悠久單一制傳統卻又經常出現激烈社會沖突和思想碰撞的社會,法國在很多方面經常會出現矯枉過正、發現過了頭再矯枉過正回來的“翻燒餅”現象。
比如,法國曾經是貴族勢力最強盛、貴族權力最大的國家,但大革命后短短幾年,留在國內的貴族幾乎被殺絕;它是高利貸和金融資本主義的發源地,卻又是絕對平均主義和“奢侈稅”的大本營;它在戰后大包大攬收容了數以百萬計的北非裔移民,它的企業卻明目張膽地歧視和排斥這些人,前總統薩科齊還公然說他們是“垃圾”;它執著地強調“維持法語純潔性”,甚至強制性把英語來源的周末weekend改為又臭又長的純法語詞les trois derniers jours de la semaine(直譯就是“每周的最后三天”),自己卻隔三差五亂改語法規則,弄得法國人都做不對法國語文試卷;這個國家的政治家曾大喊“我們工作的太多了”,于是把一周的工作日從48小時一路降到全歐洲最短的35小時,還差點再降至32小時、30小時,發現這么做一塌糊涂之后,又改口呼吁勞動者“自愿加班多勞多得”……
法國人就是這樣,喜歡邊做邊想,不想就做,錯了再改,改了再錯,再錯再改,再改再錯……法國諷刺刊物《鴨鳴報》曾經諷刺法蘭西民族的所謂“斷頭臺邏輯”(大革命時期斷頭臺上的后一批犧牲者往往是把前一批犧牲者送上去的人,他們后面又跟著下一批)。而且法國人往往是感性和主觀的,為了個人取向和“姿態需要”經常可以罔顧理性和利害。
“家長1/家長2”畢竟太過驚世駭俗,許多網友在社交平臺上抱怨,“我當了十幾年爹媽,怎么突然就被取消身份了”“怎么連好好做個孩子他媽都不得清凈”。法國哲學家戴爾索爾1月18日在《費加羅報》上刊文批評這種潮流,稱“我們究竟要在否定常識的道路上走多遠”。稍早《費加羅報》的民調顯示,多達73%的法國受訪者對“家長1/家長2”的稱謂表示反感,而大多數反對黨也對這種“莫名其妙的折騰”表示反對。
不過這也無所謂,行不通到時候再改回來好了——那個曾經“嚴禁使用”的weekend,如今不也照樣“解禁”了?
摘編自《看天下》2019年第6期